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邹七嫂很动情，她美好的用她的手，去碰了碰与她挨得很紧的赵司晨。赵司晨拈着他的胡髭，也瞟了邹七嫂一眼，他们都心领神会的，再对视了一下。到了城里的河埠头，他们又都一个个跳下乌篷船，还是邹七嫂子有风韵，牵着她的那条狗，赵司晨只有跟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急的，却感到他们间的一种心灵相通的默契了。
但恕不知，将一条裢褡糸在腰间的阿Q，他猛然从一条小弄钻岀来。他手上抓着一块让他咬了半圆的饼，他嘿嘿地蹿邹七嫂，和赵司晨的后面。倒是邹七嫂手里牵着的她那条狗，是它发觉到了，情形不得对头样的阿Q，看着他那副邋遢的模样起疑，那狗却哐哐地对着阿Q叫起来。
“哐哐！哐哐！…”
阿Q听着他心里起毛，他也对着狗，也不依不饶样的骂起来。
“畜牲，你畜牲。犯瘟病的狗畜牲。”
阿Q咬着他的饼，对狗做了个怪脸，他与狗欢欣地笑了。
“哐哐，哐哐…”狗也不示弱，瞪着它有神采的眼睛，盯着阿Q他咬着的饼在哐哐地叫。这又让阿Q在这个城市，仿佛又多了一个朋友。
“阿Q，阿Q，你唬我一跳。你是我们未庄的阿Q吗？看你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想像那应该是我未庄的阿Q了。但你又怎么进城来了？你进城来干嘛？昨天晚上你没有住在你那个土谷祠吗？”
邹七嫂停下来，站在那里她诧异地探望着阿Q问。
“嘿嘿！邹七嫂子，我阿Q，你就认为我阿Q，这一辈子在我未庄，就是那样怂的一个人了喽？错，不能门缝里看人。有哪天我还要扛大旗哩！扛大旗知道吗？你恐怕没见过那样壮观的场面。…”
阿Q越说越来劲了，他揭起他头上戴着的他那顶毡帽。故意露露他此刻的神情，这时，就连他头上那块癩疤，也像那发亮的铜钱样，硬硬的也亮了起来。
“哇塞！阿Q，你恐怕要穿虎皮了。哼！看你那副德性，你还真不自量，回去拿镜子照照你那样样子。你看，连我的狗都说你恶心。”
阿Q听清了，这是邹七嫂子的话。阿Q瞪大他的眼睛，又哆嗦着他的嘴唇。由于激动，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猛然抬起他的脚一跺，眼睛再滑到赵司晨那里去。激动地指着指头对他们说。
“等着瞧，你…你们都等着瞧。你诬我阿Q的时代即将过去，而再一去不复返了。不行，你们等着瞧。还有你们赵家，到时候就连赵大爷，也要和我阿Q称兄道弟。”
阿Q他嚷起来，但他后面再说什么，邹七嫂和赵司晨他们都没听到了。等阿Q睁开眼，他们两个就到前面那段繁华的街上去了。
“我操…我操…”
阿Q这时他也觉得他是有些无趣了。
后来不知他又到街上哪个地方去打转了。邹七嫂和赵司晨，他们也猛然觉得今天的阿Q是有些不正常。觉得他的言语，他的神情，他的某些举动，都一反常态。于是，他们走进一家茶座的时候，正好也有几个面色诡谲样的人，他们围在一起，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邹七嫂是警醒之人，她听到了后半句，说着什么阿Q怎么怎么。她想，他们说的那个阿Q，那应该就是他们未庄的那个阿Q了吧！于是，邹七嫂她胆子悬起来，她向赵司晨使了个眼神，就小心翼翼地感觉到，他们那个时代仿佛是真要变了。
“如果他们的话是真的，那阿Q他来头就不小了。”
邹七嫂与赵司晨嘟囔着。
“嗯？我也感觉到我们这次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然，在我们未庄，他阿Q连说话的位置都没有。你看他，我还真少见他今天那模样。”
赵司晨心里也在吃紧。到了傍晚太阳西斜，落暮的晚霞的余辉，倒映岀河面上。像是撒满了一河的碎金样，泛起层层波光。他和邹七嫂刚踏到乌篷船上，船舩弯着腰，把他头上的大斗篷往上抬了抬。再把着橹，就摇起他的船来了。但就是这时，晃晃悠悠样子的阿Q，他踏到河堤上，又揭起他的毡帽叫喊起来了。
“喂？等等，等等我阿Q。我阿Q来了。”
他使尽了嗓门，船舩大概没听到阿Q的叫喊，他仍乐悠悠的撸着他的船走了。惟有邹七嫂和赵司晨，他们看到清楚，看到身上披着一块红布的阿Q追求。他们两个心里又是一吓，对视了一下，就咕哝起来了。
“这阿Q，以后我们都得罪不起了。还真是应了先人说的，人不可貌相。这世道还真是三十年轮流转？哎！再转到阿Q那里去，这世道就说不清会是怎样了？”
一路上他们两个议不停，赵司晨只感到他面前一片发黑。
“阿Q，我是没有得罪过他什么的，怕就怕我赵大爷…他…他…”
邹七嫂望着赵司晨，看他的脸上的神情，她却为他们赵家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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