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我向世界寻仇
——致最好的他
文/疆月
荒唐言Ⅰ为你我向世界寻仇
后来，我遇到过可爱的、忠诚的、凶猛的，他们都不是你，你时常傲娇，可我却又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如果，那天我没去上学；如果，你不贪吃别人的东西。如今，你是不是还会一直陪伴我，做我最好的伙伴。
在过往那段日子里我形成霸道跋扈的性格，除了外公外婆的过于宠溺，还少不了他的爱护。暂且称他为荒吧。他终日待在院子里，或站着踱步，或爬着晒太阳。他看着慵懒又傲娇，光亮的毛发，让童年时头发稀少的我嫉妒了很久。我偶尔会趁大人不在的时候抱抱他。
他可真胖啊！
抱着很暖和，像一床大棉被。他会趁机亲我一口，半张脸都湿了，我会佯装生气，轻轻拍一下他的屁股。
那时候夏天还没有如今这样闷热难受，当然外公外婆家也没有空调。黄昏之时，半个苍穹都被染红了，像极了村口那群在田野里玩闹了一天才回家的孩子的脸庞。在日本，人们将这个过渡日与夜的时刻，称为逢魔时刻。此时，妖魔诸神出没，在众神的注视下，在妖魔的觊觎下，孩子们都回家了。
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我常常和外公外婆一起坐在小院子里吃饭。无他，凉快。荒也会在一旁，蹦蹦跳跳，这是他一天中最活泼热情的时候了。我总是不好好吃饭，不仅挑食，而且不喜欢安安稳稳坐着吃饭。外婆会抱将菜和肉夹到饭米饭里，抱着碗，跟在我身后，喂我吃饭。我一会挖挖土，一会摸摸荒的头，一口饭，吃的漫不经心。
要说耐心，荒绝对是最有耐心的。我吃的慢慢腾腾，无论外婆还是外公都因此恼过我，虽说他们不舍得对我动手，但是偶尔会因为吃饭这件事黑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像油画里深思的老人。倒是有一点滑稽。而荒，吃的一般是我吃剩下的，所以我吃饱了，他方才可以吃饭。他从来不抢我的肉吃，他总是静静陪我，没了往日的傲娇，像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每每此时，我就会生起怜悯感动的善意。随便吃个几口，就告诉外婆。
“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外婆难免要啰嗦几句。“你妈妈要说我不给你饭吃了……”“这样长不高了……”如此云云。
说罢便会将剩下的饭菜倒给荒。
他摇摇尾巴，向我哼哧几下，表示感谢就去吃饭了。吃完之后，稍微踱步消化，就会懒懒的爬在地上，偶尔抬起爪子挠挠痒。这时，任我怎么闹他，他都不会搭理我，又变回了那个傲娇的荒。我气的怒目圆睁，暗暗下定决心，下一次一定不被他伪装的乖巧外表迷惑。可我又的确一次又一次的被他迷惑，他偶尔的乖巧实在太迷人了。即使才六、七岁，也并非看不懂。即便一二次，看不出，时日渐长，再迟钝，也会明白。一切不过是我们之间的玩乐罢了。无论是他的乖巧我的娇怒，都是我们在漫漫时光里滋长出来的默契。
看吧，我是多么喜爱你。以至于看谁，都有你的影子。是啊，你是多么爱护我。以至于我看谁，都有你的影子。
那时，在镇子上有个小店铺的店主，三十多岁，名为业。此人娘胎生下来就带着病，一只腿长一只腿短，走起来路来，左脚总是踮着脚尖。笑起来，有着一丝商人的精明。他的老婆是梅，十分好看。用现在的话来说是气质大方。我常常为梅感到可惜，这样一个貌美的小娘子怎么就看上业了。
那时，我的霸道跋扈，在那时自己的眼里是十分威风的。可是在业的眼里，就是可好笑的娃娃。他常常说一些言语来激怒我，而我终究年幼，常常与他争的面红耳赤。他却一笑了然，十分不认真的对待我们之间的华山论剑。
有一回，他送肥料到村子里。恰好我在家，我噔噔蹬的跑出去，爬在院子门口，伸出头窥视他。当时的我深深的迷陷在武侠片所塑造的世界里。我执着的认为他一定是来偷寻某位高人藏在我们村子里的武功秘籍。见他迟迟不走，我便决定出手。
“喂，你来我们村子里干嘛！”
业抹了把脸。
“我爱来就来你管的着嘛！”
我心里一惊，更加确信了他的意图。抱起门后的扫把回头对荒说，
“这个时候你就要保护我了，我的肉你不能白吃知道嘛！”
说罢，就冲了出去。
我抱着扫把，假装是把宝剑，定定的站在了业的身前。我挥了挥扫把，瞪着我的小眼，道“喂！你最好快点走，不然我放狗咬你。”
业抱起三轮车上的一袋化肥，他抽空瞥了我一眼。踮起了左脚，就要送化肥去了。
“你完了，你挑战我，看招！”
我在自己的江湖里气的跳脚，他竟然不尊重我，不尊重他的对手。
“大黄，快来，灭了他！”
眼见一只黄毛大狗从院子里冲出来，目光凶狠像极了狮子，十分威风。荒便是大黄了。他跑到我的身前，身子微微后仰，似猎豹突袭时的准备。
“汪汪汪……”
业听见了声响，回头看见了这狮子似的凶犬，脚下一滑，手中的化肥也滑到了地上，人也坐到了地上。惊慌失措！
“汪汪汪……”大黄不似平日的慵懒，今日额外勇敢。业趴坐在地上，爬了好几次才站起来身。他赤红着脸颊，道，
“你这孩子有毛病吧！还真叫狗啊！咬到人了怎么好啊！”
此时我正深深的沉浸在不战而胜的喜悦之中，哪还顾得上其他。
我插着腰，扬起头，带着挑衅的笑，道
“你输了，赶紧走，别以为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哼！”我摸了摸荒的头，“你可真棒，不愧是我的兄弟。”
经历此事之后，我对业少了一些恶意，多了一丝傲气。好似对自己收下败将的一种轻蔑。以至于后来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其他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让我觉得抱歉的是对于荒。他的叫声引来了外公，外公狠很的拍了荒的头，他发出怪异的叫声，似委屈又似疑惑。从此之后，荒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铁链子，他的活动范围是以院子外面的黄皮树为圆点的两米左右的铁链子为半径形成的圆。
虽说我向来没什么良心，可这次我确实感到了愧疚。我只好多给一些荒爱吃的骨头和肉，只好花多一点时间陪陪他，他其实也怕孤单。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好几年。
那一年我大概读一年级吧或者是幼儿园大班，已经记不清了，毕竟岁月太容易衰老。只记得阳光很好，微风很柔和，我想我的大黄，一定在院子门口懒懒的躺着，只等我摸一摸他的毛发，为他捋顺。
可我回到时，我的大黄趴在门口，恹恹的样子与往常十分不同，显得很虚弱。我想他可能是感冒了，正想跑去屋子里拿前些日子我吃剩的退烧药给他泡了喝。
外婆却拉着我，摸了摸我的头，说
“别去看电视了，大黄不行了，被收垃圾的下了药了，你看看它，它喜欢你。”
“小孩子别看了。”外公牵着我手就要把我拉进院子里。
我挣脱外公的手，定定的站着，就看着，什么都不做。我一滴眼泪都没有。吃饭的时候习惯性的留了很多，望了院子外一眼，只剩一条铁链子了。我坐回凳子上，低下头，把饭都吃完了。我知道，以后就没有人会和我一起吃一份饭了。
那时的我看多了武侠片， 一心想为他报仇 ，决定好好修炼武功 。于是，总是在上学路上左顾右盼，心想着有什么有什么机缘，遇上高人或捡到武功秘籍。从此叱咤江湖，寻到仇家，为他报仇。直到后来，读书看报写作业填满了我的生活。鲜衣怒马，热血江湖，执剑天涯的故事，从此被时光的钗划了一条银河。他和江湖在那头，而我在这头。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离我的江湖越来越远，意气少年的梦想，永远和他一起留在了过去。
在后来的日子里，时常会想起他。这时倒是伤心感慨，偶尔情绪不佳时，还会意外的落泪。或许为他、为自己，或许为江湖、为世界。
生活依旧是兵荒马乱的生活，可我没了刀剑，却活在钢铁丛林不知未来何处。遗憾了！我为你向世界寻仇，你却在江湖中等我归来，我终究无法复仇。如果他日再见到，请千万原谅，我已百般努力，可惜一切无果；如果他日再见到，我一定要告诉你，不要疑惑你没有做错，错的是我。如果再遇见，请允许我喂你最后一块肉骨头，让你不再吃别人的肉包子。
我最最亲爱的荒啊，知道吗，我忘不了你，也从此不再接受别人，再也没有人和我同吃一份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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