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作者: 三茶酒鬼 | 来源:发表于2018-06-02 19:59 被阅读121次
    好久不见

    下午整理邮箱,偶然看到十五岁写的东西。

    那时候我的笔下只会出现三个地名,乔镇,博城和滨北。

    那时候我固执地以为她爱你就会静下心等你。

    那时候我没现在矫情……

    后来……

    我在各种地方经历各种故事;

    我看到无数个她爱他她便跟他去了天涯;

    我越来越矫情,尤其深夜。

    文笔青涩,看看就好。

    1 四年后,我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和茉莉相遇,我未想到,我想,茉莉亦然。

    茉莉比我小,小一岁。所以正当我在高中和那些小流氓们斗智斗勇的时候,茉莉还在为她的中考不懈奋斗。

    也许现下我看见了茉莉她却没看见我,也许茉莉早就看见了我却未和我说话。

    离开乔镇时我十六。

    茉莉刚十五。

    那时,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后来我去了滨北,滨北二中。临行前茉莉给了我一个大信封,里面是一个日记本,和一封信。

    第二年,茉莉也去了滨北,她高一,我又离开了,到博城。

    “滨北的夜比博城的漂亮。”

    茉莉后来写给我的信里如是说。

    其实,博城这个地方的冬天特别冷,滴水成冰。反倒不像滨北,虽然仅一河之隔,却比博城暖的多。

    2 一周前,我在博城收到乔西来自乔镇的订婚请柬,乔西一旁的名字,写着茉莉。

    乔西这个人,我认识他的时候,还不认识茉莉。

    那时,还在乔镇。

    除了偶尔逃课,通宵上网和上课睡觉之外,我基本还算是一个好学生,乔西则不然,我想,若是他偶尔逃课通宵上网然后上课睡上那么一小觉的话,乔西也能算的上个好学生了。

    其实乔西家就住我家隔壁。我们自小受一样的教育,吃一样的饭,看同一个漂亮的姑娘。后来却长成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所以我说,环境造就人完全是句屁话。

    现在我算了算,第一次见茉莉,该是在七年前。

    七年前,乔镇中学是不让男生留长头发的,我未感到自己的头发过长,后来被请进了政教处。另外,和我一起的还有乔西。

    政教处的贾贵端详了我们很久之后,说到,苏牧留下,乔西你回去吧。

    功课好的学生就好比揣了一副免罪金牌,朝廷永远特赦他们。

    乔西走后,贾贵押着我去了对面胡同里的发廊理发,贾贵对我说,你去那边,我在这。节省时间。我便朝另一个发廊走去,回头瞥见贾贵已经进去了。

    奇怪的是整个胡同里的发廊基本都挂着暂停营业的小牌子,而且窗帘拉的异常严实。无奈,我只能走出了胡同。

    这是个门庭不大的理发馆,挂着“伊人发屋”的招牌,设施简单,白色的围墙给人干净的感觉,宽大的壁镜一角贴了一张写着“理发五元”的硬纸板。理发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没化妆,皮肤很白,仿佛终年不见阳光一般。洗好头发后,我说,按现在的头发剪短就行。而理发师好像并没听见我说的话,耳旁嗡嗡响起,我看见长长的头发落到眼前雪白的围布上。十五分钟后,我走下椅子,不得不承认,如此手法高明的理发师不多见了。当我把钱递给她时,忽然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门随着一声“妈”打开,我便看见了那个即使很多年之后仍叫我无法释怀的姑娘。

    看样子她见到我很惊讶,不过那个表情随即便被微笑替代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干净,只是我感觉。姑娘接过了理发师手里的钱,找零给我,然后我又看见了那干净的笑,她冲我说,谢谢,下次你再来吧。

    嗯。

    从伊人发屋出来后我没见到贾贵,便独自回了学校,经过政教处时从窗子往里一瞥,知道贾贵还未回来。

    以后我在乔镇的日子,便成了伊人发屋的常客,渐渐的我发现,伊人发屋除了我之外好像并没有几个顾客,我想这大概也是那个姑娘见到我时惊讶的原因,而让我惊讶的是,理发的女人原来竟是个聋哑人,而那个姑娘,你很聪明,她就是茉莉,理发师的女儿。

    3 收到请柬的第二天,我让桃根照看店门,独自驱车去了乔镇。

    当年,他们说,博城遍地都是商机,我从滨北来博城的时候十八。那个冬天,口袋里揣着又脏又皱的二百块钱,好在它们是钱,不论你如何蹂躏只要不缺胳膊少腿便不会贬值。

    这一点便不像女人。

    我拿着二百块钱买了一箱超市里最便宜的“六丁目”方便面,剩下的在一个叫西谷王的地方住了两个月。那时还不曾有过蚁族这个概念,多年之后我在偶然经过那里时,看见依旧是满地的高低床,只是感觉人愈多了。

    高中里的茉莉两周回一次家,每次都要多花五块钱转一次站到我住的地方呆一会儿。顺便帮我洗毛巾,袜子甚至内衣内裤。我深知自我离开乔镇后伊人发屋已鲜有人去了,五块钱对茉莉来说意义非凡。

    我说,丫头,下次别来了,这些活我自己能干。

    茉莉用沾满洗衣粉泡沫的手撩一下头发,低头不语。可是两周后照常在西谷王口看见她。住在一起的哥们对我说,遇见这么个姑娘不知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叫我千万别辜负了人家。可那时我只想赚钱,却对一些和茉莉之间的微妙情愫浑然不觉。

    依旧是每隔两周,便能在西谷王的站牌前看见身穿校服的茉莉,雷打不动。可是我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难过,终于有一天,我的铺盖被包租婆一卷而起,高声叫骂着扔之而去。

    那日,茉莉站在门口看完了全部的现场直播。包租婆看见茉莉之后骂的愈发难听,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茉莉掉泪。她默默地收起我的铺盖,一边听着包租婆杀猪般的乱叫,我再也忍不住,一巴便掌扇了过去,却被睡在我上铺的桃根拦下,桃根塞到我手里二十块钱,茉莉携起我的手,蹒跚而去。

    那夜茉莉没有回到乔镇,而是和我在博城的候车大厅里呆了一夜,她的脑袋倚在我的胸膛上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博城的冬天很冷,破旧的军大衣无法供给两个人足够的暖,我一夜不寐。

    4 就我而言,这世上最残酷的事不是物是人非,亦不是物非人非,而是比二者更甚的——面目全非。在我脑际这空白的四年,原来,你已不是你,我亦不是我自己。

    便如我又到了乔镇却丝毫没有曾在这里生活过十几年的印象,变成一个陌生的陌生人。

    初三那年,爸妈先后下岗,我开始逐渐理解了生活。

    我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时间赚钱,原本可怜的功课变得的愈加苟延残喘。

    六月。乔西跑到我周末打工的餐厅对我说,他的父母用钱给他砸开了市里一所重点的大门。他拉我到小吃街庆祝,我看见一旁那叠未刷的盘子,对乔西说,我叫茉莉陪你去吧。

    我知道,那天乔西很高兴。

    之前我在外面所干的一切全都瞒着父亲,快要中考的时候,父亲对我说,去高中吧,有出息。

    那时,我自觉的自己很聪明。可是却不知父亲求了多少人,才把我送到了滨北。

    茉莉说,你等我,在滨北。

    5 候车厅里的人头攒动,人们呵气成霜。我和茉莉如此偎着,那些形形色色的脚从我们的面前匆匆而过,去而不返。

    亦如那些在乔镇的日子。

    只是,因为茉莉一夜未归,她的母亲不知通过何种方式找到了候车厅里的我们,一起的,还有茉莉的班主任和乔西。他们生拉硬扯的将茉莉拖到列车入口的地方,茉莉伸出一只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我却无动于衷。我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哭声,一旁她的母亲不停地打着繁琐的手势叫我赶紧离开。我转身便隐入了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流……

    破败的站台上,我亦听见了自己的哭泣,茉莉的列车早已北去,那些从朔方吹来的风撕扯着我的脸颊。时光变得扭曲,若大的站台上仅我一人,灰暗的天空落起大片大片的雪花。我在厚厚的雪里,埋葬了四年……

    那时候,我还不懂,锥心之痛,情何以堪。

    6 我停好车子,现在是凌晨四点,我在昏黄的灯下看见请柬上的日期是五月二号,现下,才四月三十。

    我挨过了那个博城的冬天,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后来,桃根在垃圾堆里找到了我,叫我在他的建筑队里运砖,再后来,我开了这家伊人茶室,从此在博城安静的活着。

    这些年,我夜夜梦见彼时和茉莉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只一次打典好行囊准备再见她一面,哪怕一面。临行时心里却总是隐隐发怵,不知为何的害怕,最终告吹。现在,真正叫我害怕的事来了,我反倒不怎么怕了,却总以为自己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人生总是充满了讽刺。

    其实,乔镇的变化并不大,至于我感到的陌生,我想,那也许是我变了,我们的心早已面目全非。

    昔日的乔镇中学变成了乔镇小学,贾贵曾带我去的那个小弄,依旧是暂停营业的发廊多,营业中的发廊少。眼前的房子依稀便是旧时的伊人发屋,破败的木窗上挂着迎风瑟瑟的塑料布。进或不进我想都已经不会有多大意义。我转过身准备走回停车的地方,此时脚步却不由得僵住。

    我确定,眼前五十米处站的就是茉莉,而她的旁边,是曾和我一起长大的乔西。他们站一起,便如请柬上写的那样。

    如果现在我向茉莉走过去,我离茉莉还有五十米,如果我停在此处,那么,茉莉离我还有五十米。

    彼时,我曾幻想,当我和茉莉再相遇时的场景,我们向着对方奔跑过去,身后大片大片的白鸽轰然而起,然后两人紧紧相拥,热泪盈眶。茉莉偎在我的怀里不停地捶打我的胸膛,我紧紧的怀着她,从此再不分离……

    现实却是,我们相隔了四年零五十米零一个乔西的距离。之间仿佛被岁月掘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时间出现了大片的空白,像小时候看的劣质录像带在一个瞬间卡住无法继续,无数米粒般大小的时间点慢慢凝固,曾经千方百计想要说出口的话一瞬之间烟消云散,连怀恋的权利都被无情的掠夺。

    可是这中间不曾改变的,是我看见乔西身旁的茉莉依旧笑的很干净……

    六年前,离开乔镇时茉莉的信。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时我早已知道,乔西深爱着茉莉,我以为,这样茉莉会幸福。

    我记得很久以前茉莉对我说,“等我,在滨北。”

    可是,我没有。

    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

    现在,如我所愿,她很幸福。

    好久不见。

    我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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