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郡多生美人,百年来名流不绝于耳。或妖或艳,或清或雅,皆迎众家口味。不说樱桃小嘴儿,玲珑俏身段,有的不是外表,而是气质,韵纯而人美。
孤芳不自赏,黎芳则不同。
黎芳年过二八,尚未婚配。生活在桃花郡也有些年头,至于具体多久,她也记不得了。
没人记得她是何时来的,只记得来时便如此,与众人不类。
黎芳可算是桃花郡的一朵奇葩,不是贬义,说的是她的态度,对生活的态度。
桃花郡的人多有一种习惯,或者说是怪癖,亦可说成恶俗——咬文嚼字,拽酸弄腐,走两步便能见着一人手握书卷,或摇头晃脑,或惜花疼柳,十步一诗也是常态。
黎芳也读书,但她从来不作。每日便扛着自己的锄头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前除去杂草,然后回家烧水做饭,洗衣劈柴,偶见砍几柱竹子做成躺椅,在自家门前纳凉闲心。
清雅脱俗的裙摆在她看来不实在,不是她欣赏不来,而是派不上用场。
“谷风寺前堂有场诗宴,你去吗?”
来的人是东街的李燕,清白长裙配这翠绿玉钗,如果再能多个混元翡环戴在手腕,那就真是极好了。
李燕的心情很好,小步也走得轻盈。今日恰好经过了太平街,又恰好路过黎芳家,又恰好碰到了本人,于是便问了句。
“听闻来了位贵人,是尔雅大家的弟子,尔雅见不到,能见到弟子也是不错的。去吗?”
以往的诗宴李燕也有邀请过黎芳一同前去,可都是被拒绝了,此次也是随性一问,没抱多大期望。
黎芳正躺在竹椅上,沉默了一会,抬起头回答道,“我过会就去。”
李燕没听太清,以为答案和以往一样,也不在意,向着谷风寺继续迈着轻盈的步伐,似欢或跳。
黎芳又在竹椅上躺了一会,想起要去赴诗宴,便整理好衣襟,收拾好屋内,出门而去。
至于以往不去,此次为何去,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天色暗沉,在这种暗调的天气下,大多数人都提不起兴致,显得抑郁不已。不知为何黎芳却不同,好像谷风寺有何令其感兴趣的东西引领着她,愉悦且坚定地向前。
到了谷风寺门前,还有不少人络绎不绝,向着前堂而入,黎芳缓了缓步调,瞧了眼门前的石柱,与果凉寺的相比确实好上太多,竟奢侈到用金镀龙,实在威风霸气些。
想着果凉寺的门柱却是木头的,而且红漆脱落了大半,虽说干净整洁,可与谷风寺这石柱一比,不免拮据不少。
这也是为何这些年轻人爱来谷风寺聚宴,却不曾去过果凉寺的原由吧。
入了前堂,光景便开阔了许多,偌大的前堂除却中间的香鼎,已有五十左右的人或坐或立,聚集成一团,像是在等待着谁,议论纷纷着。
等的当然不是黎芳,可能是哪个组织诗宴者,也可能是桃花郡美人,亦可能是那位尔雅大家的弟子。
半晌不见人来,便先开了道题,让这些等待之人娱乐一番。
“既然人到得差不多,那咱们先开一题,先来诗赴江湖,以江湖为引,成诗一首。”
说话之人是名男子,身穿青色长衫,风流倜傥,柔弱中带着淡淡儒雅气,恰到好处的将手中的玉扇在众人面前晃了一遭,算是亮了个相。
众人纷纷点头,三两一组的开始作诗,不时皱眉想词,与身旁人窃窃私语,又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呈豁然开朗状。
不久,一些诗词底蕴强的便成了诗,在众人面前大声朗诵着,或醉生梦死,或杀敌陷阵,更有无数英雄豪杰跃然纸上。
词语华丽无比,气氛渲染得更是无可挑剔,这些诗连在一起,更是胜过了现实的江湖,成就了这些诗人的无敌江湖。
众人听后,接连道好,酣畅淋漓。
黎芳微微发懵,而后在这尖声欢腾里,拿起了笔,写下了她以为的江湖。
她没有与其他人一般,大声朗诵,而是举在眼前,自己默读着,觉着不错。叠整齐放入了衣裳里,出门走了。
萝卜三文两个,
鲫鱼六文一条。
再买些姜与葱,
今天喝鲫鱼汤。
黎芳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脚步又洒脱了些,迈大步向集市走去,因为她要买萝卜和鲫鱼,这是今晚要吃的菜。
在黎芳看来,江湖不是恩怨情仇,更不是刀光剑影,那些太虚,写出来没趣。
江湖就是生活,生活就是日复一日,今日便是吃萝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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