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史话

1.引子

子虚国，乌有城，位于海外仙山之上，终年云雾缭绕常人难以接近。城中人长生不死，耄耋之年行至山巅，道道紫雷划过长空，等到云收雨住那人变做婴儿模样懵懂无知。

城中有育婴堂，返老还童的幼儿在众人抚养下长大，待到年至18天降雷电，从前种种过往悉数回归。如此反复，万万年来城中人口不多不少一直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佛语有云“九九归一，终成正果”，乌有城中人轮回不知几万载却无一人得道，众人皆知所缺一人，但不知那人会从何处来。

2.天外来客

城主不知自身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日复一日修炼打坐，功力深厚，能驾云，能呼风，能唤雨。唯独不能划破长空看一看方寸之外的大千世界。好在城中藏书无数，看了几十万载那书无穷无尽还没看完。

这一日城主看书疲惫，捧着卷古书迷迷糊糊睡去，梦中有人面目模糊，被发跣足且歌且行：“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 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 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 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 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 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 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沚。”

曲调悠长一唱三叹，透着闻所未闻的诡异。城主梦醒，反复揣摩：“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莫不是乌有城的机缘到了？若得一伊人凑齐十全之数，乌有城中之人定能得道升天。

乌有城三面环山，城西有湖状若玄月，湖中有岛岛上有石，石上天生一个“杭”字，万万年来人们管这里叫杭州西湖。

城主穿衣出门，直奔西湖，果然天降异兆，小小杭州被天外来物砸的破败不堪，水边躺着三人着装奇特，一男一女相拥倒在湖边，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不清面貌，身着长裤短褂，那男人一头短发和他这把年纪实在不配，女子也不着罗裙，一双秀足泡在湖水之中泛着白玉的光泽。

另一头躺着的人雌雄莫辨，说是女子头发却比那男人还短，呼吸间酥胸浮动，分明是个二八佳人。

城主回想梦中之言，歌曲共有三段，应了这三人之数，两女一男都能是伊人？全带回去也难和十全之数，城主不知如何是好。

犹豫间，短发男子先行醒来，不顾自身安危抱起身边的女子连声呼唤：“小宇，小宇，你怎么了？你醒醒，你别吓我。”

女子经不住他的摇晃，苏醒过来：“雨晨，我们怎么了？好好的在西湖里划船，是不是船翻了？我俩都死了吧？死了还能和你在一起，真好。”名唤雨晨的男子把她搂在怀里，整理着她零乱的头发说：“别怕，小宇，我们没死，我俩都好好的。船翻了我们被冲到一个小岛上，你等着我去找找一定能找到人来救我们俩。”

把女子抱到干爽的大石旁边，让她斜斜躺着。走了几步，看见昏迷的短发女子。都在同一条船上游玩，看着面熟，从水边拖着她放到小宇身旁，刚安置好短发女子醒了。

她睁大眼睛左顾右盼，又惊又怕。看着陌生的环境，看到男子，吓得抱住胸口往后躲去，碰到躺着的小宇，看见救星了一般抱着她哭诉：“姐姐，漂亮姐姐我见过你，刚才你坐在我右边，那个坏人一直吃你豆腐，我刚想报警，船翻了。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小宇安抚她，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小妹妹你别怕，他不是坏人，没，没有吃我豆腐，他是我男朋友，叫夏雨晨，别看他五大三粗，还是个编辑呢。我不喜欢人前腻歪，才让你误会了。”

小女孩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还好遇到姐姐，我叫莱娜希，今年18岁，最喜欢玩王者荣耀，苏妲己是我的专业。”

莱娜希孩子气的话让灾难后沉重的心情舒缓了一些，短发男子说：“小妲己，我不是怪蜀黍，和你的美女姐姐小宇快要结婚了。你放心，我只喜欢她那一款的，对你这个幼齿没兴趣。”

莱娜希冲他做个鬼脸不理他，问小宇：“姐姐，我们现在在哪里？看样子不像西湖呀。”不等小宇说话，夏雨晨忙说：“估计被冲到下游了，荒郊野岭连个人家都没有，你们等着我到周围去看看能不能打电话报警。”

莱娜希翻口袋找手机，大水冲刷，除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一无所有。三人都是一般模样，夏雨晨作为唯一的男子向小岛深处走去。

3.突破

城主忍不住从竹林中现身，长发长袍施施然走到夏雨晨面前。

“道长有礼了，我们三个是来西湖游玩的游客，不小心落水，到这里打搅了道长清修。还请道长行个方便，借我电话用一用，我打个110不要钱的。”夏雨晨客气的说。

城主面露茫然：“我不是道长，也不知电话为何物。我乃子虚国乌有城城主，此处为我城外西湖。乌有城进得来出不去，你三人暂且随我回城以后再做打算。”

夏雨晨闻言，目瞪口呆，半晌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疼痛让他更加迷茫：“难道穿越了？”

“道长，啊不，城主，请问今年是哪年哪月？当今皇上又是哪一位？”夏雨晨读书破万卷，穿越也没少看，当即接受了事实，希望能多打听点有用的消息也搏他个位极人臣。

城主更糊涂了，他说：“皇上？皇上是什么东西？年月？我也不记得如今是哪年哪月。等回去查一下蘑菇纪元才能知道。天色不早，离城尚远，带上两个姑娘随我回去吧。”

“蘑菇纪元？奇怪！”夏雨晨自言自语，向两个姑娘走去。小宇没了鞋子，夏雨晨把她背在背上，同样光着脚的莱娜希让他犯了愁。他冲城主喊道：“那个帅哥，能不能请你帮忙帮到底，帮我把这个小妹妹背回城？”

城主闻言走来，莱娜希眼前一亮。他身高九尺，黑发及腰，发髻用一根绿玉簪简单固定。信步走来长袍随风而动，面若朗月目如星辰，比莱娜希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风流倜傥。

不等莱娜希回神，城主将她负于肩上，领着夏雨晨向城里走去。

莱娜希闻着城主身上竹叶的清香，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花痴的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那城主也感觉略有异样。小女孩呼吸短浅，不像修炼过的人，可闻着她若有若无的体香，城主数千年未曾寸进的功力有了突破的迹象。

莱娜希作为二次元少女对新生事物的接受程度远高于夏雨晨，看着古色古香的街道和街上画中一样的人物，莱娜希喘着粗气手舞足蹈。她搂着城主的脖子不忘左顾右盼，看见一个绝色女子走过，模样正是她最喜欢的角色妲己，兴奋的从城主肩上探出身去喊道：“妲己，妲己，活的妲己。”

城主不知他在说什么，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点樱唇印在城主脸颊上，莱娜希不自知，城主已是气血翻腾，一身功力压制不住，突破在即。好在城主府已到，把他们三人交给府里官员安置，奔去静室打坐。

默念口诀，调息几个周天，蛋壳一般封住的功力咔咔碎开，只半日，城主功法小成，照此速度踏破虚空指日可待。

“这小女娃难道是天材地宝所化？一点气息就有如此功效，若是吃了她岂不是能举城飞升？”城主暗想。

抬头看见静室里悬挂的蘑菇祖师画像，城主神色大变，默念心经，以消除贪念：“罪过罪过，分明是凡胎肉体的普通女娃却让我这修行之人起了贪念，还好祖师点醒，救我不堕轮回。”

于画像前三拜九叩谢过祖师，城主前往数万年没有用过的客房探望三位天外来客。

4.情动

客房里莱娜希坐在桌子边往嘴里塞着从没见过的甜美水果，旁边精巧的糕点也不放过，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仓鼠。小宇躺在象牙拔步床上，头上冒着冷汗。夏雨晨像个猎狗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迁怒莱娜希说：“吃货，也不知有没有毒你就吃，小宇烧成这样，也不知这里有没有消炎药。急死我了，你还有心情吃。”

莱娜希就着香茶咽下口中的糕点说：“你瞎着急，我们现在可是穿越了，主角光环一定会逢凶化吉。你放心吧，城主看上去无所不能，有他出手小宇姐姐一定没事儿。”

话音刚落，城主推门进来，闻言说道：“本城中居民修炼了数万载，些许小毛病不在话下，夏小友莫慌，让在下替姑娘诊治一番。”

城主凝功双目，查看小雨的五脏六腑，不过是落水感染了风寒，只需半片朱果就能药到病除。看着桌子上那盘上品朱果被莱娜希牛嚼牡丹吃去大半，城主不可惜朱果，倒是担心她会承受不住药力爆体而亡。

看着莱娜希小仓鼠般的模样，功力又在经脉间游走，城主顾左右而言他，移开目光，对夏雨晨说：“你三人自天外而来，不知与本城居民是否有异，能否借一滴血来让我替三位查探一下，才好药到病除。”

三人不疑有他，伸手让城主采血。城主走到夏雨晨身边，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城主经脉平缓全无异样，又到塌边为小宇采血，小宇年华正好，如牡丹盛开，女儿香气比莱娜希更盛，城主闻之，也无异样。

走至莱娜希身边，捉起她的小手，觉得全身经脉暴涨，默念口诀运功压制，采血离去。回到静室，城主扶额沉思：“那二人并无异样，关键就在这短发女娃身上。”他拿起莱娜希的指尖血放于舌尖舔尝。入口并无异状，可见真是肉体凡胎，吃了那么多朱果，精血还没半点灵气。

可是功力暴涨已成事实，到底是什么让那小女娃有此神效呢？

门外侍女来唤，长老们等候在议事厅，商议三个天外来客之事。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位长老齐聚大厅，一身红装的赤眉长老说：“九九归一，十全之数，本以为天外来客是祖师赐给我等的机缘，但同来三人又该如何是好？”

紫长老脾气暴躁，修行几万年也没能改掉：“多了的杀掉，我受够了无穷无尽的轮回，挡我飞升者杀无赦！”

绿长老忙说：“不可不可，无端杀戮只会永堕轮回，他们从天外来自有道理，岂可随意抹杀？”

蓝长老说：“绿师姐所言方为正理，再说三人之中谁是天道之人尚且不知，万一错杀可如何是好？”

大家七嘴八舌商量不出结果，城主一锤定音：“我等修炼数万年也不差这一时，观望几日再做决定。”

众人散去，城主将朱果煮做汤药给小宇送去。夏雨晨服侍小宇吃下，不放心的守在塌前。莱娜希闲不住，央求城主带她到府中转转。城主正对她好奇，欣然允诺。

莱娜希看景是假，赏美男是真，跟着城主走在花团锦簇的小道上，忍不住一眼眼偷瞄城主。一阵暖流从鼻腔划过，“滴答”一声，一滴鲜红的鼻血落到地上。“糟了，色欲攻心真会流鼻血，这下糗大了。”莱娜希暗道。

城主连忙给她止血，知道是受不住朱果的药力，发作了。来不及运功给她散去，莱娜希丧失理智嗷嗷叫着向城主扑来。

城主没有防备，被她扑个满怀，功法暴涨，激得长袍随风鼓起。莱娜希学着夏雨晨轻薄小宇的样子攀上城主的脖子，把嘴唇向他咬去。城主压制功力，被她咬中，惊讶的张开嘴，莱娜希的丁香小舌窜到他的口里。

吮吸舔咬，十八般武艺，朱果药力随着两人的津液逐渐散去，莱娜希一身狂躁随着热吻平息，嘤咛一声，晕了过去。城主压制不住，画满符咒的极品长袍随着暴涨的功力化作碎片，瞬间突破，已至大圆满境界。

抱起莱娜希几个闪身回到静室，将她放于身边打坐调息。功法已是进无可进，却始终堪不破天道，几次尝试，飞升依旧是镜花水月。忍不住叹息一声，却把旁边的女娃惊醒。

莱娜希苏醒过来，看见身边宽肩窄腰肌肉匀停的城主，隐约想起园中旖旎，扑进城主怀里说：“你亲了我，现在又赤身裸体的坐在我身边，从此你就是我男朋友，你要宠我爱我疼我护我，只能爱我一个，只能看我一个，要不然一定和你没完！”

城主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怀里的小人儿让他空落落的心圆满了，他不由自主的说：“好！”

这边厢柔情正浓，那一边紫长老偷藏园中全程目睹城主突破大圆满的过程。看来天机就是这小女娃，可恨城主一人抢去却把大家瞒的死死的。

5.梦碎

莱娜希与城主正在你来我往交换着唾液，城里无大事不擂鼓的通天鼓“咚咚”响起。城主凝聚法力，变幻出两身衣服给自己和莱娜希穿上，抱起她往兵解山跑去。

夏雨晨和小宇被绑在引雷柱上，七长老和数万城民围在左右。看见城主现身，紫长老喝道：“城主高义，还请把身边的天机交出来，给我乌有城子民一个大圆满。”

莱娜希手脚并用的往前扑，骂道：“大紫薯！你把我小宇姐姐怎么了，放了她，不然我把你剁成紫薯泥！”

紫长老不理她，对众人说：“九九归一，终成正果，这多出来的两人在因果之外，杀了他们祭天吧！”说着抽出长剑向二人走去。

夏雨晨被邦成粽子还不忘护着小宇，骂道：“臭紫薯，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你冲我来，你放过小宇。”骂了一阵看紫长老不为所动，哭求道：“大爷，我的亲大爷，求求你了，不要杀小宇，你要杀就杀了我吧，求你放过她，我求求你了。”

小宇流泪说：“雨晨，别求他，今天我俩难逃一死，可是和你死在一起也算圆了我的心愿。我们求求城主把我俩葬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我满足了。”

他俩互诉衷肠，站在周围的几个人被小宇所发悲言感动，心念一动功力有了松动的迹象。尤其是心软的绿长老，盘腿打坐，当场突破。

莱娜希趁城主不备拔出城主佩剑，向紫长老刺去：“臭紫薯，我杀了你，杀掉两个刚好九九归一！”

城主佩剑是先天至宝，拿在没有功力的莱娜希手里威力也不容小觑。紫长老手忙脚乱将她轰开，力道拿捏不住将她打得口鼻流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她探起身哀求城主：“求求你，不要，不要杀小宇姐姐和夏哥哥，求你了！”说完口吐鲜血魂归西天。

城主刚圆满的心悉数破碎，看着虎视眈眈的众长老，看着一起生活了几万年还觉得陌生的城民，万念俱灰。他拿起莱娜希手中的佩剑当胸刺下，对紫长老说：“现在刚好九九归一，你们成正果去吧！”拔出长剑，丢在一旁，将莱娜希搂在怀里柔声说：“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你一定要记住，下一世我俩还在一起。我是万年前的一朵寒梅，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受祖师点化修成人形，在此间万年，等的就是今日你我二人之约。我叫梅间雪，小丫头，你一定不要忘了。”

城主气绝当场，众人尚未回魂，苍穹传来“咔咔”的碎裂声。河流倒湧山川崩塌，一个硕大的蘑菇出现在虚空。

“善哉善哉，十年一梦，小小须弥世界竟也搅得我夜不能寐。”

乌有城城民跪地叩首：“是蘑菇祖师，蘑菇祖师显灵了。”

大蘑菇自言自语：“当年我行走尘世，爱恋一男子，他嫌弃我是异类另有所爱，我心伤难捱，用大法力做此须弥小世界，此城中人无生无死无情无爱，那梅间雪更是被我点化做当年我所恋之人的模样。谁想万千世界皆有情爱，我终究着相了。罢了罢了，大梦当醒，我拘了你们数万年，如今各自去了吧。”言毕，无数孢子轰向乌有城，片刻天地间真是子虚乌有了。

尾声

夏雨晨和小宇再次醒来人还在西湖的船上，旁边人声鼎沸，大家呼救着：“打110，快打110！小姑娘掉到河里了，快快快，那个漩涡那么大，别捞不上来了。”

夏雨晨和小宇抱头痛哭，莱娜希死了，和梅间雪一起死在乌有城，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