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梦想的接盘侠——我是80后凤凰男

作者: 零和一的二次方 | 来源:发表于2017-12-03 12:48 被阅读0次

    我是一个别人眼中的凤凰男,家人口中的成功学子,外面世界的落魄人士。

    1.

    像所有从从农村出来的80后一样,从小将学习做为改变人生命运的常规武器,怎奈天资愚钝只上个二本,踏入大学校门的第一学期,父亲就因食道癌离我们而去,那年我17。

    整个大学生涯是靠我在外家教所得和母亲的双手撑过来的,常年的体力劳动使母亲现在落得腰疼的毛病。读书——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这是我的人生规划。至于梦想?那应该是买个大房子能和爱人孩子母亲住一起。

    但生活是一场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过程,没有明确的轨迹。

    我遇到一个没有北京户口的北京女孩儿从此开始了我的北漂之旅。当时是怎么考虑的?也许是爱情冲昏了头脑,也许是我内心深处被垒土深深掩埋的地方有莫名其妙的理想和卑劣的念头在一起发芽。

    女孩儿比我大几岁,女人眼中的时间是按秒来计算的,很快我们结婚生子。

    2.

    作为一个男人我想最痛苦的事应该是生活在岳母家,而且我们还有了一个孩子,为什么不出去租房子?有了孩子就能体会到每月多上几千元是多么的重要。

    自尊是贫贱者对自卑的最好掩饰,有时候我承认自己过分敏感,这种无厘头的敏感折磨着爱人也快要摧毁自己。

    从来北京那天起,我就为自己加冕了“上门女婿”的王冠,这也成了扎在我母亲心中的一根刺。我儿子出生后母亲为帮我们减轻负担,撇下家中同样需要照顾的姥姥,来到北京帮忙照料孩子,从此家里不断上演着三个女人和我这一个男人的故事,(妻子生活在离异家庭,一直和岳母生活)还有一只名叫悠悠的泰迪。

    母亲来到北京是极不适应的,她时常表现出来的尴尬和低人一等的无所适从让我感到愧为人子,我恨我自己没有给她直起腰板的条件,而这种羞愧却往往转化成对她倾泻而出的责备。

    “妈,你别这么拘束,你这样大家都觉得别扭,就像家里一样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别总忙东忙西,没话找话,没活儿找活儿”。

    “你懂啥,这不是咱家,你怎么样都行,我哪行啊,我不多干点咋行呢,本来就是来干活的”,母亲总这样反驳我。

    她说的难道不对吗?我时常想也许我要的幸福生活真的还差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机会来了,农村的院子被政府修铁路征收了,一直都在传各种小道消息,终于成真了。家里的土地不比大城市的金贵,动辄成千上百万的征地款,我们只拿到几十万。这对当地人来说是可以诱惑人杀人放火的数目了。母亲把征地款的银行卡交给我的时候她很开心,她一直觉得没能力给我买房,结婚没尽什么力,这回终于帮到我了。但她的家同时也没有了,那个曾经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她做的真的足够多了,她是世界上最平凡的女人,也是我最伟大的母亲。

    征地款加上岳母的资助也算有了首付款。当时第一个想法——买房,我把目光对准了燕郊,有公交直接能到国贸,同时也考虑到相较北京毕竟便宜些。

    签合同那天我和妻子起得很早,穿上新买的夹克,皮鞋反复擦得光彩照人。

    销售熟练的捻起每一页需要签名的地方,一页一页的合同卡啦卡啦的飞快在我面前晃过,我只负责大笔一挥潇洒的签下我那幼稚的签名。合同的内容是啥?是幸福和期待——从明天起我要成为一个幸福的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新闻告诉大家的那样,国家出台限购政策,燕郊房价直线下跌,而且无人问津,就这样我为了自己可笑的梦想做了接盘侠。我每月需要还8000元房贷,而我每个月到手的工资是6500元。当时近三万的房价,据说现在已经有人一万多挂牌出售了。“真他妈大傻X,鬼催的怎么就想着买房子,还买在燕郊呢?”我在心中反腐咒骂自己。

    有段日子下班后站在家门口,手哆嗦着极不愿把钥匙插进门锁,扭开那道门。妻子和岳母没有责怪我,尽管她们当时是极力坚持要在北京买个小平米房子的,我是为了能让自己母亲有个单独的卧室这表面光鲜的想法才坚持买在了燕郊。但家人对这个话题刻意的回避却要把我整个人揉碎了。

    我的清晨不再需要闹铃,我很早出门,等同事都走了才下班,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剩我一个人,不顾妻子督促回家的微信,不管家里啼哭的孩子。我是割了一茬的晚秋韭菜,正经历寒冬在这个季节再长不出来了。

    那些日子常在梦中见到父亲,他坐在扶手漏出海绵的沙发上,胳膊肘支在膝盖上,低着头吧嗒吧嗒抽着烟,房间没有窗户,屋子里烟雾缭绕,隔着烟雾看不清他的轮廓。

    “爸这些年你过的咋样?”父亲不应我,只是狠嘬一口,滋啦啦一声,烟纸和烟丝瞬间烧掉红通通的一大截,但还是照不清父亲的脸,他长吐一口,浓浓的烟雾从他空口中钻出来盘旋扭曲着向上蒸腾。父亲始终没有抬头看上我一眼。

    3.

    我有个要好的朋友,在燕郊长大的,张口闭口的总是半个燕郊都是我们冶金的,燕郊三局的见我们得矮半头!听他讲话感觉挺逗的,总有回到那个年代“国企单位大家庭”的感觉。和身边北京胡同儿长大的孩子讲话腔调还真像,也许由于和他的交往才在我的心中抛下了“燕郊即北京”的心锚。

    周末他约我出来,硬着头皮赴约。

    我的情绪是传染病,引得他的话也少了不少。

    “你呀就一完蛋草的玩意儿,废物点心”朋友这句话可能憋了半天终于喷出来了。

    “多大点儿事儿,你又不指着倒房子过日子,我就和你说啊,你活这么大就没做过买房这么对的事儿!”

    我一直将自己泡在苦水里,听不到他在岸上对我说的话,他没有办法拉我上岸。

    我自顾自捞着已经没啥东西的铜锅涮。

    朋友叹口气,扭头看向窗外。

    小饭馆中推杯换盏,铜锅腾腾而起的热气蒸着我们,这也许是我的一场梦。

    “行啦,别他妈划拉了,锅都让你戳漏了,走吧!”

    掀开饭馆的棉门帘儿一股冷风扎了过来,眼镜儿糊上了油腻腻的雾,北京的冬天终于来了。

    “这是去哪啊,不送我回家啊”

    朋友的车一直向东开着,拐上了通燕高速。 买房签字那天走的也是这条路,这是条需要我背着每月8000的债务走完20多年人生的路。

    “带你去个地方”朋友说话难得的简明扼要。

    顺着高速我们来到了燕郊——未来北京的七环。

    看吧,这就是他想让我看到的。到处挂着锁的房产中介,坐在售楼处大玻璃门儿后发呆的保安,路两旁贴满招嫖信息长了一脸“大麻子”的人行道,还有他妈的不断在我们后面鸣笛催命的汽车,他们就不能接受这条路天天堵到寸步难行的现实吗?按两下喇叭你就能飞起来?

    我知道我们要去哪了,车拐进了思菩兰路。前面就是我曾经一直期盼的属于我们自己的新家。

    我早听说我购买的小区基本完工了,销售和朋友曾多次和我提及此事,但这并没有勾起我来看看的冲动!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我拧开车门储物槽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皱着眉头大喝了几口,水凉的冰牙拽着我的半边儿头直疼。

    “我带你去看病,你呀活的真累,不潇洒,没意思”

    “我能和你这高干家庭出身比?房子好几套,车子好几台,你能不潇洒吗?,我背这么大一乌龟壳儿,一旦翻板儿就很难再转过来”

    “这可不是我的错哈,这叫资源,我干嘛不利用,可我没这些照样获得快活,这世界啊精彩的很,人这一辈子,真是太短不够我找刺激的”

    “你毕竟还没走到我这步”我小声嘀咕道。路两旁的建筑从车窗上划过,被我们甩在身后。

    4.

    “走吧,下车吧文哥,到你家啦”

    我的家?我对她还是陌生的。上次我看见她是在售楼处销售经理的宣传图纸上,规规整整的横线,圈起了能放超大双人床的卧室,能放下浴盆的卫生间,能搭一个吧台的餐厅。现在她就完完整整的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一步步走向她,她也正一步步迈向我。

    我知道第三栋楼中有一个位置是属于我的。踏进小区那一刻突然觉得很踏实,心中竟异常平静,小区都建起来了,但还没有做绿化和主体路面硬化。小区挺大我想我该仔细看看她全部的模样。

    我双手插兜,和朋友走在环抱小区的沥青路面上,突然觉得自己像下来收租子的地主,为同来的朋友介绍着自己的产业。

    这路两旁以后可以栽一些银杏树吧,那样到了秋天真的很美。这么大块儿地还空着咧,应该是要安装健身器材的,也没准是要建个篮球场,对了当时销售是这么和我说的会有一个篮球场。盯着这块儿空地我看到我儿子小毛豆在球场上追着我笑啊跑啊,又吃劲儿的抬起胳膊把篮球推向篮筐儿。

    “爸爸,哪个房子是咱家的啊”我怔了一下,一个小男孩儿奶声奶气的声音将我从刚才的画面中扯了回来,是一家三口来看房子的。

    父亲蹲下身子,一只手托着将小男孩儿抱起来,小男孩儿双手搂着父亲的脖子,坐在父亲的臂弯里,侧着脑袋贴着父亲的脸,旁边的母亲拽了拽孩子漏出脚踝的裤脚,毕竟进入冬季了。

    “一、二、三、四、五。。。。。。。”父亲指着面前的高楼一层层的数数,小男孩一边点着头,一边伸出食指指点着,一本正经的同父亲一起大声数着。

    “十二,对就是那里啦,十二层咱们家就在十二层”父亲指着楼房的十二层说。

    “看到没儿子,咱们和妈妈以后就要住在那里啦”那父亲眼波流转,侧过头看向旁边的妻子,两人会心一笑。

    我的家也在这栋楼,在第十层,那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5.

    燕郊的夜也是热闹的,但却与北京的繁华有着天壤之别,这里更多是市井的气息。

    这条进京的路无论什么时候都非常堵,车开的很慢,路旁能看到推着小车卖饭的小商贩,生意不错,顾客大多是年轻人,搓着双手跺着脚,等待热腾腾的晚饭,驱赶这冬的寒意。

    他们中有几个是本地人呢,又有多少个活在燕郊工作在北京呢,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呢?也许他们和我一样自己也没想明白。

    到了北京的家天色已晚,我没有邀请朋友进去坐坐,朋友也从没要求过。

    “叮铃”我的手机响了一下。

    “哪呢?毛豆想你啦,啥时候到家?”是我妻子的微信消息。她的微信头像是我儿子满月时候的照片,他光着身子,双手交叉支在身前,小脑袋挺着,黑乎乎的大眼睛若有所思似的看着斜下方。

    还记得当时给儿子拍满月照的摄影师说:“你儿子真不一般,才满月脑袋能挺这么高,协调能力真好,将来没准是个运动健将”,虽然明知道是恭维的话,但当时还是美滋滋的。

    “等我,马上到家”回复完妻子的消息,我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往家走去。

    电梯的数字一个一个的蹦着将我送到了家门口。我听到家里传来“滋啦啦”热油下锅的声音,香味仿佛透过猫眼儿混着灯光飘了出来,母亲应该正在家准备晚饭。家里的小泰迪悠悠现在一定在门口蹲着哼哼唧唧的等我开门扑向我,全家就属它耳朵最灵了。估计这会儿毛豆又睡着了,不然媳妇也腾不出手给我发微信,毛豆睡觉时候是最可爱的,粉嘟嘟的小嘴真招人心疼,但是哭起来也是个小魔鬼,让大人着急跟着起一身的汗。

    我掏出钥匙,上面挂满了媳妇给买的各种钥匙链,加菲猫、蜡笔小新、蓝胖子都是她喜欢的卡通人物。插进钥匙孔用力的向右拧开门锁。悠悠摇着尾巴,上蹿下跳、嚷嚷着打着转的扑向我,我抱起对我撒娇的悠悠对家人喊道:我回来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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