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楼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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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人
—19—
“记者同志！记者同志！”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用力转动轮椅的中年男人。
“记者同志，你可得帮我们好好报导报导，我大姐为慈善事业奉献了一辈子，竟然就这么没了，什么都没留下。可怜我们这些遗孤以后怎么活呀！”
看着这个矫揉造作、翻脸如此之快的人，包小天只觉得一阵反胃。还“遗孤”？感情你们都是等着周院长喂奶的巨婴吗？
“是啊，我闺女命苦，那个杀人犯从前得了她多少好处，竟然就这么恩将仇报！他们家里居然还哭穷，不肯赔钱！”周母也附和道，还时不时用手抹抹眼睛。
“你们可不能让好人流血又流泪啊！得给个说法！”周父怒眼圆睁。
包小天被几人弄得不知怎么办好，一旁的周雪梅脸色极差，她刚想出言阻止，又被弟弟一顿抢白。
“记者同志，我马上要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本来大姐还在帮我筹钱的，但现在她这么一走，手术费又没指望了，看来过不了多久我也要跟着我姐去咯……”说着，男人还夸张的抽了抽鼻子。
听了这番话，包小天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怎么也看不出他是个病入膏肓、不做手术就会死的危重患者呀！
“是啊是啊，你们记者能不能叫大家组织个捐款……”周母再次跟风。
“够了！都给我闭嘴！”周雪梅终于按捺不住爆发了，“姐姐尸骨未寒，你们就想让她名节扫地吗？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给丢了姐姐的脸，更别指望拿到钱！”
突如其来的一席话把其余三人唬得愣在原地，周雪梅趁机拽着包小天逃也似的出了殡仪馆。
两人一路快步走出大门，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周雪梅这才松开了手，一边极力平复气息，一边道歉：“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们家……唉！”
包小天连连摆手，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石头条凳，便提议：“要不我们过去坐会儿，慢慢聊吧。”
周雪梅点头，两人在石凳上落座。
突然的风波搅乱了包小天的思路，他理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周院长她……在家里是怎样一个人呢？”
周雪梅苦笑了一下，望向远方：“大概……是一个拼命想逃出家门的人吧……”
冷风吹过，仿佛刻意为周雪梅的述说增添了一分凉薄。
周静莲是周家的大女儿，原名叫招娣，周雪梅排行老二，原名叫盼娣，两人都是成年后自己改的名字。看着这两个曾用名，简直不用多说，一个不相干的路人都能估计出周家成员关系的大致情况。
由于是女儿，又是老大，周雪莲从小就承担起家里的大部分杂务，以及照顾妹妹的责任，辛苦是免不了的。这种际遇在弟弟周宏杰出生后变得更糟，父母所有的笑脸都给了弟弟，而对待这个几乎撑起半个家的大女，却是态度冷漠，言语苛责。
那时，十几岁的周静莲挨的打骂最多，而八九岁的周雪梅被爸妈忽视的时间最多，所以两姐妹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有时候她们会偷偷说弟弟的坏话，发泄一下胸中的不平。
也不知是不是两人的心思被老天知晓，竟应验在了弟弟身上。周宏杰两岁时还无法说话、走路，爸妈带他进城里医院一看，结果被诊断为“痉挛型脑性瘫痪”。
从医院回来的那天，周母哭成了个泪人儿，而周父却在小酒馆买醉，直到半夜才回家。借着酒劲，丈夫对着妻子就是一顿辱骂，说她还不如圈里的母猪会生。吵架声吵醒了两姐妹，周静莲赶过来劝架，没想到却成了替罪羊，被撒酒疯的爸爸狠狠揍了一顿，当场晕死过去。
第二天，父亲出门干活，母亲还存着侥幸，把弟弟抱到附近有名的大夫那里瞧病。家里只剩下哭泣的妹妹，和倒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的周雪莲。
自那以后，周雪莲沉默了许多，人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有时候父母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该做些什么，就算再累再苦，也没有吐出半个“不”字。
经过一段时间寻医问诊，周宏杰的瘫病已经板上钉钉，不容置否。鉴于老婆不易怀孕，年纪也大了，周家大概只能留下周宏杰这么一个男丁。夫妻合计了半天，最终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倾尽所有好好保住这唯一的血脉。打那以后，这个家庭就和残疾康复挂上了钩。
本来都是周母带弟弟去康复中心上课，但由于周母不识字，康复师说的很多东西她都听不懂，于是只好把上初中的周静莲拉来帮忙。周静莲不负所望，尽职尽责，每天自己只上半天学，下午就去陪周宏杰上课、辅助训练，平时还要照顾弟弟饮食起居，各项事宜无微不至，俨然成了第二个妈。
她的聪慧能干得到了康复中心老师们的一致好评，周爸周妈听了大家的夸奖，觉得脸上有光，对周静莲的态度也好了一些，甚至在一些事务上渐渐对这个女儿产生了依赖。
适逢周静莲初中毕业，周父原本不打算让她再读书，没想到一向言听计从的周静莲却表态说自己想继续学习康复专业，以便更好的给周宏杰做训练。
那时，在弟弟康复训练这件事上，周静莲已然成为家里最有发言权的人，她一改寡言少语的习性，极力游说父母，说只有学习更先进的康复知识，才能让弟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夫妻二人考虑到自己的确不懂什么先进教育理念，又还指望周宏杰日后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且家里还有个老二帮衬着，最终就应允了周静莲的提议。
于是，周静莲就这样去省城上了职高，几年后又考上了一所距离家乡更远的康复学院，就这样一步步走上了从事残疾康复的道路。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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