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伟大的爱情

The greatest love

She is sixty. She lives

the greatest love of her life.

She walks arm-in-arm with her dear one,

her hair streams in the wind.

Her dear one says:

“You have hair like pearls.”

Her children say:

“old fool.”

她六十岁拥有

生命中最伟大的爱情

她和心爱的人挽手漫步

微风吹乱了他们灰白的头发。

心爱的人说：

“你的每根头发都像珍珠。”

她的孩子们说：

“老傻瓜。”

最初是在一本小册子上读到这首小诗。波兰女诗人安娜·申切斯卡以抒情诗见长，但在这首诗里，她用一种异常安静和平淡的笔调，向人们展示了爱情的另一种方式。没有热情洋溢的告白，没有信誓旦旦的承诺，没有年轻人所钟爱的爱情的激情和热切，但是一样浪漫而温馨，同样是一场伟大的爱情。

读惯了爱情小说的人，总对爱情有着偏执的期待。分分合合，吵吵闹闹，伤害与被伤害，年轻人的爱情似乎永远离不开这些话题，非要在互相的撕扯中才能证明爱情的伟大与坚定。这是小说和电影给我们种下的毒药，其实现实生活中的爱情哪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相识，相恋，结婚，生子，然后就是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头发花白，身体佝偻，最后死去。这才是我们大多数人的爱情轨迹，大同小异，不曲折，不壮阔，没有“为伊消得人憔悴”，更没有“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有的只是生活粗糙的质感。然而谁能否定这种爱情的伟大呢？人生这袭华丽的长袍，终究抵不过岁月的虱子，当繁华落尽，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紧跟在这首小诗后面的，是英国诗人托尼·哈里森的《远距离》：

Though my mother was already two years dead

Dad kept her slippers warming by the gas,

put hot water bottles her side of the  bed

and still went to renew her transport pass.

You couldn’t just drop in. You had to phone.

He’d put you off an hour to give him time

to clear away her things and look alone

as though his still raw love were such a crime

He couldn’t risk my blight of disbelief

though sure that very soon he’d hear her key

scrape in the rusted lock and end his grief.

He knew she’d just popped out to get the tea.

I believe life ends with death, and that is all.

You haven’t both gone shopping; just the same,

in my new black leather phone book there’s your name

and the disconnected number I still call.

虽然母亲已经过世两年，

父亲还是会用煤气炉烘暖她的拖鞋，

再把热水器放在床上她睡的那边，

还会按时续上她的公交月卡。

你要是想来我家坐坐，请一定电话预约

父亲会让你一个小时以后再来，好让他有时间

收起母亲的东西，让房间看上去只有他独居，

好像他对母亲的深情让他有点难为情。

他不肯听我讲母亲已经过世了，

他相信很快就会听到她的钥匙

在生锈的锁孔里咔嗒作响。有什么可伤心的，

她只是刚刚出门买茶叶去了。

但我相信生命不止于死亡，仅此而已，

你们并不是一起出去买东西去了；同样地，

在我那本新的黑皮电话簿里记着你的名字

我仍然会拨起这个无人接听的号码。

我一直好奇一个人伤心到极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或许是嚎啕大哭，或许是悲痛欲绝，甚至轻生赴死，但从来没想过，悲伤竟然还可以如此安静，安静得仿佛一切照旧，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当人们还在讨论异地恋如何容易分手的种种时，有些爱情已经跨越了生死。同样不浪漫，不惊天动地，没有人有兴趣去关注的老套而平凡的爱情，但是同样伟大，有人情愿为此倾其一生。

平凡，普通，没有惊人的美貌和财富，但是那又怎样呢？这就是我们，这就是我们伟大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