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第一部油画动画影片《Loving Vincent(至爱梵高)》上映,在梵高100多幅原作的基础上,125位画家,7年时间,1秒6帧,共65000帧油画,复活了梵高的世界。
他可能是世界上粉丝最多的画家。梵高一直受无数人的爱慕是追捧,可惜是自他死后,生前只卖出过一幅画(红色葡萄园),还是卖给了朋友的妹妹。
身为梵高粉丝的导演多洛塔·科别拉从梵高留下的800多封信件中寻踪索迹,还原出二十几岁时在抑郁和挫败中挣扎的梵高形象,她本人与抑郁症抗争时,梵高曾给予她力量。
可是看电影时,又有多少人真正对梵高的悲剧的一生感兴趣?坐在电影院里看《至爱梵高》时人们惊叹星月夜的唯美,但是在观看略显平淡的下半场时,在揭开文森特“自杀”之谜的关键时刻,又有多少人不是昏昏欲睡打着哈欠的?
Louis Vuitton把达芬奇的画印在了包上,还用金色的大写体标上画家的名字。作为大众认知度最高的画家,梵高自然位列其中。当贵妇们拎着《麦田中的柏树》版Neverfull和Speedy手袋走在街上时,“麦田”早已不是120多年前无名的荷兰画家梵高对大自然的个人感知,而变成了一种21世纪流行文化的“图案”。
也许《至爱梵高》的本意是好的,但是在这个消费社会,梵高不过是再次被消费了一回。通过这部悦目的电影,我们不过增长了一些谈资,和谈论某位明星的八卦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把已经陷于流行俗套中的梵高又向着庸俗推了一把。这一切都和梵高无关。
孤独和绝望是梵高的,热闹是我们的。
读懂梵高,我们需要听他所言,看他所看。梵高为我们留下了约1700幅作品,902封书信。梵高的信多数以“Dear Theo”开头,以“Loving Vincent”结束,寄给最懂他的、给予他一生无尽支持的弟弟提奥。
在信中,他讲创作计划,讲绘画心得,透过这些信,也许我们才会发现,他不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而是一个独到、敏锐的观察家,一个积极的对话者,一个对自然与生命充满渴望的顽强的人。
这才是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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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土豆的人
[1885年4月]
我想让你知道我正在投入地画《吃土豆的人》,而且又画了一些头部习作,对手部,我做了很大改动。
最重要的是我正在尽全力为这些画注入生命。
我一定要确定这幅画是有意义的,才会把它寄出去。现在这幅画还在创作中。
我特别强调的是生命,我所画的是凭记忆所作的写实画面。但是你知道我画了多少幅头像!而且我在每个晚上都会去那里,反复描摹不同的局部。
但在这幅画里,我放任自己的头脑天马行空地去思考,去想象,而不像我往常的习作那样,完成那些习作本身不是一个创作性的过程,但正是他们让我从现实中得到滋养想象的养分,事实证明这样做是对的。
[1885年4月30日]
我特意尝试去创作出那些吃土豆人的样子,他们坐在一盏小灯下,把刨过泥土的收伸进盘子里,取他们亲自从土地中刨出的土豆,他们凭借着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何等荣耀。
我想,让人们去设身处地地想想跟我们这些所谓受过教育的人截然不同的人们,看看他们的生活方式。但我也绝不是想让人们不假思索地认为那种画面很美或者很好。
[1885年5月初]
《吃土豆的人》这幅画很暗,比如说,白色部分基本上没用白色颜料,而只是简单用了红蓝黄混合的中和色,这里用的是朱红、巴黎蓝和拿波里黄。
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画的主题是一盏小灯点亮的灰色场景。灰色亚麻桌布,烟迹斑斑的墙,女人们还戴着在田间劳作时戴的满是灰尘的帽子,所有这些,当你眯着眼睛去观察,它们在灯下的颜色就呈现为更加暗沉的灰色,而灯,尽管是橘黄色的,看起来似乎比白色还要亮好多。
……
其时,我想到了一句对米勒画的农民最准确的评价:“他笔下的农民看起来好像是用他们耕种的土地画的。”我看着农民们忙进忙出地劳作,脑子里一直浮现这句话。
阿尔勒附近的花田
[1888年5月12日]
我又完成了两幅新习作:其中一幅你已经见过它的草稿了——通往麦田的大路旁的农场。娇艳的黄色毛莨花遍布四野,鸢尾草长在水渠上,碧绿的叶子和紫色的花。背景是小镇,几颗灰色的柳树和一抹蓝色的天空。如果草地还没有割,我想再画一幅,这个题材真是太美了,但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构图。
小镇被开满黄紫相间的小花的田野环绕着——可以想象,多有日式梦幻的效果啊。
桑泰斯·马里耶德拉·梅附近的海景
[约1888年6月4日]
现在,我是在地中海边上的桑泰斯-马里耶海湾给你写信。地中海就如同鲭鱼的颜色一样。我之所以这样比喻,是因为海的颜色瞬息万变,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蓝色,或许下一秒瞬息万变的光线,又为它添了一丝粉色或者灰色。
有天晚上,我沿着海边一个无人的沙滩散步。那里不算热闹,但也不凄凉,只是美。深蓝色的天空中点缀着比基础钴蓝色还深的蓝色云朵,其他则是蓝和奶白混合的颜色。在深邃的蓝色中群星闪烁,淡绿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粉色的,比家乡甚至巴黎的星空更明亮,更令人赞叹,更像宝石——像蛋白色、绿宝石、天青石、红宝石和蓝宝石。
海是深深的群青色——海滨在我看来是紫色和赤褐色的色调,而沙丘上的灌木则是普鲁士蓝的。
麦田
[1888年6月24日]
我常常会画得太快,这算个缺点吗?我忍不住啊。
比起冷静的笔触,难道我们追求的不是热血沸腾的激情吗?在如此令人激动的环境中,比如在实地或在自然中,真的有可能保持冷静且有条不紊的笔触吗?敬爱的上帝啊,在我看来,这就像击剑时发起进攻一样吧。
夜间咖啡馆
[1888年9月8日]
这和《吃土豆的人》差不多丑吧,尽管不一样。
我曾试着用红和绿来诠释人性中令人生畏的激情。
这房间的血红和暗黄,还有中间的绿色台球桌,四盏柠檬黄的灯投下橙色和绿色的光。冲入和对比充满了每一处不同的红和绿之间——紫色和蓝色的空荡荡的房间里,昏昏欲睡的懒汉们。又比如,血红和黄中带绿的台球桌就和精致小巧的路易十五绿的柜台、柜台上摆放着的一束粉色鲜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暖炉一样的房间,站着身穿白色的房东,他从一个角落打量着其他地方,灯光使他看上去变成柠檬黄和亮绿色。
[1888年9月9日]
在我的《夜间咖啡馆》里,我尝试去表达这样一种感觉——咖啡馆是一个让人毁灭、发疯、犯罪的地方。我尝试去诠释黑暗的力量,通过一头扎进这地方,通过雅致粉、血红、酒红、路易十五的柔绿和韦罗内塞绿的对比,通过和深深的黄绿和蓝绿的对比——所有充斥在这个暖炉的淡淡的硫黄色。
绿色的葡萄园
[1888年10月3日]
我刚画的葡萄藤是绿色和紫色的,一串串黄紫相间的葡萄黑色和橙色的嫩芽。
地平线上是一些灰色的柳树,远处是低矮的房子和红色屋顶,更远处是小镇淡紫色的轮廓。
葡萄园中有一些摘葡萄的小小人影,拿着红伞的女人们和其他的人,还有他们的马车。
再往上,是蓝天和前景的灰色沙地。球形树丛和夹竹桃把果园像吊饰一样围起来。
日复一日,依旧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当叶子开始凋零——我不知道这里的树叶是否跟家乡一样在11月初就开始凋零——在蓝色天空的映衬下,满树的黄叶绝对会格外动人。
麦田里的收割者
[1889年9月5日或6日]
画画很顺利,我还是费力画生病之前开始画的那幅画——一个收割者,整幅画都是黄色的,颜料涂得非常厚,但是画的主题非常好,也非常简单。当我看着这个收割者时——他模糊的身影像魔鬼一样在炎热中挣扎,直到任务结束——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死神的影子,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人类也如同他正在收割的麦子一样。要是这么看,收割者就是我之前所画的播种者的反面。但在这种死亡中,没有什么是悲伤的,它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一切都沐浴在太阳美好的金色光芒中。
落日时红色天空下的松树
[约1889年12月10日]
还有一幅是一些残断的高大松树,之上是落日和红色的天空。
写信的时候,我正站起来准备往画布上添上几笔,就是那幅残断的松树与红、橘红、黄色相间的天空。昨天,它的颜色非常新鲜,色调纯净明亮。不过,当我写信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瞄了眼画布,忽然有个念头冒了上来,我觉得这颜色有些不对头。所以我用了调色板上现成的颜色,是掺了一点绿色和胭脂红的白色,也没什么光泽,然后把天空涂满了这种绿色调的颜料,从远处看,这样打破了原有的色调,画面变得柔和了。
不过,现在看来脏兮兮的,就像有人故意弄脏的一样。这不正像是不幸和疾病之于我们吗?与其靠着我们模糊的想法和对幸福的渴望,去追求平静、健康的生活,难道遵循伟大的命运安排不是更好吗?
我不得而知。
加歇医生的肖像
[约1890年6月12日]
我为加歇医生画了一幅表情忧郁的肖像,看到画的人估计会说这是一脸苦相。尽管如此,我已然要这么画,因为与前任冷漠淡然的肖像画相比,我们应该意识到,当下的人物面部有着多么丰富的表情和强烈的情感,比如热情期盼,或者某种怀旧情愫。感伤而温柔,但又明朗、睿智——很多肖像画就应该这么画啊!
暴风雨下的麦田
[约1890年7月10 日]
画的都是暴风雨天空下漫无边际的大片麦田,我在传达悲伤和刻骨铭心的孤独感时,非常得心应手。希望你们很快都能看到——我希望可以尽快把它们带到巴黎去,因为我觉得这些油画可以将那些我无法用文字表达的都告诉你们,让你们知道我在这田园中所发现的生机盎然。
麦田群鸦
[1890年7月]
我已经完全被这一望无际的平坦麦田和山丘所征服。如大海一样的辽阔,娇嫩温柔的黄色、浅绿色和紫色,耕过的田野已经除完了草,绿色的土豆花点缀在田野中。所有这些都有铺展在细腻精巧的蓝、白、粉、紫色的天空下。
画这幅画的时候,我全身心都沉浸在一种平静的心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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