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里穿着睡衣汲着拖鞋,歪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奶奶在餐厅喊我去帮忙处理食材。
走过去,赫,好一袋雪似的花儿!是木槿。一片片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那中央的几根花蕊已是完全看不见了。它的大小、颜色都和栀子差不多,但给人的感觉却要更素雅一些。大约是因为它的花瓣形状线条不及栀子精致圆润,色泽也要更柔和一些吧。其区别类似于丝绸和棉布的不同。略一思索,嘿,还真到了吃木槿的时节。
木槿花汤我忽而想到前两个月在学校食堂见到清炒山栀花(大略是一种野生栀子花,花型比观赏型的稍小一些)时,来自嵊州的盼盼惊奇的样子。她说从没想到花儿真的会被做成菜吃。吃完饭之后就打电话给她妈妈分享这一新奇发现。特别可爱。
事实上,“鲜花入菜”古来有之。先秦时代,菊花即为草食上品,古人认为“服之身轻耐老”。《楚辞》里多次提到菊花,更有直接描写吃菊的:“播江离与滋菊兮,愿春日以为糗芳。”说的是把菊花掺和到谷物中制成干粮而食。茉莉花可以舒胆明目,清凉解毒。明《饮馔服食笺》记载:“茉莉花嫩叶采摘洗净,同豆腐熬食,绝品”。
从《离骚》中屈原“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到《隋唐佳话录》里武则天花朝日游园,下令烹制“百花糕”赏赐臣下;再到清朝慈禧太后嗜花成癖,命御膳房采花入馔,烹为美食。食花,俨然是一件雅事。
宋代有梅花汤饼、蜜饯梅花、雪霞羹,明代有暗香汤,仅听着这些菜名,就让人觉得很美。苏东坡当年在西湖喝了新生莲花洗净清煮后,加入苗米、百合等食材做成的荷花粥时,折服于它的清甜细腻,质地如绸,就忍不住写下诗句“身心颠倒不自知,更识人间有真味。”
吃花吃得新奇的也不少。《客退纪谈》这样记载:“孟蜀时,兵部尚书李昊每春时,将牡丹花数枝分遗朋友,以兴平酥同赠,且曰:‘俟花凋谢,即以酥煎食之,无弃浓艳也。’”兴平,今属陕西省,以产酥闻名,以酥油煎牡丹花,实为稀奇。花色鲜艳自然,不用添加其他配料,食欲油然而生;花香或浓或淡,且脱去油腻之味,让人一尝为快。时任兵部尚书的李昊不愿独享这美味,春日里以牡丹和兴平酥赠友人,也算得是一件雅事了。
老饕品尝菜肴,注重食物的色香味各个方面。花为食,恰好能同时满足这三大愿望。这大概是鲜花菜肴能生生不息的原因吧。
现如今,且不说将食花文化发扬光大的云南同胞。江浙一带的家常菜里也时常出现花的身影。除了我之前提到的木槿花做汤,清炒山栀花以外,最常见的就是金针花炖肉了。金针花也就是咱们俗称的黄花菜。将金针花洗净,瘦猪肉切成薄片后,一同倒入陶瓷罐内。然后用旺火隔水炖至瘦猪肉熟透,吃金针花、猪肉,喝汤。汤尤其咸香可口,口感独特。我读书那会儿,每次周末回家,奶奶都不忘给我准备一碗金针花炖肉,如果正赶上花期,用的是新鲜金针花和农家土猪肉,那滋味更添三分鲜香。
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那年年吃下鲜花菜肴的我们,说不得也能得到它们的些许灵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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