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

【故事佳】| NO.2《His》

最好与最坏的都是，这两者毋需多加责难，不论是你忘了我的吻，或是我忘了你的名。

——史云鹏 《插曲》

And the best and the worst of this is,that neither is most to blame.If you have forgotten my kisses,and I have forgotten your name.

——Algernon Charles Swinburne 1837-1909:An Interlude

她紧张得心快要跳出来了。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杯子上的唇印显得特别刺眼。

她看了看手机，已经九点十分了。

其实她两个小时前就到了。她觉得这样，也许可以给自己最后挣扎的时间，然后做出最后的决定。

驰骋职场处事不惊的她，像个孩子做坏事之前一样，紧张得嗓子眼都要掉出来。

冬天的风透过门口吹进来，她握着杯子的手的感到异常冰冷。

她本能地搓了搓手，紧扣双手的时候，指缝碰到右手的戒指。

无名指上的问戒，这三年，她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她一下就冷静了。

无数个画面在她脑子里翻云覆雨。

她知道，是时候了。

于是，她摘下了这枚戴了三年的问戒，扔进了咖啡杯，做了最后的决定。

九点半的时候，他准时到了。

他走到她面前，她没有抬头。

他在她对面坐下，看出了她的拘谨。

“如果你没想好，现在还来得及。”

她抬头看他，愣住。

空气完全静止。

然后，尴尬地听见彼此尴尬的呼吸。

一张成熟的脸，得体的着装，认真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以这种方式约会的男人。

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她相信自己阅人无数的职业判断，尤其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她更加确信，他不是那种传统意义的坏男人。

“我想好了。你呢？”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不可以。”

“你，确定吗？”

“走吧。”

然后，她拉着他回了家。

她想起米兰昆德拉的小说里，特丽莎跟陌生男人完事后，一个人蜷缩在客厅哭泣。特丽莎当时想：如果床上的那个男人突然过来说爱我，拥我入怀，我想我肯定会爱上他的。

她看着身旁这个熟睡的陌生男人，忽然觉得，无所谓了。

那些后来看上去无所谓的人，你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想不通，还是因为想通了。

后来她想，他之所以喜欢她，或许是因为她的安静吧。

她喜欢这样稳定又不复杂的关系，他从不追问她的过去，她也从不追究他的现在。

就这样，整整八个月。

她开始慢慢习惯有他在房间的空气，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两个人的温度。也开始去超市购买整套精致的餐具，重新系上围裙，精心做一顿美味的西餐，配上他喜欢的鱼子酱。

他又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了。

她想，这真是一个让人安心的男人。

她喜欢他讲电话时的干脆，喜欢他沉默时的可爱，喜欢他穿袜子时的认真，还有他刷牙时含糊不清说话的语气。

那天晚上，她半夜起来喝水，偶然在地毯上发现他钱包掉出的一张她17岁时候的照片。

失忆后的她，怎么也想不起，这个男人，怎会认识以前的自己。

她拼命回忆，可是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感到恐惧，浑身发冷，排山倒海，快要窒息。

她慌乱中找出一包烟，点燃，像深呼吸一样狠狠吸一口，然后，闭着眼，吞了进去。

紧接着，呛出眼泪。

三年了，唯有这种方式能让她缓解恐惧。        

然而，她什么都记不起。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她站起来，刷牙漱口，回到床上，像只小蜗牛一样，蜷缩在他怀里。

这世上，恐怕只有他的怀抱，能给她一丝温暖。

她看着他熟睡的脸，浓重的眉，微噘的嘴，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安静地闭上眼。

“如果你不是长得太像他，我一定会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