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学后的第一次复诊又碰见了沈静,无意中发现了她和精神科医生的亲密举动,应该是在我们吵架之后,裂缝总是渴望缝合,空洞总是会被填补,物不在了,换一个,人不在了,一样,只要裂缝足够大,空洞足够深。我想他的确能容纳住她所有的过往和烦心事,至少在婚姻和孩子的接受程度上比我强,是的,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在这方面比我心宽太多。病人感觉爱上自己的医生,这很正常,概率很高,爱开始时本来就是种感觉,里面依赖、崇拜各种各样的情感都混杂在一起。
或许,我和她彻底翻篇了吧,毕竟,能和疯狂之人相处的人必定有疯狂之处,沈静显然还不够疯狂。
九月下旬的一天,我收到一条上海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我喜欢你,愿意和我交往吗?”看后先有些惊讶,大脑迅速猜了一下谁会发这短信给我,沈静?嫣文?不知道,不知道,除了她们俩谁还会发呢?可怎么会是上海的号码呢?或者是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时的恶作剧?
“你是···”我不知趣地回复。
“我怕你会拒绝我,而且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之后还拒绝我了的话,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信息回复得很快。
“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你是谁,我该怎么给你答复?一个不知道你是谁还答应跟你交往的人真的能交往吗?”上大学后我就不想一刀切地断然排斥所有喜欢的表示,虽然我不热衷,但我也不想无情伤害别人。
“也是哈,因为这件事好几天失眠,都昏了头。那你在QQ联系人里挑十个觉得有可能交往的女生,然后给她们每人发一句最近怎么样,谁回复你名字,谁就是我了。如果我没收到你的短信,那就不让你知道我是谁了,省得以后见面尴尬。”手机那头的人想了很长时间才发过来一条看似两全的解决策略。
“这种方式不是很傻吗?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是谁,这样咱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聊,难道我猜不出来你是谁,你就永远不让我知道你是谁,然后你一个人留下永远的遗憾?即使我们没能在一起,我也不觉得做朋友会有什么尴尬的。”我为她的方法感到好笑又可气。
对方沉寂了好久好久,直到我的QQ来了一条信息:“我只想做你的女朋友,不想做朋友。”
我一看备注名:欧阳玉雪。瞬间把自己的记忆追溯回高中,所有情境都极其碎片化,只有些模糊的图像,好像挺可爱,能想起来的对话也很少,实在是印象不深的高中同学,除了名字印象深刻。这我怎么猜得到?从自己的世界路过并且印象模糊的人那么多!我甚至没有她的号码。面对她的“只想”“不想”我一时语塞。
“你有女朋友吗?”她发来一篇文章的同时问了一个早该问的问题。
“没有。”
“那我觉得咱们可以交往试试。”
“怎么会突然对我说这个?没有任何征兆,而且我们之前接触太少了。”
“以前就喜欢你,但是因为在高中,所以怕影响高考也就没告诉你。现在想想大学离得不远,在不远的地方有个可以思念的人多好呀,再加上闺蜜鼓励我,于是觉得表白时机到了。接触太少了可以多接触,感情太少了可以培养感情。”
在等待她回复信息的过程中,我仔细读了她发来的那篇文章,是她写的大概两三千字的信。体味了好一会儿,真情实感喷薄而出的朴素文字略加修辞技巧很能俘获人心,至少我是先感到怜惜,接着感动,然后就有了一个新奇的想法。
“国庆节我去上海陪你七天吧,假期过后就是朋友。”这样既不违背我的执念,也能让她体会如今和我在一起的真实感受,我试图把这件事处理得尽量不让彼此受伤。
本以为她可能会坚持“只想做女朋友不想做朋友”,或者问很多为什么,但是她几乎闪回:“好呀好呀,就这么决定了。”
在珍贵的爱面前,谁越是渴望它,谁就在关系中越卑微。这是一次关于暗恋的实践,单相思面对现实交往时还会有曾经想象的那种美好吗?
到了上海,举步维艰的午夜人潮中辨识她仍然相当容易,红帽子,红裙子,斜背着小红包,还有靠近时的红唇,她看到我后迅速低着头,一边掩盖过分的喜悦,一边跑过来,轻轻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你终于到了。”欧阳看起来像是站了很久的样子,不过嘴角的笑一直合不上。
“恩,站久了吧?”
“不久不久,我先带你去住处把行李放一下,然后出去吃夜宵。”
“好。”
“我就知道今天人会特别多,所以专门穿了一身鹤立鸡群的衣服好让你能找见我。”
“衣着够鲜艳,‘色诱计’满分。”我把“色”的读音发得特别重,强调这是个故意的错误用词。
她大笑:“我还有其他十多种纯色的裙子呢,趁着年轻,把五颜六色的衣服穿一穿,把艳丽自我的搭配都过一遍,不像你,从高中到现在,永远一身黑。”
“黑色让我舒服。”
“我学校离车站很远,坐车不方便,所以就在这附近订了房间。”
“听你安排,怎么方便怎么安排。”
她从包里拿出一小盒水果沙拉,“自制的”,然后不由分说地就把艳红的草莓喂进我嘴里,一口,一粒粒。嗯···我喜欢吃草莓。
住的地方离车站很近,登记之后就直接去房间了。双人间,两张床,卫生间是用磨砂玻璃钢隔出来的方块。这让我大脑惊讶了一下,控制住表情,没问什么,她怎么高兴就怎么安排。
我对欧阳的了解实在是少,但既然是七日伴侣,那还是得有个陪伴的样子,我翻遍能了解她的自媒体平台,根据她新近发的诗歌决定送她顾城、海子的诗集,当然,还有一朵玫瑰花—是她点名要的。
“欧阳,这些送给你。”我打开行李箱后就立即拿出礼物。
“谢谢,我全身都是花的颜色。”她把花接下,随手翻了翻书。“送书像是你的风格。”
“我从你的朋友圈里看到他俩的诗歌,就决定送这个了,你喜欢吗?”对于临时抱佛脚我实际上有些忐忑。
“喜欢,喜欢,你送之前不喜欢,那些是我为了表达心情随意发的,你送之后就喜欢了,留着我慢慢看,纪念价值高。”临时抱佛脚果然不可靠,不过欧阳看起来是真的开心。“我们出去吃夜宵吧,兴奋地想出去走走。”
“好。”
鸳鸯锅,啤酒,我们分了一锅,两瓶。
“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喜欢你吗?”欧阳大脑里的酒精开始在发挥力量,就像它本身会挥发一样自然。
“不知道。”一沾酒,在断片之前我都是微醺状态。
“是我注意到你的字之后,别人都只说你的字好看,但我从你的字里看到一种张扬个性却又不时挣扎内敛的矛盾状态,老师不是都说字如其人嘛,我越看你的字越觉得有趣。你的英文给我的感受则相反,圆润内敛却间或在细节上嚣张跋扈。文字内的矛盾,文字间的反差,让我着迷。”她描述起我的文字书写就像是艺术评论时面对自己最喜爱的书法家一样。
“我一直以为字是展示即时心情的,可能笔法习惯后就变成了你说的这种心境。”
“关键是英语老师经常把你的作文印出来当做范文,给了我机会验证我的猜想、感受你的心境,我还经常在中午吃饭班里空无一人时跑到你的座位看你写的汉字,就像一个人狂欢的游戏。”
“我隐约记得你的字,噢···我想起来了,K跟我重点提过你试卷上的字,娟秀却透露大气,不像是我习惯想象中女生的字体,而且比我的字工整多了,你是不是小时候练过书法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K。
“练过一点毛笔字。”
“怪不得说得这么专业。”
“这只是开始,你的细致贴心后来让我更加痴迷。每一次你午休走出班级上厕所的时候都会轻轻地把门慢慢地合上,防止关门声太大吵醒睡觉的同学,不像有些人要么不关门任凭风把门嘭一声合上惊吓所有同学,要么自己嘭一下关上门不管休息的人死活。多次看到你的这个细节,感觉很暖。”
“我只是最不希望睡觉被打扰,而且突然的嘭会让我惊吓,所以在这方面尤其注意。”
“再后来,你第一次统考考了校第一,在高考誓师大会的讲台上带领大家宣誓,我对你崇拜极了,觉得你好帅,光芒万丈。不过也可能因为高三太压抑了,压抑得让人发情。”她的话我杏仁核比较赞同前半句,前脑额叶还在思考后半句的路上。
“统考第一那次是昙花一现,主要是大家都不太适应理综合卷的大考,第一之前没有过,后来也没有过。正好当时快要誓师大会了,加上我声音比较响亮,班主任就让我去带领高三同学宣誓,实在是巧合。”
“即使那是运气、偶然,我还是觉得你好帅,五官帅,身材帅,而且耐看,在男生中绝对算有姿色的。”她最后几个字明显在逗我。
“我个头才一米六八,有戴眼镜生出的淡暗色眼圈,自己的腿跟上半身比例还不协调,帅谈不上,能看就行。而且我一直都提示自己:皮囊都是肤浅的东西。”
“肤浅不代表不重要,肤浅的东西也不能否认它的美感,美就是美,好看的皮囊不管是不是千篇一律,它就是好看,就是舒服,就是让人喜欢,长坏了的皮囊倒是各有不同,可惜就是没有美感。关键的是,我觉得你外美内也美,灵魂有趣。”
“我对自己外貌的想法一直都比较矛盾,常常有展示邀赞的念头,但当别人真的夸我的时候,我又条件反射式地排斥,表现出低调内敛、谦逊谨慎,总会提醒自己不能沉溺其中,恐吓自己有捧杀的危险。这······可能就是我的字里展现出来的吧。”说到这儿我发现欧阳对我字的评价实在准确,准确地连自己都才刚刚知道字里有我的灵魂。当想解释又解释不了的时候,我才用灵魂这样的词汇,神鬼、上帝、老天,诸如此类。
“连说起话来都帅!崇拜死了。”
我沉默地笑着吃菜,花痴?迷妹?红颜知己?···问号不断在我脑中闪烁。
英雄形象?王子情结?光环效应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时我对她印象深刻下来:一个可爱的女孩儿夸你,无论是谄媚还是赤裸裸的真诚,都不必在意。夸赞是种美德,即使它有时虚伪,也要为了浪漫忘记,撒谎是以后才知道的真相。
我每一次听到崇拜二字都想到季羡林的话:“我不想被人供奉在圣坛上,在那儿吃冷腊肉,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崇拜就是一种供奉。
被人崇拜似乎感觉很好,而且对崇拜自己的人友善是一种无师自通的技能,但跟一个崇拜你的人亲近就有大问题,她绝对会将你完美化。大山远看巍峨,近看都是坑坑洼洼,这种落差就像夜晚睡觉时从五星级饭店掉到臭水沟旁。
崇拜的人就是要放在手机屏幕上、模糊记忆里怀念、意淫的,绝不能把他/她拉到自己的尘世烟火中交往,会失望的,一定会失望的。
夜宵时间不长,但几杯酒下去,身体里的倦气都散发出来,眼睛疲惫极了,背也很酸。
“要不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安排。”欧阳看出我的酒倦。
“好,夜宵和酒要浅尝辄止。”这是第二次故意用错词语,故意用错有一种诙谐的美感。
“哈哈,你说得对。”她默契地把握住我话语中的幽默点。
回到住处,我洗澡比较快,就提出先洗,然后发现卫生间的门是没法锁住的,而且门的正对面有一面靠近房间门的大镜子,能清晰看见靠近浴室的那张床,那······从床上能看到什么呢?欧阳就在床上坐着。这种感觉很不自在,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还是会幻想有人注视我洗澡的可怕,幻想洗澡时有人破门而入的惊吓。毕竟是男生,虽然我一直知道自己心理上雌雄同体,但还是动腿的速度比动脑快,都默认了她怎么开心就怎么安排。
认真快速地洗完后,我习惯性地换了身正装,一是没有穿睡衣的习惯,二是在欧阳面前裹着浴巾露出上半身我还不习惯。
“这么快。”欧阳可能觉得我是淋几分钟就出来了。
其实就是。我把抹沐浴液、洗发膏的时间和淋浴的时间结合在一起了,所以快。
“对呀,你去洗吧。”
“恩,你先别睡啦,我还有话跟你说。”她边取衣物边温柔地说。
“好,我尽力。”挣扎的眼皮其实早就不听话地往下垂,不知道在我最晕最困的时候她想说什么。
我一身正装地躺在床上,看向大镜子,幸亏我这边的光线反射角足够小,小到容不下浴室里面的景色。目光一转,正对浴室的方向,不是说好了磨砂玻璃吗?怎么还是隐约看得见里面洗澡的人?那刚才我洗的时候岂不是高清版和马赛克版都有?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虽然幻想的景色极其香艳,但我还是转向房间窗户的那一面,实在太困了,太困了,眼睛睁不开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着我就睡着了。
欧阳买了两张迪士尼乐园的门票,女孩儿的公主梦就是在童话、芭比、迪士尼、意淫的白马王子中实现的。节假日乐园是用来看人头的,我们没玩几下就把时间全部耗在了排队和太阳浴上,终于午饭休息,欧阳主动去点餐,她喜欢主动掌控的感觉。热,累,无聊的困倦,我拿出手机翻着很少看的朋友圈,通常是没有什么值得驻眼的内容,就机械地快速浏览。
今天却尤其不通常:嫣文刚发了几张迪士尼乐园的图片。她也在这儿。
我私信她:咱俩在一个园里。
她秒回: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认识的人多了玩儿起来才有趣。
我把地址发给她,心里思考着嫣文为什么会来这儿,巧合的事还是值得想一想为什么,有些巧合是一方不知道的刻意为之。
欧阳点好菜回到座位,我等她说完哪些菜之后轻轻地张开嘴巴:“我有个朋友等会儿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好呀,男的女的?”
“女生,之前的病友,我在朋友圈里发现她碰巧也在这里。”我在‘碰巧’那笑了,仿佛要对她刻意强调。
“不一定是碰巧哦。”
“是不是碰巧都没关系啦,我们关系还挺好的。”
欧阳笑着沉默起来,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思绪。
嘟嘟嘟···我的手机震动起来,嫣文到了。
“朋友到了,我出去接一下她。”
“好,去吧。”
走到门口,首先引我眼球的不是嫣文。
“骆血,这边。”熙熙攘攘中,嫣文以为我没看见她们。对,她们!
我惊慌地把眼睛转向左侧的嫣文,招手:“进来吧。”
嫣文和其他三个人一起走近,“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人过来的,”我语气里好像带着责怪,又好像带着不知所措。
“这是我同学,这是我表妹,这是我表妹的朋友。”她按照次序一一介绍,其实除了前五个字,其他的都显得特别多余。
“沈静是你表妹?”我的惊讶已经不可理喻,眼光扫过沈静和穿着便装的精神科医生。
沈静可能也不知道嫣文口中要见的朋友是一个叫骆血的人,否则······也许她还是会来。
气氛在我心里已经冷掉了一秒钟,“原来你认识沈静呀,”嫣文开始笑,笑的不知所以,理所当然。
“我们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沈静终于说话了。
“噢···这样呀。”嫣文仿佛大彻大悟,又仿佛意识到什么隐藏起来的东西。
“先到欧阳桌子那边吃饭吧,她还在等着。”我以为沈静会说“欧阳也来啦?”之类的话,她没说,嫣文更不会说,她知道我不会一个人来这儿的。
走到里屋的桌边,欧阳微笑着站起来,我一一介绍过后,她们似乎显得很和谐,只有我的心极其不安分,总不知道下一句说什么合适。
“你们再多点几个菜吧,我和骆血已经点过了。”欧阳和沈静交集很少,少到只记得同班这两个字,热络但也陌生得很,还好她比我更加放得开。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和欧阳此刻的关系,想必沈静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和医生的关系,不过桌子上的人或许都能猜得到大概。
“嫣文,你是跟沈静约好来上海的吗?”我大脑匆忙中想到这个刚才省掉的问题。
“不是,我们也是在朋友圈里偶然知道的,你之前不是说学校在上海旁边嘛,我就和舍友趁空悄悄过来看一看郑州外的繁华。”她说的悄悄是不告诉我的意思吧。
“那真是好巧。沈静,你和季医生来这儿也好巧。”我不想让端倪显得过于明显,却也可能弄巧成拙。
“季医生正好有休假,所以有空陪我过来。”‘陪’字飞进我耳朵里,尤其刺眼,灼目。
菜送上来了,终于送上来了,及时弥补了言语的空缺。如果有给服务员小费的习惯,我会给平时的双倍。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接下去,只拿起筷子一个劲的吃菜,“大家吃吧吃吧”,我嘴随着手的动作故作轻松地说。
接下来除了饭菜碗筷身体挪动的声音,再没人说一句话。
吃完饭后,我们都意识到应该尽快分开,只是对这种冷清各有各的理解和猜想。简单一两句“我们下午还有其他安排,你们呢?”,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礼貌笑起来,然后告别,离开了没什么可乐的乐园,没有嫣文说的那种人多的有趣。
整整七天七夜,她有很多很多的话说给我听,我主要当个听众,再加上适当的微笑和回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那种尴尬或者暧昧并没有在我们身上产生,倒像是一个哥哥带着活泼的妹妹或者一个健谈的姐姐带着弟弟。经常的情况是,她在洗澡的过程中我就趴在床上睡着了,白天走路、排队、晒太阳、玩儿···太累了,而且我知道女生洗澡一般都很久。
假期结束,欧阳送我到车站,进站后她踮起脚尖隔着护栏狠狠抱住我,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在你悲伤的时候我多想在你身边好好爱你,用爱温暖你,我觉得如果咱们俩都单身,那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可以,多希望你是我的黑执事,可惜······你以后一定要以我为标准来找恋人,要乐观的,你骨子里有些悲观;要主动的,你在女孩儿上一般比较被动;要活泼的,你经常显得太安静木讷了。”
我还在思考黑执事是什么时,她就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让我盯到消失的背影。上车后我赶紧查了一下黑执事,没弄懂她的意思。车开动的时候,我给她发了一条信息:用力拥抱,用力告别,不断地看见别人离开这个世界那么猝不及防,我想,离开前更用力贴近一点能记住你的味道、你的温度。因为,没法预料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要走了,很开心,珍重,一定要珍重自己。
回到学校把《黑执事》看了几集,接着问爱看动漫的舍友“你是我的黑执事”的深意,他只是一味地看着我笑,也没告诉我。
不过没关系啦,我觉得自己恰当地处理了和欧阳之间的关系,至少没有伤害她。是的,我坚定地这样认为。
十月中旬,K打来电话说跟欧阳恋爱了,南北恋,我嘴上调侃他“闷声发大财”,其实那一瞬间心中各种纠结思绪翻滚起来,先想起大学报到前那次聚会上K说的话,然后我突然觉得这就是她的‘报复’,一种以为能让我知道,还能对我造成冲击的报复,如果是这样,那我的处理方式可能不仅不恰当,还伤害了她。虽然我暂时想不出其他什么可能,但我很快放弃这种自恋极了的念头,也许他们就在这一周一聊钟情也不一定,因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甚至欧阳本人也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或许我当初没把握到她话语的重点:“在不远的地方有个可以思念的人多好呀。”不管这个人是谁,只要能思念就好。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跟欧阳之间这场所谓的实践也无疾而终,结局连我这个实验者也判断不清好坏。后来偶尔她会半夜打来电话,我一般都没接着,有时接着了她也都不说话,两个人都沉默着。
夜深人静时我一个人坐在宿舍书桌前听着沈静发给我的录音。
这一年多,喝酒微醺时我还是会条件反射式地给她打电话,都是半夜,都没接。
为了让她回复我,就用短信写了一封遗书‘吓唬’她,心里暗暗做出“如果她回复,我就不再纠缠”的决定。
她回复了。
看着手机背景上她的照片,我笑了。
血清素大量分泌。
转头看向阳台,周遭的一切都在扭曲,只有她,穿着白裙子的她,整个人站在阳台上,向后仰,大大的眼睛,飘逸的头发,面对着我笑,太真实了,太真实了,太真实了,连呼喊都来不及,我直接冲过去,一跃而下。
一瞬间,她不见了,恍惚间我只看见一滴血。
录音里放着:“如果我离开你,我就从宿舍跳下去,这样我能记住失去你的味道。”
等我再次醒来,发现手边一滩血。
宿舍是三楼,摔不死、摔得骨折、摔出红色体液的楼层。
幻觉,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些说不清的模式总在生命中不断莫名其妙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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