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暮剑
一
暮,微雨,正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可是江上的人想要上岸。
城郊破庙,琴音婉转流淌,一身粗布衣裳的潦倒书生随意抚弄琴弦,正是凤求凰。
庙门之外,细雨落地溅起尘土,水汽氤氲,模糊了人的视线,若非是在这破庙之中,这烟雨蒙蒙袅袅,别有一番韵味。
书生正对庙门端坐,他似乎只专注于自己手下的琴,慢慢、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听。
每一滴雨,声声入耳,雨声之中,隐藏着另一种声音,那是一个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还有一种气味,他熟悉的气味。
书生嘴角微扬,神色却似有哀伤。
“你不该选在雨天,雨天里,你的脚步太重了。”
那脚步声的主人也是一样的嘴角微扬,随手挽了个剑花,顿时剑芒大盛,竟如一座金钟将整座庙笼罩住,不留一丝缝隙!
剑芒渐渐收缩,一寸寸逼近那弹琴书生。
死亡一步步迫近,他手下琴音却是一如方才,没有一丝变化,眼睛不睁,反而闭得更紧!
一道凛冽剑光突然刺破剑芒笼罩,直奔他胸口袭来,来势之快,不容人反应判断。
书生背后便是佛像,宝相庄严却挡住了他唯一的退路,退无可退,便只有迎面而上!
这一招恰恰是他意料之中的,只见书生两手一按、一推,琴音乍止,琴身激射而出,正对崔莺莺剑势,崩!咔!
崔莺莺飞身暴退。
她杀人向来只有一击,一击毙命,或者毙自己的命。
这是她第一次失手,那灌注了真力的古琴浑如钢铁,气劲透过宝剑竟将她腕骨生生震碎,而那断弦最后强音的震动恰恰去了她剑芒之势。
嚓!崔莺莺宝剑脱手,斜插入地。
她按着震痛的手腕,暗道,这个人好可怕,江湖上何时有了这么一号人物,她竟不知……
而当她抬头,看清那书生的一张脸的时候,背后才真的沁出来一层冷汗。
随后是笑,大笑,狂笑,她笑得不能自己,直到嗓子哑了,再也不能狂放一笑的时候,她才哑然出声,“竟有人出钱买自己的性命,难道,你早知道我要杀你?”
自她大笑开始,书生就一直冷冷看着她,仿佛她的一切反映在他眼里都是再平常不过的。
“你自负一身好剑术,又有垂暮剑这样的神兵利器,却太过狂妄了。”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使用剑芒笼罩再以剑招击杀风险太大,若是掌握不好时机,出招便是破招。可你就是不听,只把每一次刺杀当做练习,你实在是令我失望。”
崔莺莺也不拔剑,无法使剑的剑客,要剑有什么用?
她自裙摆扯下一条轻纱,将手腕固定住,裙摆之间纤纤玉足便暴露在空气中,她媚眼如丝,轻轻吐气,“可除了这一次,我从未失手。”
“失手这种事,从来不会有第二次。”书生眼皮都不抬一下,“我看你长大,这招对我会有用吗?”
一句话正说到崔莺莺痛处,她突然怒从心起,脸上多了几分森然,“这样也好,反正我早晚要杀你的。”
书生似乎很可惜那琴,蹲下身抚了抚犹自震颤的琴弦,喃喃道,“早晚要杀?”
“不错,十二岁那年你收养了我,让我活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授业恩师,可是我厌倦了,我不想每天在那小小的戏台上唱着令我作呕的曲目,晚上去舍命刺杀一个个素昧平生的人!”
“你闻到了吗,我的头发里都是血腥味道,洗不掉的!洗不掉……我要杀了你,这是我获得自由的唯一方式!我不是崔莺莺,你也不是元稹,我不会允许你书写我的结局,不论是《西厢记》里,还是江湖之中!”
书生拢袖,任由雨水打湿了的头发贴在脸上,淡淡笑道,“所以我送给你刺杀我的机会,还给你报酬,可你赚了我的钱却不能为我办事。”
崔莺莺咬牙道,“不错。”
“那么你就赚不到我的钱。”
“没关系。”
“没关系?”
青葱玉指间寒芒乍现!
“因为,现在我只想赚你的命!”
二
乌云自四面八方奔赴而来,是夜,无月无星。
雨越下越大,打在人的脸上,痛。
城门酒肆已经打烊收摊,却有两个人坐在石阶上提着酒坛豪饮。
酒肆帐篷就在头顶,这两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一个衣冠楚楚浑身干爽,一个衣服淋透贴在身上,还坐在雨里不动地方,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欺负另一个的样子。
但是若有人认得出他们,便会知道,他们两个若有一个要欺负另一个,那绝不会是里面那个。
“大冷的天,还没醉就疯了!”张君瑞道,“你这撒酒疯也不是地方,大半夜的专挑城门口,怕人看不到么?”
元稹一口气喝掉了半坛酒,“奇怪,今天这酒怎么越喝越清醒……”
张君瑞叹了口气,“可能因为你根本就不想醉。”
“嗯,”元稹伸出一个指头晃了晃,“告诉过你多少次,可能和根本不要放在同一句话里,不中听。”
张君瑞神色黯然,“可能他们根本就没在听。”
“与其待时,不如乘势。她是最顶尖的刺客,非但懂得乘势,必要的时候,还会为自己造势。”
说这话时,元稹的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色,那一刻张君瑞几乎真的以为他只是在赞叹自己的一位出色弟子,欣赏他的才华。
可是反复咀嚼,他品出了好几种味道,喃喃道,“必要的时候……”
“不错,面对你的时候。”
“面对我?她不见得有这个机会!”
“一定有的……但是那太危险,我不会让她陷入危险。”
张君瑞却似没有听见,只顾着说自己的,“自荐枕席又被弃如敝履的崔莺莺……”他忽然轻笑道,“她说不喜欢这曲目呢……”
“哈哈,那是自然,没有一个女子会喜欢始乱终弃的结局,”元稹盯着张君瑞的眼睛,恨不得看到他心底去,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张君瑞皮肤一紧,几乎坐不住。
元稹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好不绝情。”
“彼此彼此,”眼神扫过张君瑞摸向腰间的手,元稹咽下最后一口酒,随手一推,酒坛骨碌碌滚了一地。
他靠近张君瑞,“若是唱的《西厢记》,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张君瑞强挤出一丝笑,“想来不会,她恨的不是始乱终弃,而是有人……乱都不曾乱过。”
眼前寒芒一闪,生铁的冰冷刺入身体,那剧烈的疼痛和寒意随着血液的流失蔓延全身。
脆弱的身体更加敏感,张君瑞惊恐地睁大双眼,“师父......”
夜色中刀剑都太过显眼,所以他今夜特地不用这类兵器,不想还是失手了。
元稹胜便胜在他对对手的了解,反其道而行之,反而添了几分胜算,何况如今二人都是强弩之末。
元稹手上用劲,三棱刺更深一寸,鲜血一股一股地涌出来,就像是不堪束缚的生命。
他整个人压在张君瑞的身上,“我原本不屑用毒,可是你是我的弟子,怎么能违背我的教授。”
“你们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是最顶尖的刺客,不是下九流的杀手,先是红娘,再是莺莺,然后是你,你们都这样违背我的初衷,你已经沦落至此,我只好不惜一切除掉你……”
张君瑞苦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中毒之后。”
“什么时候下毒的?”
“很久以前。”
噗——
一口黑血吐出,吐血的是元稹。
乌黑粘稠的血液溅了张君瑞满头满脸,他厌恶地扭过头去,手还按在腰侧的位置。此时他只能生拼力气。
张君瑞猛的抽出腰间的长鞭,霍然一掣,直扑元稹腰身,他这一招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力,若是在平日,他一定将长鞭舞的霍霍有声,浑如精钢,直取敌人命脉。
可如今,长鞭在手,元稹紧紧趴在他的身上,他只能像街头欺辱人的流氓恶霸一样,狠狠一抽!
这一鞭,即使不能伤到元稹,也会牵动他体内毒性,张君瑞恨道,“我受罪,你也别想好过!”
元稹眼神一凛,伸手握住张君瑞手腕,顺着他使力方向一拉、一扭,张君瑞顿时眼神突变!
这一拉登时卸去他出手力道,长鞭脱手!
元稹翻身一滚,只这一滚,他的人已经在张君瑞一丈开外。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同样是一个在雨里,一个在棚下,却是一个执鞭长立,一个仰倒在地。
元稹站在雨里,手中长鞭软软垂落,面前张君瑞封住几处大穴,两人冷冷对视,看着对方模糊的轮廓。
大雨击碎了视线,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或是都躲了开去,这已经成了和时间的博弈,两人都不能再发动攻击,他们都在等,等其中一个先死,等能来的人是谁,另一个,才能活下来。
脚步。
每一滴雨,声声入耳,雨声之中,还是那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元稹惬意地勾起唇角,“你等不到了。”
三
城郊破庙,树枝参差,随着风雨张牙舞爪,无情树影抽打在女子的身上。
崔莺莺晕倒在地上,浑身给雨水浸泡,衣服揉得破抹布一样湿重地贴在身上,手上银针撒了一地。
元稹那一掌只用了四成功力,他根本不想取她性命。
他不杀她,却将她扔在雨里。
冷,她只觉得冷,心里是沉重的伤悲,雨水迅速带走她的体温,她被自己一个寒战惊醒的时候,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泪水是否已经给大雨冲刷干净。
但是她来不及伤悲,小路那头打着油纸伞拾阶而上的女子,一身杀意!
崔莺莺苦笑,与其是她,她宁愿死在元稹的手里。
“因为恐惧,愚蠢的人们不能容忍智慧,于是对它漠视,或者扼杀。漠视本身就是一种扼杀。”
红娘俯视着狼狈不堪的崔莺莺,捏着细嗓提起唱腔,“小姐,红娘为你受老妇人责罚,小姐可曾心疼呀——”
她故意手上一松,油纸伞略一倾斜,伞面上雨水尽数泼到崔莺莺脸上,溅了她满头满脸。
“崔莺莺,就是因为你,我的才华美貌柔情统统被世人漠视,你可知道,我多恨你!就是因为你,戏班,师父……戏不是戏,事情不是事情,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崔莺莺索性躺在地上,暗自调整内息,就是那雨水泼脸,她也没有动容分毫,她手慢慢摸向身侧的垂暮剑,那是元稹留给她的,她就一定要握起。
“不错,你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是世人眼光,不是师父偏爱,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你比不上我!”
“论武功,我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论资历,我在“戏班”也数一数二,击杀的高手远比你多出数倍,至于容貌……”轻轻抚着自己的面庞,崔莺莺轻蔑一笑,眼里满是不屑。
她却忽然敛了笑容,因为,这一笑,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自信与骄傲,竟都来自那个男人。
崔莺莺之言,字字锥心,红娘霍然收伞,伞尖直指崔莺莺咽喉,怒道,“站起来!出手!”
红娘的伞并不是普通的油纸伞,伞柄伞骨皆为精钢所造,坚固非常,伞尖打磨成三棱尖锐状,与三棱刺异曲同工。
最重要的是,这柄伞的伞面是由天蚕丝所制,在外面覆以油纸,虽然看起来与普通油纸伞无异,但实际上却是兼具矛盾功能的机巧武器。
元稹把这样的武器交到她的手上,红娘的不甘也并非没有道理。
崔莺莺一步步试探自己身体的各种技能,暗暗将那几枚散落在地的银针收回指缝,发觉自己除了右手的骨折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损伤。
难道元稹击她一掌,又把她丢在雨里以便快速清醒,就是为了让她面对红娘?
崔莺莺笑着,起身,提剑。
是的,她的右手已经握不住剑了,她的手使不出任何的剑招,而这柄剑却是她最大的倚仗。
脸上依旧是自信从容傲然的神色,嘴角依然是淡淡的微笑。
“垂暮剑,属于刺客的武器,但同时它又是最尊贵的礼器,早在“戏班”创立之初,垂暮剑就在当家刺客手中,代代相传,直到这一届的“戏班”有了我,我胜过了班主,夺了他第一刺客的名号,而你们……就像这垂暮剑与金刚伞,它们同样是杀人利器,但垂暮剑则奉上更高的东西。”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命与道。”崔莺莺剑尖微颤,“垂暮剑师出有名,杀人不沾血液污秽,而金刚伞一触便是血肉横飞,垂暮剑享受着刺客的供奉,而金刚伞只能藏在角落默默清洗血污,这,便是我与你们的不同!”
话音未落崔莺莺左手一挥,十枚银针激射而出,针尖青色寒芒闪着妖异的光。
有毒!
红娘盛怒之下脚步却毫不凌乱,在看到崔莺莺震颤的剑尖的时候她就有所防备。
红娘飞身急退,一手撑开金刚伞护住自己,一手发力转动伞柄,金刚伞飞速旋转,将那些角度刁钻的银针弹飞、折断。
叮、叮、崩!
红娘侧耳听着落地的银针,一根,三根,五根......
还有一根!
红娘急忙蹲身要以伞拦截那最后一根银针,那针却已先一步扎在了鞋上,她待要甩脱这只鞋,崔莺莺却杀机已至!
满天剑光大盛,向红娘兜头罩下,崔莺莺强行挽出几个剑花,生生舞出一道铁幕,困住了红娘。
崔莺莺暗道,“没想到就差这么一丁点,大雨之中,准头还是差一些!”
红娘在那剑光中央,晃得睁不开眼睛,她早已看出崔莺莺右手有伤,绝施展不出最后一剑,此时她要么以金刚伞强行破招杀了崔莺莺,要么困在这剑芒之内毒发身亡。
或者,等。
等谁先倒下,是崔莺莺后力不继无法困住红娘,还是红娘抵挡不住毒性死在剑芒之内。
城里城外的两对人,却面临着同样的境况,当真是天意弄人。
但是红娘是不会等的。
崔莺莺也不会。
红娘屏息,细细听着那些藏匿在雨声中的裂缝。可惜,崔莺莺的剑芒根本没有裂缝!
咻!
红娘身侧忽然有一处破开之声,她当下以金刚伞伞尖相对,破开剑幕之后迅速开伞,她破开了崔莺莺的剑芒之招。
同时,一丝剑气已经穿胸而过!
金刚伞杵地,红娘愕然低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她的胸口已经被崔莺莺剑气洞穿,穿肌裂骨之痛,痛不过她自希望之巅堕入绝望之谷的巨大落差。
怎么会?明明看见崔莺莺的右手伤势不轻,这样的她,怎么能使出最后一剑!
红娘捂着胸口艰难转身,看到崔莺莺握剑的左手时,心下一沉,然后竟是平静。
“怪不得……怪不得……没想到你左手剑竟比右手更加高明。”
“我的剑虽然高明,却也从未轻视过你。”崔莺莺淡淡笑着,眼底一片深沉森凉,“在敌人死去之前,永远都不要轻视他。”
“所以你先暴露右手伤势,让我轻敌,再以银针诱我开伞,困于剑芒之内,最后才是杀招……好,很好……你当真是第一刺客。”
红娘每说一句话都要细细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胸口丝丝的疼,她却突然朗声大笑,难道刺客的末路都是如此?
崔莺莺冷眼看着她,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
红娘仰头向天,雨水重重砸在脸上,“到底是……愿赌服输!崔莺莺……就在这城门里面,你若回得来……”
噗——
一蓬血花自红娘后颈散开,落入雨里,冲淡了颜色。
崔莺莺收剑入鞘,单手捋顺自己湿透了的头发,“我不会回来。”
四
她最先看见的是元稹,元稹就那样倚在墙上,失去了维持丰仪的力气。
而张君瑞卧在棚下,腹部插着一柄三棱刺,虽然周身干爽,看上去却比元稹还要狼狈几分。
崔莺莺看着一坐一卧的两个男人,两弯细眉不着痕迹地一蹙,随即是足以颠倒众生的魅惑笑意,“两位,我来晚了么,可有错过什么?”
元稹听见她的声音,知道她并无大碍,终于支撑不住,顺着木杆一点点滑倒在地上,饶是如此,依旧脸带笑意,“不会错过的,我都给你留着……”
张君瑞闻言突然轻笑出声,一脸的讥诮。
崔莺莺剑尖一指,怒道,“你笑什么!”
“哼,我笑你们自欺欺人,笑你们如跳梁小丑!”张君瑞勉强撑起身体,要倚在墙壁上,不想身上沾了血,半截身子滑溜溜地顺着墙壁溜下来。
他似是自嘲,“元稹在张君瑞面前对崔莺莺诉衷肠……好笑……当真好笑!”
张君瑞抬起头,看向崔莺莺,“这么多年来,你头一次用剑指着我。”
崔莺莺握剑的手抖了,她冷然道,“我以为你会问起红娘。”
张君瑞摇摇头,“红娘行刺,并不是为了张君瑞啊。”
他看向喘着粗气的元稹,“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师父,你才是真正的祸水。”
崔莺莺不由一震,心头疑惑不由得解。
怪不得红娘敌视她,怪不得红娘执着谁才是第一刺客,怪不得她败得平静,道一声“愿赌服输”。
不错,愿赌服输。
她不是输给了垂暮剑,她是输给了元稹。
崔莺莺急忙上前搭上元稹腕脉,元稹手一缩,苦笑道,“不必了,我把垂暮剑交给你,你要明白其中用意,不要辜负了……”
一线黑血自元稹唇角溢出,“若不是怕你藏私不肯用左手剑击杀红娘,我也不必……”
崔莺莺扶着元稹,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急道,“你别说话,我们回去,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元稹却不肯再动半步,只把嘴唇贴近崔莺莺,柔声道,“我为你安排着,你不要辜负……”言罢拼着最后一分气劲将三枚石子击出,直取张君瑞!
张君瑞手上没有兵刃,只能用手臂去挡,三枚石子给带偏了角度,却正正击在他封住的要穴上,顿时鲜血一股一股地涌出,按也按不住。
在大雨中呆了半夜的重伤之人,已经没有了为自己封穴止血的功力,张君瑞哀求道,“莺莺,莺莺!看在往日情分上……”
嗤!
五
雨是个好东西,它能洗刷许多痕迹。
天街小雨浸润了青石板上的每一条缝隙,戏班里练功的、吊嗓的、晨扫的,按部就班,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又似乎有什么被刻意抹去。
班主房里,香案之上,供奉着垂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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