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离世已经有半年多了。这半年,种种原因让我无法回老家奔丧。静下来的时候,我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我对爷爷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厚,所以没有那么急切的心情回去,去坟上看看爷爷,和他老人家说说心里话。
爷爷爷爷的离开让我措手不及,也让我无法接受。我向来对自己的生死看的很淡,可没想到爷爷的去世让我那么无法释怀。自从08年上了大学,从甘肃的老家出来后,再回到故乡已经非常奢侈。学生时期一年尚且可以回去两次;上班后,回去一次已是万幸。作为一个俗人,对于名利的追逐以及工作上的繁文缛节已经把我的脚踝牢牢缠住,曾经的追风少年再也不能洒脱地奔跑在西北那边广阔的庄山浪水之中。对于故乡,现在的我,只窥得冬夏,难见到春秋;对于亲人,只能远远牵挂,无法当面寒暄。
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是在18年过年休假的时候。我和爸妈,爱人回到老家看望半年不见的亲人们。爷爷端坐在上房的沙发上,精神矍铄,状态不错,三餐也很正常。谁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成为了我和爷爷的最后一面。
每次看到爷爷,我都会想起上小学的时候,暑期回到老家,爷爷和二叔带我下地劳动,一起背麦的场景。那个时候爷爷快六十了,二叔才三十多,我才十岁,不过我们爷、叔、孙三人都很年轻。
爷爷老家的麦田像梯子一般一层一层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黄土高原的山山峁峁之上,通往麦田的小山路上上下下、窄小蜿蜒,家用的三轮奔奔车,架子车无法开到田头垄边。这样的话,只能靠人工把麦子背到距离麦田最近的公路上,再通过三轮奔奔车运送回家。
二婶干活很利索,她负责割麦子,将麦子扎成一捆一捆,一个麦捆的重量大概八九斤到十斤左右。二叔负责把一捆捆麦子用成年人指头粗细的绳子绑起来,绑成一个我们可以背起来的麦垛。
爷爷虽然六十了,身体依然很好,他一次能背十捆,这样算来得有一百斤呢。二叔更厉害,他一般都背十八捆,最多的时候二十二捆。我呢,一般都背五捆。
爷爷,二叔和我相互搭把手,把麦垛送到各自的肩背上。我们拉紧绳头,借用肩部背部的力量,背着麦垛缓缓前行,如同蜗牛一般。
我记得背麦的休息间隙,爷爷总是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好好学习,不然还得下苦力,种田养家,像你二叔一样,多累!”天真的我反过来问爷爷,“这样不是很有趣吗?种田有什么不好的呢。”爷爷笑了笑,说到“你看你爸,书念好了,就坐办公室了,多轻松。”年幼的我不懂爷爷当时的话语,这可能是他务农这么多年,那无尽的汗水汇聚起来的人生感悟吧。
没能在爷爷弥留之际守在身边,陪爷爷走完生命最后的路程,这是我一生中的一个遗憾。此外,最让我抱憾的是,由于路途遥远,儿子自去年七月出生后,我们还没有带他回老家,去看望他的曾爷爷奶奶和其他的亲人长辈们。虽然儿子出生后,爷爷奶奶数次和儿子视频,可是毕竟没有让二老享受到亲眼看到曾孙,享受那种四世同堂所带来的喜悦。
妈妈说,如果我爸还在老家,你爷爷可能不会突然去世。通过别人的只言片语我隐约感觉到,二叔二婶对于爷爷的照顾真的很难说到尽心尽力。爷爷虽然没有得过大病,但是一直患有哮喘,肺心病,身体部分内脏的功能不是那么好。爷爷最后一次发病,身体出现了很不好的反应,呼吸困难、无法排尿。二叔二婶没有第一时间送院治疗,他们怕花钱,一拖再拖,最后是在我的堂妹一再坚持下才住院治疗。可住院治疗已经无济于事,医生对爷爷做了必要的抢救,告知我们需要准备好后事。
先前的我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会破口大骂,现在,我似乎明白了,不管是不是他们怕花钱(当然这个钱最后都会由我爸和我姑出),农村妇女的狭隘的想法我永远也理解不了。他们似乎认为爷爷快八十了,生老病死理所应当,不必大费周章去医院住院维系生命,最后落个人财两空。也是,再过若干年后,他们也将受到自己儿女的如此待遇。他们见怪不怪,我也只能按照这个思维逻辑强硬地去理解了。
再者,另一个我无法指责的原因是,我还是没有能力把爷爷奶奶接到北京,让他们去接受最好的治疗。爸妈为了带我的小孩,从老家来到北京,已经被小孩的闹腾和大城市的各种不便搞得焦头烂额。爸妈说,我们做得不好,我没有权利去指责他人,毕竟他们守在爷爷的床头尽了孝。
爷爷去世前的那几天,身体状况时好时坏。那时候,我正在冲刺自己的硕士学位论文。就在提交论文的前一天,妈妈告诉我爷爷走了,我顿时泪水奔涌而出。
到底什么是我们需要的?金钱,名利,亲情,友情,爱情到底哪个重要?在我们不停追逐的过程中,忽视忽略了多少弥足珍贵的感情,辜负了多少关心关注我们的人。
故乡,还要回去。可是,爷爷再也不在……
爷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