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平:埃及象形文字传奇30丨象形文字传奇旅程

第三篇  埃及象形文字传奇

30. 象形文字传奇旅程

我们的《埃及象形文字传奇》至此终于进入到总结的章节。

依照一般历史书的惯例，似乎同样应该以时间为序，写一个称为“象形文字时间线”（Timeline）的图文概述性结尾，让读者从流淌的时间长河里，获得直观而具象的视觉感受。

绘制时间线，依据的是古埃及的历史。前面的章节我们曾多次提到“前王朝”、“古王国”、“中王国”和“新王国”等术语，它们的来龙去脉都必须在此给予交代。用于书写古埃及编年史，也是象形文字的主要作用和功能。

埃及年代学的构建，使用的材料是王表和记录有国王统治顺序和年代的历史文献。在埃及学领域内，王表（King List）一词特指那些列出统治者名字和头衔的古埃及文档，其中一些还列出了每个国王的统治期和在位期间发生的主要事件。

最著名的王表自然是我们讲述过的新王国第19王朝塞提一世神庙中“阿拜多斯王表”（Table of Abydos），神庙和王表都立于B.C.1300年前后。这张表单是塞提一世所承认的主要王朝的法老名单，显示了从第1王朝纳尔迈（或美尼斯）开始到塞提时代诸王朝共76 位法老的名字。

阿拜多斯王表临摹局部

帕勒莫石碑（Palermo Stone）是一块玄武岩石碑的残片。据学者考证，石碑雕刻于B.C.2490年前后的古王国第5王朝时期，收藏于意大利西西里岛的帕勒莫考古博物馆，正是由收藏地而得名。帕勒莫原来的石碑，据估计长约2.1米，宽约0.6米。现存于世的仅属于这块石碑的残片，除了较大的帕勒莫石碑以外，还有其他几块碎片，分别收藏于开罗埃及国家博物馆和伦敦大学的皮特里博物馆。

帕勒莫石碑的正反两面均雕刻有圣书体文字，描绘了埃及从神王时代到第5王朝时期的国王以及他们统治期间发生的主要事件。传说中的神王荷鲁斯把王位传给了人王美尼斯。文字记录了从美尼斯开始一直持续到第5王朝的国王名表。

巴勒莫石碑局部，意大利巴勒莫考古博物馆

卡纳克王表（Karnak King List）是刻在石头上的埃及国王名单，位于卢克索的卡纳克神庙建筑群中。它是B.C.1500年前后新王国第18王朝图特摩斯三世( Thutmose III)统治期间创作。在古埃及的31个王朝里，第18王朝是延续时间最长，版图最大，国力最鼎盛的一个朝代，而图特摩斯三世则是这个王朝最强大的法老。王表列出了从古王国开始的 61 位国王名录，但只有39位国王的名字清晰可辨。

卡纳克王表，有颜色的部分仍然存在，白色或多或少丢失.

都灵王表（Turin King List）1820 年在卢克索被意大利旅行家德罗维蒂（Bernardino Drovetti）发现，由意大利都灵的埃及博物馆收购。王表记录在一份僧侣体莎草纸上（编号为1874号莎草纸）。据认为可追溯至B.C.1250年前后新王国第19王朝拉美西斯二世时期。原王表实物已经散佚，现存的都灵王表抄写在一个税收登记表的背面，可能不够正规。但是，它却是所有王表中最具价值的一个，因为该王表的时间跨度较大，记载了自传说中的神王，到第17王朝时期所有国王的名称，其中关于前5个王朝的记录，可以和帕勒莫石碑相互补充。学者认为完整的都灵王表，甚至还包括18和19王朝早期的诸王。

尝试拼装的部分都灵王表，1904年版

公元前3世纪，古埃及历史上王表的集大成者，是托勒密王朝（第32王朝）一位名叫曼涅托（Manetho）的埃及祭司用希腊文撰写的《埃及史》，记载了从B.C.3100年埃及统一，直到B.C.343年埃及进入希腊化托勒密王朝期间的历史，跨度约3000年。基本上相当于公元前1世纪，中国西汉历史学家司马迁用《史记》记载的从黄帝时代到汉武帝初年的历史，跨度同样是3000年。

曼涅托可能是赫利奥波利斯城（Heliopolis）太阳拉神庙的首席祭师。在亚历山大图书馆中珍藏的油画，将曼涅托直接与托勒密二世联系起来，《埃及史》就是曼涅托献给托勒密法老的礼物。

曼内托肖像画，亚历山大图书馆，1813 年

《埃及史》按时间顺序组织历史结构，共分为三卷，完成时间不晚于托勒密三世（PtolemyⅢ）时期（B.C.240年前后）。曼涅托是土生土长的埃及人，埃及语本来就是他的母语，但据说他只用希腊语写作。希腊语写成的《埃及史》，可以与上述用象形文字书写的王表相互印证。曼涅托依据埃及在位的法老年表，将历史划分为古王国、中王国、新王国三个时期和31个王朝，则是他个人的一项创新。后人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细化，分出三个中间期，中间期指两个全国政权稳定阶段之间的国家分裂或政治混乱的时期。

不同语种翻译的曼涅托《埃及史》片段

曼涅托的《埃及史》原稿至今未被发现，但后世的希腊学者大量抄写引用了曼涅托的文字记载，使得这部史学名著得以流传后世，成为人们研究埃及历史的重要史料。他对古埃及历史的分期至今仍为学术界普遍使用。以曼涅托的划分为基础，埃及学的研究者增加了《埃及史》之前的前王朝和其后的32王朝。我们这部文字史话的古埃及时代分期，依据的就是曼涅托体系，并根据《剑桥古代史》进行了修订，所有年代都只能是约数。同时，在历史分期中也列出了中国古代相应的朝代作为时间对照。

古埃及历史分期与中国古代对照表

对上述历史分期做一个概略性简介：

1. 前王朝是史前文化期，埃及人开始在各地建立城邦国家。

2. 早王朝又称古朴时代，美尼斯统一上下埃及，定都孟菲斯城，古埃及文明史自此发端。

3. 古王国亦称金字塔时期，大规模金字塔建筑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伟大的奇迹，埃及成为大一统的专制王国。

4. 第一中间期通称黑暗时代，国家分裂，贵族割据，各自独立，直到第11王朝孟图霍特普二世再次统一埃及。

5. 中王国王权衰落，神庙祭师控制国家，对外战争频繁，阶级矛盾激化，到第13王朝国家再次分裂。

6. 第二中间期喜克索斯人入侵尼罗河三角洲，自称法老建立了第15-16王朝，埃及再次南北分裂，陷入内忧外患，直到阿赫摩斯一世将希克索斯人逐出埃及，建立第18王朝。

古埃及文明莎草纸画卷

7. 新王国又称帝国时代，是图特摩斯三世、拉美西斯二世和图坦卡蒙法老生活的时期，他们率领埃及人四处攻城掠土，使埃及成为横跨亚非大陆的军事帝国，在第18-20王朝埃及进入历史鼎盛期。

8. 第三中间期又称后帝国时代，海上民族入侵，王权分崩离析。B.C.663年起，先后多次被亚述人征服，被纳入新亚述帝国版图，直到第26王朝再次实现统一。

9. 后王朝是法老时代的最后阶段，埃及国势逐渐衰落。B.C.525年被波斯征服，波斯国王冈比西斯自称法老，波斯人建立了第27-31王朝。

10. 希腊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征服埃及，他的部将托勒密自称法老建立第32王朝，希腊人代替埃及法老成为新的统治者。

11. 世纪之交的B.C.31年，托勒密王朝的末代法老克里奥帕特拉七世（埃及艳后）被罗马执政官屋大维打败，埃及并入罗马帝国，古埃及文明史至此终结，进入罗马帝国统治时期。

从美尼斯统一上下埃及，到埃及纳入罗马帝国的版图，埃及文明史历经了约三千余年。

了解埃及历史的基本脉络，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归纳总结象形文字的前世今生，即本书描述的象形文字历史的典型事件，即：从B.C.3250年，阿拜多斯乌姆•卡伯U-j墓出土最早的象形文字标签开始，历经早王朝时期完整的象形文字句子，古王朝时期的金字塔铭文，中王朝时期的棺材文本，新王朝时期的莎草纸亡灵书、和平条约和文学故事，后王朝时期的书吏学校和古代教育中心，直到A.C.394 年，菲莱神庙奈斯梅塔拉赫姆祭师涂鸦圣书体文字的最后一笔，埃及象形文字史，也已大体同步走过了三千余年的历程。

古埃及象形文字典型事件时间线 古埃及象形文字典型事件时间线

此外，从A.C.452 年最后一个世俗体文字的“神庙终曲”，到A.C.1822年商博良成功破译象形文字，埃及象形文字曲折的破译过程，经历的时间将近1300余年。经过千余年艰难的跋涉，我们终于知道，古埃及象形文字自图画文字发端，逐步演变为一种把表意符号、表音符号和限定符号揉在一起构成的意音文字，且具有圣书体、僧侣体和世俗体三种字体和书写方式。

法国卢浮宫商博良纪念专题展（1822-2022）

商博良最主要的功绩在于，他帮助我们认识到，埃及象形文字并不完全由表意符号组成，它们至少包含了一些基于声音的语音符号，由此演变成了与音节文字相似的文字，可以根据发音用其语言书写几乎所有词汇。古埃及人还启用了一个复杂的限定词系统，让表意符号与音节符号共同使用，以准确表达单词的意义。从而，我们不仅能够理解古埃及人对世界贡献的以文字表述的文献，而且可以听到古埃及人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讲述的故事和历史。商博良发现的意义如此重要，以至于到了2022年，在他破译象形文字200周年之际，卢浮宫博物馆还为他启动了隆重的纪念仪式。

象形文字的这种意音组合的体系，甚至可以允许后世西方人按英语字母的顺序，把圣书体象形文字的表音符号逐一排列。从表面上看，似乎有了一点“字母表”的模样。由于古埃及文字中发现的某些符号与后来的一些字母形式惊人相似，有的西方学者们推测，他们使用的字母表就是从埃及象形文字演变而来，至少部分是由象形文字演变而来的。

按英语字母表排列的圣书体象形文字表音符号图

正如象形文字典型事件时间线的最后阶段所述，古埃及象形文字死亡于罗马帝国的统治，消失在古埃及文明的“神庙终曲”。然而，它与另一个已经消失的古文字——美索不达米亚楔形文字一起，在死亡之后华丽转身，共同孕育和催生了字母文字（拼音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