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血落(1)春梦了有痕

作者: 暖渊章浩 | 来源:发表于2018-06-22 16:35 被阅读98次
    骆血落(1)春梦了有痕

    我躺在池塘边的草地上,沐浴一天的汗水后,夏夜温柔的风总能及时拂过,让人从体液的油腻黏稠中解脱出来。旁边坐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摆着扇子,聊着,笑着。玩闹的孩子在夜幕下仍然能找到游戏,萤火虫是他们的玩伴,群星都向他们眨眼,声音轻柔的生物舒适地说着什么,路边的稻田也有流水的声音,淡淡地像小溪在慢行。

    双手枕在头下,月亮一如既往地看着我,高三前暑假的夜晚难得的清闲。身处在这样的画面,并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也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心情,反正对月亮、对波光、对黑夜的一切我都没什么“美”的感觉,就像是我身处画里但对画没兴趣。

    躺了不知道多久,闲适和疲倦是一对双胞胎,感到闲了,疲倦就不会远,我怕在这儿睡着,半夜被冻醒,所以赶紧起身拍拍灰尘,径直走回家,准备睡了。

    “这是不对的,这是不道德的,我的大脑怎么能产生如此肮脏的图像。无耻,猥琐,卑鄙,下流,淫荡······所有低贱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我。我离高尚,离纯洁越来越远,我不是一个好人,我怎么变成这样一个腐烂的、潮湿的、散发着恶臭的人?我讨厌这样的自己,真恶心,恶心,恶心······”我无情地鞭打。

    什么样的鞭子抽打得最疼痛,就用什么样的鞭子抽打。

    愧疚,愤怒,恐慌,压抑像春雨后狂暴生长的藤蔓一样迅速地盘踞整个大脑,恣意生长,完全不受控制。

    5-HT,去甲肾上腺素,多巴胺,谷氨酸,GABA···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疯狂的紊乱,大脑不属于我。它们刺激着神经,正负电位变换,我的家再也不是钢筋水泥的复合物,而是这电流的海洋。

    “这是种罪无可赦的道德罪恶,而认为自己罪无可赦的想法本身又是另一种道德罪恶。”循环的逻辑在此刻显得可怕的自洽,我蜷缩着想,静止不动,忍受着一个人的嘈杂。

    或许我该庆幸自己不是一个偏执的天主教徒,不然可能会比詹姆斯·法隆更严重:

    “我对自己的纯洁性和完美度异常敏感,开始试图不断地掩饰自己身上千奇百怪的罪。当我跟神父忏悔的时候,他试着告诉我,我每周对他讲述的自己身上的那些罪根本称不上是罪恶。但是,即使我知道这些问题算不上什么罪恶,我也会把它们往破坏性的思路上套,强制把它们说成是一种所谓的罪···这种情况可以持续数小时、数天,整整控制了我的内在世界长达两年的时间。一般来说,我可以隐瞒这种炫目的强迫症世界所产生的焦虑感,但实事求是地说,这种感觉将我完全吞噬了。在那段时间,我还会体验到长达半小时的无意识的恐惧和毁灭。伴随这种体验而来的是不间断的宗教鞭挞,更准确地说,这种感觉将我带入长达数年的道德危机。”

    喉咙里,胃里,似乎都有一块石头在拉扯着,咽不下去,也消化不了。

    胸腔里的火焰一直烧到口腔,胃里的盐酸沸腾着,溃疡顺势汲取营养。

    手背、脚掌开始抽筋,左手食指和右脚二指都僵硬地抽痛。

    鼻子和嘴巴之间缓慢的长起一颗艳红的脓疱,整个过程我竟然能觉察到,不大,但里面满是粘稠、灰白的脓液。

    肉体的疼痛挤走了大脑的嘈杂,语言中枢里负责默语的那部分突然安静起来。

    喧嚣让我烦躁,安静让我害怕,黑暗的安静太过吵闹。

    我打开灯,看着时钟,才过去两个小时,离凌晨的闹钟响还有三倍的折磨时间。

    失眠了,造成PTSD的失眠。

    翻天覆地的沉寂中,我打开电视机,声音调到最大,一直看到电视台出现“谢谢观看”,然后换台,“谢谢观看”,然后换台····

    第二天醒来,电视被关了。

    妈总在我白天醒的时候循环往复地说:“你怎么老是熬夜看电视!”

    整个夏天,这样的循环往复一天都不曾中断。

    十七岁是一个敏感而脆弱的年纪,睾酮素旺盛分泌,多巴胺积累渴望,身体和心理的变化让人慌张,让人迷惘,让人根本无从应对。

    分泌过剩的化学物对身体和心理造成了严重的负担,意识层面不能释放,那只能靠潜意识来帮忙。

    “梦是欲望的满足”,弗老在《梦的解析》里这样写道。你能压制欲望,但欲望总能发泄出来。

    一如往常的夏夜,满足欲望的梦出现,来得猝不及防,让人心烦意乱。这注定是一场战争的开始,一场只有我的战争。

    纯粹的禁欲主义者不仅要在行为上保持纯净,还要将思想打扫得一尘不染,不能有丝毫对高尚的玷污。

    我不是禁欲主义者,我甚至不知道禁欲的全部含义,但我从小到大观察、模仿的人似乎都是这样。我不是禁欲主义者,我也没想成为禁欲主义者,我只是无意识地往它靠近。唯一确定的是,我想做个“好人”,“好人”就是要将大脑打扫干净。

    “没有性欲的干扰是幸运的,可以充分追求理性和智慧的幸福。”

    我赞同也疑惑,越看越觉得这像是对青年人赤裸裸的嘲笑。

    赞同是因为以前我根本不知道性为何物,不知道也是一种不存在,不存在就不会被干扰。

    疑惑嘛···当身体和大脑不停地向我暗示生理的变化,鲁莽的魔鬼就想冲破家庭学校的限制,社会文化的禁锢。

    “可怎么冲破呢?”

    刚有了冲破藩篱的冲动,却又很快乖乖地将锁链戴好。

    旧的被推翻,新的?我也不知道如何建立。

    我是我思想世界的王,可我在革命后只能做一个无政府公民,没有统帅的思想是举步维艰的,因为你的身体和激素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你:面对思想中的这片荒漠,我就是个婴儿,没有人哺育,根本生存不了。

    荒谬的是,我没法告诉别人这些事情,我敏感地觉察到这是不能说的秘密。我认真听着身边的人所说的一切,我认真地寻找同类,可他们甚至都没透露出一丁点关于性的困惑和焦虑,似乎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遇到了问题。

    我被孤立了!

    跟同学、老师、家长的对话只有这些:

    “你英语考了多少?”首先问这个是因为我的英语成绩不错。

    “考得一般。”

    “这次英语太难了。”

    “嗯”

    “数学嘞?”

    “一般。”

    “语文嘞?”

    “都考得一般,名次也一般。”为了避免他们接着问下去,我把他们要问的全回答了。

    在一个重点班里,这些对话主题就是大部分甚至全部,但却不是我需要的。

    我没有被他们刻意孤立,只是我自己穿上了厚厚的暗壳,后来还长了细小而锐利的刺。

    我尝试了,戴着这沉重的镣铐跳舞,做不到。

    能做的,只有忍受,忍受,忍受···

    忍受意味着对抗,对抗已变化已存在的身体,对抗本我,对抗睾酮素的挑逗,对抗生物为了延续种群而形成的一种机制。

    忍受的可不仅仅是海绵体充血而已。

    况且我是如此敏感,敏感地捕捉自己身体、心理的每一丝变化,敏感地过滤身边每一个人的言语、表情、动作,摄像头一样观察着视野中的一切。这是一种敏感的强迫症,就像强迫不停洗手一样控制不住,大脑如手,似乎洗不干净。

    我看着周遭一切我想看的人,他们很纯净,至少我看来是这样,这种无聊且反复的对比除了让我自卑、焦虑,没有其他什么意义。

    人们往往看出这个年龄段孩子的叛逆和执拗,却忽略了他们敏感而脆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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