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 - 〔日〕太宰治
生而为人,对不起
他是人生苦味的品尝者,装疯卖傻假意微笑,它甚至于无感,对一切都无感,他处在痛苦软弱的狭缝中,不挣扎,越来越向里缩。人生走这一遭,实在是痛苦。
照片上的人
三个不同阶段的形象。
幼年时期是“诡丑”,是令人生厌和嫌弃的微笑。第二张是学生时期,俊美且同样带有微笑,像是没有灵魂的依附。第三张则无从判断年龄,诡异且难以印象深刻。总之照片上的人的笑越来越晦涩隐秘,人的形象越来越无从记忆。
一
他原以为打造天桥是为了使车站有趣而新潮,以为设计地铁是为了更加有意思的体验,以为床单被套之类都是装饰品。他觉得一些事物得是人们寻求乐趣和美好的产物,当知道它们的真正用途后,开始为人追求生活的思维的贫瘠而悲哀。
儿时的他不懂得饿,似乎印证着他没有世俗的欲望,他假装迎合,内心却痛苦无比。吃饭是对他的一种威逼,是毫无来由的,无趣的,甚至是可怖的。他对于人们口中的常理认为成一种迷信,是刻板的说教,看着人们在饭桌上缄默,低沉,笼罩着黑色,给潜伏的亡灵哀悼。
他难以理解人的营生,看起来常人都为了吃饱和生存而痛苦,而自己似乎是异类,陷入了除那之外的地狱。他深深地看到了人们为了利己而斗争,不知他们暗地里是否痛苦、如何思考、怎样做梦,看起来人们世代延续的、生下来就顺从的为利益和吃饭而工作的一致方向,让他陷入了不解,也终究将他与其他一切旁人清晰地划分开来。
然而这种与生俱来的差异,他并不想显露出来,他们彼此无法理解也无法交谈。于是他装疯卖傻,藏着恐惧和不解,披着小丑的外壳为人所取笑。
“这是我向人类最后的求爱。尽管我对人类极度恐惧,但似乎始终割不断对人类的缘情,于是借着装傻这一缕细丝来维系与人类的关联。表面上我总是笑脸迎人,暗中则是拼着死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才艰难万分做出这样的奉侍。”
这是人性的极端割裂,他无奈也无计可施,在愚钝自私的人们面前假装愚钝,他害怕人类,害怕着人们口中的真理,小心翼翼地顺从和取悦。他过的生活不是他自己的生活,是他在富足家庭背景下的假象。他看得见发怒训斥的人的更甚于狮子猛兽般的本性,那是温顺表象深处的残忍和狂暴。
叶藏(主人公)畏缩在人们之中,不敢表露喜好,人世不给他选择的权利,家庭又令他无处逃避。他记得重要的每一次令家人哄堂大笑的成功,表面和内里的极度不统一,必然让他痛苦扭曲,如今存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酷爱阅读让他有着聪明才智,但在学校也做尽了滑稽事情。他也知道人们都喜欢指着他发笑,老师即使批评他作文里写的滑稽故事,暗地里也是喜欢的。
《人间失格》中将人们的低级趣味和表里不一展露无遗。这样虚伪,低劣的人类,还堂而皇之地继续他们鄙陋的言行,丝毫不觉得可耻。因此他不信任人类,成为了矛盾的共同体,表面痴傻滑稽,内心煎熬充满疑虑不解,无助又封闭自己,成为了发疯煎熬看起来孤独忧郁的人。
二
叶藏远离家乡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充满陌生人的地方上学,这让他更加快意地装疯卖傻而不必担心披露,他在这个新世界展露逗人发笑的拳脚。
一直以来的装痴装傻终于有一次被竹一识破了,叶藏起初就像被人剥了衣服一样的不安和慌乱,于是为了不让竹一引起怀疑或者散播消息,彼此有了交集。竹一说梵高的画像是妖怪,莫迪里阿尼的裸体妇人画像是地狱之马,这头一次让叶藏幡然领悟到绘画的精髓。对于叶藏来说,现实的世界是地狱,人类是魔鬼是妖怪,他第一次将处于这样混沌之中的自己的灵魂和晦暗的感受付诸画中,画像那样的妖怪,他也在成品中惊讶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极端阴晦颓靡,这一次除了竹一之外他不想要给别人看,别人只会将真实的自己当成新的笑柄。
竹一对他有两个预言“以后一定会有女人迷上你”、“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画家”。关于女人的事情,确实如此,但他并不为此而高兴。她们毫无节制地挑逗叶藏,带给他无穷的折磨和侵犯。她们永远得不到满足,没有节制,她们的贪欲和虚伪令他精疲力尽。
在叶藏步入高中后,几乎不去学校,而和在画塾认识的堀木正雄混迹在各地。
关于娼妇,叶藏甚至从她们身上看到了圣母玛利亚的光晕。她们和他是同类,是无欲的内心,善意而不胁迫,不虚伪。
叶藏一生遇到三个说的上占据一部分生活的女人。第一个或许是他真正爱上过的――一个有夫之妇。他们有共同的孤独,是即使不相互言说也感受得到的共鸣。或许这种共鸣致使他们有着心灵的契合,指引他们共同面向大海纵身跃进。
第二个是静子,他们共同照料繁子――静子的孩子。叶藏的生活却并没有好转,这样一个看似孱弱的女子照顾他们的生活,工作安排,和一些事情的善后了结,因此他对静子同样战战兢兢无所适从。酒量越来越大,“比以往更加粗野放纵”。当有一天他看到这对母女幸福生活的情形,他意识到自己是这二人生活的闯入者,他毫无能力给予她们快乐,于是又离开了。
由子是个单纯真诚的女孩,他们的相遇和共同的生活最终也导致了叶藏心灵的急剧骤降,跌落谷底。由子身上有着年轻女子的纯真和青春,她由着自己的意愿给予叶藏无限的信任和依靠。正当他真正感觉到甜蜜的时候,又被堀木撞见了由子的身体被别人玷污。
从此叶藏的生活陷入了无止境的惶恐,他从此不对人间的任何幸福、快乐的期待烟消云散,而先前的甜蜜不过是噩梦爆发之前的幻象。他越发地恐惧人类,那些污秽与丑陋他尽收眼底。由子的单纯和信任使得酿成悲剧,这必定让他近乎疯狂,“难道信任也是一种罪过?”由子从此不安和神志错乱,小心翼翼地生活,而叶藏也一夜少年白头。
三
他口服一整瓶安眠药再一次企图自杀时,又被救活在现实中。上天如此残忍,几次三番必要将他搁置在人间,作为一个人类,麻木、癫狂,无可救药地活着。
后来他染上了吗啡,从一个残疾的药店老板娘那里。
他与老板娘建立了一种丑恶的关系,他越发地想要通过注射吗啡来摆脱痛苦,那却是比酒更为厉害和肮脏的东西。他令自己陷入了无可挽回的更为深刻的苦痛与癫狂之中。
他以为堀木他们来解救他,他们却将他暗地送去了疯人院。此时的叶藏已是一具躯体,任人摆布唯唯诺诺的躯体,他在经历了如此人生的折磨和精神的摧残之中,全然丧失了人的意志。
“我已经彻底变成一个废人了。”
三个月后,老家的大哥接他出院,把他送到了东北地区海滨村边的一个茅屋内,还有一个名叫阿哲的红发丑女人被安排来照顾他。
三年间他屡次受到她女佣式的古怪侵犯,然而此时的他仿佛终于脱离了繁世,一切都发生过但已经过去了,如今他用老年人临近夕阳般的思想,活在过去组成的混沌中,二十七岁恍若四十有余,无所谓侵犯与不侵犯,惶恐与不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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