买来的媳妇（二）

娶个媳妇难啊！

我们村买来的第二个媳妇是陆老大儿子的媳妇。

陆老大很早的时候就得了中风，四肢软绵，丧失了劳动能力。我小的时候，常到陆老大家去玩，因为他们家孩子多，陆老大的老婆脾气也很好，我们胡闹腾的时候，也从来不骂我们，不撵我们走。在我的影响中，陆老大总是歪着个脖子，拄着一个拐杖，走路也一步一挪的，像没有筋骨支撑身体。他每天的活动就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吃饭还能自己凑合着吃。

那时候陆老大家的人气很旺的，因为他们家有四个孩子，其中三个姑娘一个儿子。最小的姑娘和儿子只比我大一、两岁，又因为那时候上学学习成绩不好是要留级的，他们姐弟俩经常留级，有几年和我是一个班级，一起上下学，所以就比较熟。他们的两个姐姐又大几岁，长得都很标致。说来也怪，陆家的人，姑娘们都一个个长得杏仁眼、白皮肤，很好看，包括陆老大有个妹妹也是这样，陆老大家的三个女儿也是这样，根本不愁出嫁。但陆家的男人们就都是一副窝囊相，总是低着头，不善言语，脑子也不灵活，陆老大的儿子就这样。

陆老大过了几年废人的日子，早早就去世了，把人世间的艰辛留给了他老婆。要说，他们家三个这样漂亮的女儿，光是彩礼钱就能收回一大笔钱，再加上几个女婿们帮衬，给儿子娶个媳妇应该也不是什么万难的事。

陆老大的儿子叫陆城。陆城小学毕业就辍学了，一是因为家庭经济困难，二也是因为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小学就读了好多年，留级就好几次，岁数总是班里最大的，也不好意思再读下去了。那时候，留不留级都是老师说了算，虽然成绩没有考及格，但家里人强势些的，找人给报名的教导主任说说好话，或是软磨硬泡的纠缠几天，也就给孩子升级了。但陆城家是这种情况，他妈妈又是那样软弱的一个妇女，没有人肯站出来替他说话。

陆城辍学后，就跟着他的两个叔叔，陆老二和陆老三一起去当小工，在建筑工地上打工。可以想像，肯定是一样的卖苦力，还可能经常被人嘲笑、欺负。那个年月，农民工被拖欠工资又是常事。队里一起出去打工的，过几年都能多少混一两样技术，比如有学会砌墙的，有学会电焊的，有学会铺砖的。有了技术，工钱就高了。不去建筑工地时，还能自己出去找个活，随便打个工，再挣点钱。可陆家的叔侄三人，一个德行，总是那个扶不起的阿斗样。

等陆城能娶媳妇了，家里人当然是早早就托媒人倒处寻觅合适的姑娘家，可里费劲了周折，和陆老二娶媳妇一样，就是没有人家的姑娘肯嫁过来。当然了，家庭和人， 一样都没占全，任谁家姑娘也不是傻子。最后，花一重金，终于娶来了一媳妇，长得又瘦又小。过了一、两年，不见生育，去医院检查说是发育不良很难怀孕，后来听说被陆城和他妈撵回娘家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倒底有没有领结婚证和离婚证。过几年，这次听说是买回来一媳妇，花了不少钱，这次也没举行结婚仪式什么的。可里，后来又听说，上当受骗了，这个媳妇有精神病，病犯了还会乱跑砸东西。凑合过了一年，也不见怀孕什么的，陆家人怕以后还会成为他们家的负担，就又把人送回娘家去了。

这时，陆城觉得第一个老婆也还不错，虽然不生孩子但保不齐以后就生了呢！就算不生，也还能做饭洗锅，凑合过日子还行。于是又觍着脸去了旧丈母娘家，结果人家早已重新嫁了人，还生了孩子。陆城和他妈就只能灰溜溜的回来了，悔不过当初。

再后来，他们家里人也是想要无论如何再给陆城找个媳妇的，只要能生养就行，二婚也可以接受。但努力了很久，媒人介绍来的不是傻就是残疾，而且彩礼钱还巨高。前面两个媳妇，已经耗尽了他们家的大部分财力，这次也就不敢轻易再出手。这样过了几年，陆城的年龄也越来越大，都三十好几了，介绍来的媳妇越来越不成样子，陆城和他妈妈也就泄了气。后来他妈试图给抱养个孩子，可现在这个年月，那怕女婴都越来越金贵 、稀罕，哪有人家会弃养孩子。他妈在村里人面前感叹道，要是早个十几年前，村里小卖部那个丁字路口隔几日就有被丢弃的女娃，现在怎么几年也没听说有丢掉的娃娃。又隔了几年，他妈连收养孩子的事也不提了，看样子也是认命了，打光棍就打光棍吧！他妈讲，听说现在国家给无儿无女的五保户每月五百月的补助，60岁以上就能领钱了。这样的话，等陆城老了，就是妥妥的五保户，将来也不愁会饿死了，他的几个姐姐也会照顾一下的。他们这样穷的家庭，有了孩子也受穷罪，这样也好，人死了两眼一闭，啥事都没有了，谁知道还有没有来世，管他有后无后，死了就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