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十一点多一点。
小城里几乎万籁俱寂。小云坐在出租屋里。正对着窗放了一张桌子,这是她的书桌了。桌子上厚厚的几摞书,很多书的封皮上都有清晰的“考研XXX”字样。她大学毕业已经两年了,平衡工作和学习,真的非常辛苦。她并不看得进去。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心里有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裂开来。一直在苦苦支撑的,不过是习惯性看书这个动作而已。
她烦躁地翻到前页,又翻到后页,又扭头瞥了一眼室友小小的书。那本跟她的一模一样的政治书摊开放在小小靠墙放的书桌上,她看了一眼页码,她今晚已经扭头看了六次了,那翻开的页码在230页,她又看看自己的,110页。小小已经快复习完了,白天她提问她,她居然还什么都记住了。“有些人真的适合读书,”她在心里想,“不过也就是死读书罢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拿起那本书撕个粉碎,然后一点一点地抛出窗外。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忍了忍。
小小又出去玩儿了。居然又有男生来找她。“长得又不好看,真是水性杨花!”她暗想。
突然,灯刷地灭了!她惊讶地回过头去看灯,一片漆黑。她趴到窗户边去看对面那一排楼,还有几户亮着灯,可是那是墙外的另一个小区。再努力伸出头去,低头看自己所在的这栋楼,一片漆黑。看来是整个小区都停电了。
她是和其他几个人合租的一套房子。不过这房子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适逢周末,其他几个人都回家了。小小跟她合住一间,跟她一样,小小的家也在几十里外的地方。但是小小有同学来找,她出去吃饭去了。小小叫她一起,可是她想多努力一点,再者她跟她的同学也没有几个很熟的,所以犹豫了很久,她拒绝了。
还好抽屉里备有蜡烛。她和小小都买有蜡烛备在各自的抽屉里。她立刻拉开抽屉拿出来,抽屉里最外面的位置,有东西在微微闪光,那是她买了很久的一把大水果刀,几乎从没用过。自从这个地方停过几次电之后,她们就有了备蜡烛和打火机的习惯。她决定再努力看一会儿书,虽然完全看不进去,但坐着总比不坐好,而且现在还没有任何困意,白天也很难找到这么大块的看书时间。
小小进了小区,本来还灯火通明,但就在她走进来那一瞬间,无声地刷的一下,她发现忽然陷入了黑暗中。她跟朋友一起出去聚餐刚回来,玩得晚了些。忽然黑漆漆的一片,但是她也没觉得害怕。轻车熟路,她在一片安静和黑暗中走了几百米,走到了租住的单元楼下。几乎没有任何多余想法地,她从从容容地在黑咕隆咚中上了楼。她是走路很轻的人,倒也不是刻意而为,她走路本来如此。
她知道小云应该在屋子里,所以虽然一片黑暗,但她并不害怕。走到六楼,掏出钥匙摸索着去开门。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她完全没想起来敲门让小云来开,小云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实在找不到锁眼,她只好拿出手机来,借助手机的光去看。
手机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看到面前一片模糊的白色,中心位置却是血红,心中刹那间一惊,她本能地用力推开一把,触到的却是门。她哑然笑了。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自己穿的是白色羽绒服。手机键盘是红色的,拿在手里正好在腰部位置,照到门上,微微泛出些光来,可不就是白中一块红。
她开门进了屋,随手拉上了门,门安装的是撞锁。小云那屋从门上的小窗那里透出些光亮,她知道她又在点蜡烛学习了。可是她上了楼,又是开锁又是上锁,小云居然全程没有反应,应该是完全投入在书中,根本没听到她回来。她突然有了个恶作剧的想法。
她喜欢恶作剧。昨天下午的时候,她还吓了小云一跳。她俩正好都有事要出门。她要办的事情预计需要耗费的时间比小云要办的事情长很久。可是她没有找到要找的人,提前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小云不在。就在她刚关上房间门的时候,她听到了小云上楼的声音。于是她躲在门后,等小云来开门的时候,她伸开两只手突然跳出来。小云尖叫了好久。
事后两个人笑得直不起腰。
她悄悄地在黑暗中走过去,顺手在路过客厅的时候拿了把塑料凳子,悄无声息地放到小云房间门口,又回到自己房间,她想起自己桌子上几个月之前买过一瓶红墨水,只用过一次,一直闲置在那里。她把左手指一根一根地伸进墨水瓶里蘸了蘸。
这个小区的房子,房间里都有小窗,开得很高,她个子又不高,即使站到凳子上,也只能踮起脚尖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手伸到门上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她想了一想,又缩了回来,把口袋里的手机调成了静音。然后她伸出右手在门上抓挠起来,蘸了墨水的左手呈爪状向小窗那里伸过去,不停地在玻璃上抓挠,并在上面留下几道红色。
她听到屋里小云惊恐而尖短的叫声,“谁?!”
她没有出声。继续抓挠。指甲和门摩擦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是小小吗?不要闹了小小!你会吓死我的!”
她仍旧没有出声,继续抓挠。
里面短暂地没有了声音。她悄悄踮起脚看进去,小云在拨打手机。她暗笑。低下头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口袋透出微微的亮光,她一只手一边抓挠,一边腾出一只手去看手机,是小云打来的。小云应该是在检验门外的人是不是她。可是她早已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屋子里传来砰的一声,她偷偷从小窗那里看过去,小云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并从桌旁的凳子那里挪到了她就支在桌边的床上,还拉起了被子。
她窃笑。
她开始一边抓门一边抓住门把柄用力地晃,门哐啷哐啷地响。她故意又拿出钥匙,在锁眼里面弄得哗啦哗啦响,弄出要马上要破门而入的假象来。她手上其实有钥匙,虽然她常常迷瞪,出门不带钥匙,但这次是真带了。不过她这会儿还不想进去。
屋里并没有传来恐怖片中常有的那种尖叫声。她想象小云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样子。最后,她终于憋不住了,从凳子上悄悄下来,悉悉索索地找出门上的钥匙,认真地对上锁眼,砰地推开了门。
她想哈哈大笑,可是只哈了一声就打住了。她感到什么东西顶住了自己的肚子。她慢慢地低下头去看。一只手一直放在她腹部那里,那手心里闪出些寒光,她慢慢地抬起头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小云躲在门侧的墙后面,正慢慢地惊恐地将脸向她这边转过来。
肚子那里传来剧痛,她慢慢地蹲了下去,最后仰面躺在了地上,她的身子砸到了放在门边的塑料凳子,凳子哗啦哗啦地倒了。
她的意识渐渐开始有点模糊,在一片模糊中,她听到了小云的尖叫,这尖叫经久不息。“擦,这样叫要把警察叫来了!”她心里想道。
纯白色的长款羽绒服,中间一片血红,慢慢地晕染开来。
两个月前。适逢周末,小小想回家看看几十里外的父母。谢桥是她回家的必经之地。她骑着电动车风驰电掣般地冲过去,这是她的一贯风格,虽然她长相看起来斯文柔弱。即将冲上桥的时候,桥头边的斜路上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来,她急忙躲闪,电动车擦着对方的腿过去,还好,没撞上。
但是这急速一停,她的电动车啪地摔在了地上,还好她及时从上面跳了下来。她回过头去,那人看来也被她吓了一跳。那是一个穿着和长相都平淡无奇的中年男人。她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中年男子看看她,随意的一瞥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我是算命先生,从面相看起来,你最近时运不好啊姑娘。要不要我给你算一下?”
她感到很不舒服,要钱就要钱呗,好端端的为什么咒人呢?
“你受伤了吗?需要我带你去医院吗?”她一脸不悦,连声问道。
“没有没有,我没有受伤,也不需要去医院。”
“那就好。”她不再说话,骑上车就走。
“姑娘不能走啊,你这几个月里真的有血光之灾,你会被人杀死!”那中年男人在她身后喊道。
她终于忍不住了,停下电车,扭头冲着后面男人怒吼道,“去你大爷的,你才有血光之灾!”
第三天,A市的早报头版登了一块豆腐块大的消息,“女子深夜恶作剧,室友拔刀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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