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脾气不好，但有些木讷，微微的自卑，走路趿拉着鞋，驼着背。
老三不爱上学，他的妈妈给我说，老三因为不想上学没少挨皮带抽。
其实老三跟我说的是因为学校里的人总欺负他。老三家穷，村里的孩子们总是打他，有一次还把他打的脑震荡。老三说着，拨开他的头发给我看。我看见长长的痕迹，没有说话。
老三娶了个媳妇，和他一样，脾气暴躁，两人结婚前几年，没少闹离婚。老三的女儿跟我说，看见我爸打我妈，我就想将来要找个温柔的男人，千万不要是我爸那样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老三腼腆的笑笑。
也许因为老三从小就不喜欢上学，也许是因为女儿很懂事，老三没有管过女儿的学习。但是女儿学习也不错。她上初中的时候，老三跟人说话，只要提到女儿，腰板就挺的直直的，那是一个父亲的骄傲。
可是，老三依然沉默。在他的脸上只有腼腆的笑，没有自满，没有多余的骄傲。
后来女儿上了高中。因为成绩不如以前那样好。脾气很暴躁。每次回家就和老三或者老三媳妇吵架，说自己什么都没有，长得不好看，成绩不优秀，没有任何资本之类的话。老三也不恼，只是安静的听女儿在那里抱怨。老三什么话也不说。他那么木讷又那么自卑。
老三跟我说，是我没本事，不能给她一个安逸的家。我这才发现，老三和他的媳妇会吵架，脾气暴躁，可是他没有吵过他的女儿，从小到大，老三都给她保护。那是一个父亲的溺爱。
放假了，女儿心情依然不好。老三也再没有说过让女儿好好学习的话，他惯于沉默，疲于表达。
女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说话，不吃饭。
老三媳妇吓坏了，哄着女儿让她吃饭。老三给女儿端饭。他不像老三媳妇那样有很多的话，他只是说，慢点吃，慢点吃。
后来，他的女儿跟我说，其实有时候我不喜欢我爸这种溺爱。他太爱我了，什么都觉得我是对的，我在他的宠爱下变的贪婪不讲理。可是他还是惯着我。
我看看她，笑了笑。
老三家情况不怎么好，可是女儿要什么他都尽量给。女儿要电脑，他买了。女儿要穿几百的鞋，他让他媳妇买了。女儿买书，他把钱给她，他说省着花换来了女儿的不满。女儿玩手机把电话费花去几百，他只是简单的批评两句。
你看我爸是不是太爱我了？他的女儿笑笑。微微的自嘲。我有些心酸。
老三在猪场里住，他说方便照顾猪娃。
后来，女儿去猪场摘葡萄。要去取剪刀。
她跟我说到这时，她很严肃。
他住的地方真的很简陋，很脏，很大的猪粪味道。我几乎是拧着鼻子进去的，看见他睡的床，他盖的被子，我震惊了……他的被子凌乱不堪，很多的污迹，也许因为盖太久了，被领两头的棉花都出来了。桌子上是针头，塑料带，灰尘……电视机布满了雪花……我住的地方跟这里没有办法比较……
她隐隐的哭出来。我以为他没有那么苦，因为他从来都不说。小时候我看见电视上有打工的在桥下过冬我问我妈他是不是也这样辛苦，可是他却说，爸爸不辛苦……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点点。他就是说，女儿好好学习，爸爸再过两年也许就干不动了……
我红着眼睛，流下了泪。那是一个父亲沉默的爱。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的女儿懂事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和他吵架。总是跟他说话，笑着跟老三讲学校的故事。老三总是幸福的听着，淡淡的笑着。
也许每一个人，都有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也许每一个父亲，都是那样纵容自己的孩子。
也许，也许 。
可是，那么深沉的爱，总是能感动每一个不懂事的我们吧。
老三，就像树一样。
沉默，坚毅。
二零一四年十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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