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血落(6)第二个我

作者: 暖渊章浩 | 来源:发表于2018-06-22 16:48 被阅读70次
    骆血落(6)第二个我

    我上大学后的事情沈静都知道,一个女孩儿想知道一个男孩儿的事情,她总会知道。而我不知道她会每晚同时在另一条弯曲的北通南的保研路上走,边走边看着另一条路上的她的影子。

    直到有一天,她做好准备在南门直接面对。

    “骆血!”

    “沈静,你也来南门啦。”

    “来学校这么久你都没联系我。”

    “还真是,我这人你知道的。”

    “我是知道,所以就主动来找你说话啦。”

    我的脸瞬间羞红,白天从不会存在的那种。

    “我们去门外小吃街吃烧烤吧。”沈静笃定地邀请。

    “可以呀,反正我也饿了。”

    我们向门外走着,沈静不停地往我这边看,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等一下再说吧,反正有很多时间。”她心里想着,一路沉默。

    两个人面对面时沉默都不会尴尬,也不会费力地去寻找话题弥补空白,这样的人是在同一个频率上的。

    我和沈静就是这样。

    到了烧烤摊,点好了吃的,沈静还点了啤酒。

    “我想跟你聊聊。”

    “那就聊呀。”

    “我还需要点助力。”

    “那就喝呀。”

    “我没喝过酒。”

    我不知道沈静到底想怎么做,自顾自的打开一罐啤酒,沈静一把夺过去,仰头就喝起来。

    一口还没下去就被呛得咳嗽,然后缓缓喝了几口。

    几分钟后,她的脸开始薰红。

    “我认识你的舍友。”

    “啥?”沈静的话让我有种被监视的恐惧,仿佛走到哪儿身后都有一双眼睛。

    “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会半夜在南门遇到?”

    “他们没跟我提过你。”

    “我请求他们别告诉你了。”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不全是。你还记得你高中第一次恐惧症发作吗?”

    “记得,我们因为成绩差不多,刚被调成同桌不久。”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一次会去医院陪你吗?”

    “知道,你是我亲同桌嘛!”我故意逗她。这个我倒是可爱,少了很多冰冷。

    她咯咯咯地笑起来,然后一脸的认真:“不,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我看到了你的不同,我感受到了你的不同,这让我不停地共鸣。”

    “这我还真看不出来,你也有癫痫?没看你发作过呀?”我继续逗她。

    “没有,我是说,我们是一个类型的人,都处在世界的边缘,本质都与别人格格不入。”

    “我觉得你很正常呀。”

    “我隐藏地比你好而已。”

    “隐藏什么?”

    “隐藏另一个我,没有人知道的我。” 她的语气里竟有一种恐怖的邪魅。

    我知道她还要继续说下去,所以就边吃着刚上来的羊肉串边看着她。

    她又喝了口啤酒,顿了一下,把右手手指对着我,轻声地说:“你看得见指尖上面的痕迹吗?”

    烧烤摊的灯光昏黄,我努力地凑近才只看见一些黑色的点:“就几个黑色的细点,没什么痕迹呀。”

    “那是我插进去的刺,每个指尖上都有很多根,有些已经融进皮肉了。”

    我想象着那个画面,鼻腔里泛起锈腥的气味,不适让我沉默。

    “我一焦虑时就这样,流血和疼痛能抵消我的焦虑。我发现这个是意外,开始只是在板栗园时指尖不小心被板栗外壳的刺扎到,疼痛中带着刺激的快感,这让我印象深刻。后来焦虑的时候我也试着刻意扎进去其他各种刺,开始时比之前不小心扎到的要疼,但刺激感却更加强烈,仿佛整个身体漂浮在温暖的阳光之下,飘着,漂浮着。刻意跟无意不同,刻意会流血,我看着这些血,莫名地兴奋,刺仍然缓缓地深入,任凭艳红的血涌出,积聚,然后一滴一滴落到地上,一滴,一滴,一滴····。”沈静的眼神渐渐恍惚,她开始发呆,似乎是在想象中享受自己的描述。

    我吃着串,静静等待着她回过神来,因为故事远没有结束。

    “上了大学后,可能是环境变了焦虑增加,也可能是身体耐受性增加,我需要更大的刺激。生理卫生课上的皮下埋植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种避孕措施,等到经期来了,我去了医院,当时跟医生讲不打麻醉,装着诺普兰的硅胶囊管埋进右上臂内侧的时候,整个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感,比之前的刺激要更加强烈,更加沁入骨髓。现在我左右臂各有一个。”

    “她外表看起来根本想象不出会有这样的爱好,但谁知道呢,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在做选择,基因和环境做出了决定,我们只是顺应罢了。”思绪在我的大脑中迅速闪过。

    “你的恶魔引诱出我心中的小恶魔,可是我喜欢这样,我迷恋这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狂欢。这特殊癖好跟LGBTQ不同,跟异装癖、慕残者不同,这世界只有我一人这样,我为这异常而骄傲。”

    “我是精神病,你是变态,行走世间,反正都是妖怪。你愿意告诉我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一个精致的变态也有原则,自愿不强迫,尊重他人,不伤害他人,满足这些,法内皆自由了不是吗?”她伸出三只手指,强调着原则的重要,眼神中闪着新世界的光。

    “每种自由要付出代价,而且代价你已经尝到了。”

    “但还有你不是吗?看到你以后,我觉得代价没有那么残酷。”

    “你的信念坚定吗?”

    “坚定呀,都几年了,我每一次想到你就更加坚定。”

    “信念坚定的人要么把现实碰得头破血流,要么被现实碰得头破血流。”

    沈静陷入沉思,乙醇分子在她体内开始扩散,所有想说的不想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随着清醒的丧失蹦跶出来。

    “我妈有严重的抑郁症和PTSD,没法做全职工作,都是那个酒鬼害的,他打我妈,幸亏他被车撞死了,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到这,故事可能才真的到高潮。沈静连喝了好多好多口,也没能继续讲下去。

    几罐啤酒下去,她开始有些眩晕,手撑着下巴想保持清醒,结果直接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道:“那个人是禽兽,他死得活该,早就该死了,阴魂不散,魔鬼,王八蛋······”所有的文明都失去了意义,理智都没了踪迹,语言没有了任何的克制,只剩下愤怒、颤抖和脏话。我一直觉得:辱骂、抱怨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无论他们表面针对的是谁,本质上都是在攻击自己,言辞越激烈,愤怒就越深。别人在骂你的时候,没必要毁了自己的优雅,他们在骂自己,所有的恶毒都会反弹回去。此时我希望自己是错的。

    “他进我房间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当感觉有重重的东西压着我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哭喊、反抗都成了徒劳。”她闭着眼睛,语气夹杂着愤怒、无力和痛楚,抽噎,眼泪簌簌地掉在桌子上。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继父,这样的人不值得有什么称谓,用“他”来称呼都侮辱了左边的偏旁。

    “我妈知道,她肯定知道,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来。她为什么不制止?她为什么不制止?她为什么不制止?···我看到她嫌弃的眼神时,我对自己的厌恶就····痛苦、焦虑得就像是她的眼睛和双手在使劲阻止我靠近,她像看着丑陋恐怖的全身是血的怪物一样,木讷、惊恐地站在那里,冷冷地抗拒着我。她的眼睛里充满愤怒,怜惜只一闪而过,接着是恶心,肮脏的面部表情,从那时起到现在只要一停下手中的事,那表情就一刻不停折磨我,黑夜···白昼。难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错了吗?······

    那个肮脏,阴暗,腐烂,恶臭的地方···我终于逃出来了,逃出来了,逃出来了······

    骆血,你说我们像不像?一个孤单的灵魂总能吸引另一个孤单的灵魂,残破吸引残破,边缘吸引边缘。你说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我继续安静地听沈静将埋在黑暗深处的记忆挖掘出来的声音,看着她,感觉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一个人。我在人们眼前释放自己的疯狂,而她,在坟墓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夜已深,空气的温度渐渐催促穿着单衣薄褂的人回家。

    “沈静,在这儿趴久了会感冒的,我送你回宿舍吧。”我尽量轻声说道。

    沈静瞬间惊醒,仿佛做了噩梦,满脸大汗,明显整个人还是迷糊的。

    “什么?”

    “我说我送你回宿舍吧。”

    “好,那走吧。”她干脆地回答。

    付完钱,我扶着走路仍然摇摇晃晃的沈静往她指的大概方向走去,学校很大,我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熟悉它的高楼分布。等走到她住的园区,已经过去三四十分钟,幸亏她说自己住一楼,我看着她一路晃晃悠悠地刷校园卡进了园区门,然后走进我看不见的拐角。听到铁门开闭的声音,我才放心走回宿舍。

    等到白天,我什么都不记得。她知道,或者不知道,反正她录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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