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颜小落
五点十分隔壁婴儿的啼哭唤醒了清晨的美梦,晴晴烦躁的把被子拉起蒙上头。哭声渐弱,女人轻哼着歌,夹杂着男人低沉的笑声 。晴晴看了眼闹钟,便起床收拾,拿了放在桌子上的50元钱,拎起书包出了门。
凌晨4:45,天空中挂着淡淡的星辰,街道宁静而寂寥,秋风入骨,晴晴把双手插进校服上衣口袋。三个月前,爸爸的儿子出生了,原本在这个重组家庭里就是半个透明人,弟弟出生以后,爸爸和阿姨更是视她如空气,原本疼爱她的奶奶现在眼里也只有她的大孙子,晴晴被弟弟没日没夜的哭闹吵得无法写作业无法看书,所以宁愿坐最早的一班车去学校。爸爸和阿姨本就自顾不暇,每天只在桌上留50块钱,算是默许了晴晴的行为。
晴晴本是怕黑的女孩,可是,在那个冷冰冰的家里,竟远不如一个人穿街走巷等公交来的自在。
转过前面的街,那个长长窄窄的胡同尽头就是妈妈的家。以往从这路过,晴晴都是要快走几步的,以免触景伤情,可如今不同了,晴晴习惯性的放慢了脚步,不一会,一个步履稍有蹒跚的黑影就出现在了晴晴的身后,晴晴侧过头,安心的笑了。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慢慢的在墙上移动着,有一种和谐的美感。过了前面那颗柳树,就到了公交站点。晴晴有点恋恋不舍的走上公交站台。五点十分,公交车准时到达,晴晴上了车,坐在靠窗的位置,车子缓缓发动,晴晴看见柳树下的人儿悄悄的探出半个头,一如往常的目送车子离开。
大概是半个月前吧,晴晴起先也被这个莫名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以为是变态跟踪狂,那天晴晴气喘吁吁的跑上公交车,躲在柳树后边的人儿露出了半截白帽子,晴晴一看到那帽子,眼泪流莫名的夺眶而出了,过了会便变成了号啕大哭,吓得公交车司机差点没报警。
每天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晴晴变得越发的少言寡语,只能在早上的上学路上寻到片刻温暖。
一天,两天,三天,晴晴发现黑影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今天特意在胡同口等了一会,差点错过了公交车,也没等到人出现。上了公交车,晴晴用力的往柳树那看,柳树干枯的树枝飘飘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儿。
同学,担心的话,就打个电话问问吧。公交车司机从后视镜看见晴晴都快探出半个身子了,实在憋不住了。
晴晴气喘吁吁的跑到学校超市,拿起电话,思忖了很久很久,终于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喂,哪位?听到妈妈的声音,晴晴感觉心里有扇窗户碎了。
妈妈!晴晴的声音有点哽咽。
怎么了晴晴?妈妈的声音惊觉中带着担心。
外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晴晴担心的询问。
前几天早上晨练摔伤了腿,在家打石膏呢,得养一阵子,你怎么知道外公受伤了。晴晴你过得还好吗?妈妈的声音温柔起来。
妈妈,外公不是晨练摔伤的,是陪我去等公交车的路上摔伤的,妈妈,我跟你们一起生活吧。晴晴终于做了考虑了许久的决定。爱呀,是怕外孙女走夜路害怕的默默陪伴,是受了伤还怕女儿担心善意的谎言,外公啊,他活的明白。
电话那头良久的沉默,晴晴有点紧张的扯着电话线。
女儿啊,妈妈怕你受苦!妈妈的声音从耳机线传来,深刻而温暖。
妈妈呀,有爱我不怕受苦,等我大学毕业就可以赚钱养你和外公了。生怕电话机里妈妈拒绝的声音传来,晴晴表明了立场。
乖女儿,过两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妈妈去和爸爸说。
妈妈,在爸爸家,我已经两年没过生日了。
妈妈今天就去说。
好。放下电话,晴晴的嘴角漾出淡淡的笑意,感觉秋风竟也变的和煦温暖了。
爸爸当初本就是赌气才去争夺的晴晴的抚养权,至于抚养晴晴到18岁,但是18岁之前母女不能见面的霸王条款,也是当时在气头上做的冲动的决定,毕竟爱过,谁不愿意好聚好散呢。爸爸也是很后悔的,却又不知道怎么宽慰女儿,加上儿子出生了,就更没有时候关注沉默寡言的女儿了,父女之间的距离自然是越来越远。所以,爸爸爽快的同意了,晴晴随妈妈一起生活,生活费呢,照给。
两个多月了,司机王师傅再没见到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也没看见柳树后边那蹒跚的身影,这一站似乎也没有什么期待了,从秋到冬,街角那棵柳树也应景的着上了银装。
五点零九分,王师傅本以为和往常一样,可以悠悠闲闲的开过下一站,却在柳树前面的站台看到了三个等车的人儿。
五点十分,公交车稳稳的在站台前面停稳。
“妈妈外公,我上学了,外公你慢点,刚见好就非要来送我坐车,真是服了您老人家了。”晴晴一边上公交车,一边回头恋恋不舍的挥手。
“走吧,走吧。”外公和蔼的挥挥手。
“叔叔,请你吃糖。”晴晴从棉衣口袋掏出一把大白兔放在手刹旁边。
“咳,这幸福的一家人。”王师傅顺手剥开一颗放到嘴里,后视镜里的小女孩在上了霜的车窗玻璃上画了一个心,然后甜甜地笑了。
大白兔在嘴里慢慢融化,连这初冬的空气也变得香甜了。
五点十分的站台,似乎又有了新的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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