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是一位北非相邻的数个部落里流通传用又世代继承的,最低贱的妓。
也是广阔辽远但落后的迩格里草原上为数不多的最优秀的猎豹手――无人知晓。
塔是父亲买的女人,男人握着塔的手杀死了她的母亲,但是当男人注视着塔美丽的眼睛时,只有感激和热爱。在少女的眼中,男人是救命的人――在妓营里,最不新鲜的就是死亡。塔不怕做妓,但她怕死,像无数女人一样,像母亲一样。
男人是古西部落里最优秀的飞鸟(战士)。所以男人可以随意地杀死几个部落里最美丽的妓女,可以私人占有她初露姿容的孩子――塔。男人待塔并不算好,他暴戾,粗鲁,酗酒,鞭打对他来说只是情趣。
但是塔觉得只要男人继续教她箭术。不为母亲梳服丧的辫式,叫他父亲,做他的奴……都是可以忍受的,很好的交换。关于射箭这一点还是因为塔一次做箭靶的经历:她的敏捷灵活和充满野性的眼睛让男人想起了迩格里草原上的母豹子。像他杀死过的那头,但塔更年轻更稚嫩,也更美丽。
部落里的男人以猎杀豹子为荣誉,无数人前赴后继,除了荣誉归来的,要么是死在她们爪下,要么是死在前往途中。
所以男人训练她,他要让她更加矫健充满智慧,比起猎杀一头老豹,豢养她更让男人充满兴奋和强烈翻滚的欲望,或者可以在腻烦后杀掉,挖下她美丽野性的眼睛。
……
“阿巴。”少女用野兽的方式以额头摹呢金色母豹的颈子,吻舔她的耳廓。
滚烫的金红色的巨轮在迩格里远方的地平线上方逐渐冷却,余温炙烤得光线扭曲,但阿巴的皮毛的亮色熠熠得显得极其慵懒华贵且温柔。
塔抚摸着小豹的鼻梁,想起迩格里的暴雨夜。阿巴那绿幽幽嗜血的眼神,她的嘴角还挂着血肉,剧烈而仓然降临的暴雨发出击打大地的闷响,还有远方角马杂乱的嘶鸣。
母豹子不时晃动的长尾在地上的泥水中击打出水花,目光聚集在塔――和她的腹下。
一只没出世多久的豹崽子。
塔虔诚地跪伏着低下头颅把额头抵在泥地上。一副保护的姿态,一副臣服的模样。
塔记不得之后如何了,只记得那场雨真大啊,夜半原野上的风真急啊,泥水辛辣,前额冰冷。不记得父亲是如何醉醺醺地鞭打她的,她又是如何昏昏沉沉躺了几日又转醒,只记得那之后,每当被父亲允许独自外出狩猎,便可以去找那只母豹――每一巴(周)。
“阿巴,你在教我吗?”
少女看着母豹衔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往母豹训练小豹的猎场而去,热气和粗栎的舌苔抵在手心。塔恍惚着:当初母亲是如何教我的呢?
塔十三岁开始接客。母亲教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她们那个小小的帐篷里连续接了十三个客人,塔坐视。她一向是学习力极强的孩子,一帐的糜烂气味中,塔默默地想明白了如果她要生存,要怎么做。
所以她在十六岁就被部落里最英勇的飞鸟挑中。
今日教的是隐蔽。
今日教的是选风口。
今日教的是扑跃。
……
父亲最近不太回家。也许是和远方爆发的战争有关,或许是最近部落里的壮年又要外出猎豹了。男人顾不上塔,但是塔的箭术已然是上等的了,所以他的归来她已经不再那样期待。她十九了,男人每个清晨冲塔小腹看去的直白的眼神让塔明白作为一个豢养的生育工具,她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的。
塔有时候真想做男人,做冲锋的飞鸟也好,死在战场上或者猎场上都好。塔没读过书说不出道理来,但她深深地觉得,做“女人”,是不好的。所以她要逃。
包上自己那把手做的弓,包上羽箭,塔早就决定好了,当父亲去往远方的战场,她就同阿巴生活去。
……
又是大雨的迩格里草原。塔真讨厌下雨,她爱太阳,那是非洲大地上最最富有生命里的神明。所以没有他的庇护,塔在雨夜里永远以最狼狈的形象出现。
上次是碰见阿巴。这次是搜寻她。塔心里莫名有些悲凉的愤怒。今天不是可以外出的日子,但是还她在父亲帐里就听见一声痛苦的豹啸。他们要杀她!该死的,他们要杀阿巴!
塔想起男人出门前势在必得的神情还有亮晶晶的箭矢头,是抹了东西的那种暗光……想着她就战栗起来,在雨水里她狂奔到几乎裸露着。紧紧攥着的是她的长弓――在迩格里草原上,弓是指引者的意思。男人们用他指引达成猎杀掠夺的快感。塔第一次感觉到不屑与鄙夷――在她心里,弓指引的一向是力量与自由。
豢养她的男人也许是年岁消磨了锐气和血性,他越发的喜欢用毒。看到猎物垂死挣扎的痛苦而后哈哈大笑。
……
塔匍匐着与阿巴对视。绿色的豹眼被淋打的湿漉漉的,她定定地保持着一个进攻的姿态,仿佛从前无数次为小豹和塔演示过的一样,此时绝对没有优雅,但是仍然充满力量。塔记得上一次这样的对视。她警惕,她匍匐。这次,她警惕,她举弓。
“请您不要让她跑了!”
“自然!那是多么美的皮子啊,我们挑这下雨的日子不就是为了那皮子么……”
“我当然相信您,虽然血迹被冲干净了,但您是最优秀的猎手!”
“哈哈……等着瞧吧!”
……
少女的胳膊酸痛得厉害,雨水打得她差点那弓再也举不起来。但是马蹄声近的很了。虽然在暴雨里声音几不可闻,但她能看到阿巴受伤了的转动的耳廓,看到她逐渐软散的四肢。
“阿巴。”塔最后一次呼唤母豹,也是同她最后一次互相宽慰地对视。
……
男人死在了远方的战场。塔做回了妓。
她觉得自己已经死在了两年前的雨夜,但摸摸夜夜枕塌下藏着的豹皮,会想到那头小豹。也许在广袤的迩格里上,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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