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于2016年
莫名想起我的外婆，每次见面她总是反复地说：“见一次就少一面啊！我不想死，我怕烧啊……”她今年92岁，身体无病无痛，生活无忧无虑，只是精神上无寄无托。自始至终她是一个无主见的人，外公在世的时候，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按照旧俗，现在外婆住在大儿子家养老，儿子儿媳叫她往东她不往西。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就是在等待最后的那一天。
我曾经问过她，是否还有什么遗憾的事情没有做。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重复念叨她的那些陈年旧事。也许她因为长时间缺乏跟人交流，已经听不太懂我说话的意思了。她的思绪一直停留在N年前，脑力因严重退化而不听使唤了。
早年听外婆说，她17岁的时候就嫁给外公。外公家是乡下的，而外婆家是县城里的，家里有个卖布的小店铺。当初为了爱情，外婆就跟着外公走了。他们育有四个子女（听说还有一个最大的孩子夭折了），两儿两女，妈妈排行老二。最小的姑娘五岁时被外婆送给他哥哥家去养了，也许是哥哥嫂嫂不能生育的缘故吧。印象中我记得阿姨还曾经问过外婆，为什么当初送走的偏偏是她。后来外婆的哥哥嫂嫂相继去世了，阿姨逐渐增多了跟外婆的来往，而且非常孝顺，毕竟血浓于水啊！
外婆的一生与世无争，最后却落下一个“无用”的标签。她提起频率最高的往事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外公因是“当权派”而受到批斗。家里本来还有一些银元和首饰，外婆当年把它们都藏进坛子埋在地下。但是后来被“造反派”搜家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找到。这件事情一直让外婆耿耿于怀，她自责没有把那些东西分放在几个坛子里埋藏。文革对于我们这一代人而言是没有概念的。
摄于2012年
很有意思的，我们家是个交门亲，就是俗话说的“换亲”。究竟是什么原因促成的换亲爸妈也说不清楚。因外公和爷爷奶奶都过世了，我也无法求证，也许就是缘分吧。俗话说，因前世修来的福气，才会成为一家人。现在外婆是家里唯一的一个老寿星，这是一件多么开心和幸福的事儿啊！
外公家姓杨，兄弟三个，外公排行老二。家族里的老人一个一个的相继离开了人世，每走一个对外婆而言就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后来索性大家都瞒着不告诉外婆，怕她担心又胡思乱想。其实外婆的内心对于死亡是豁达的，她恐惧的只是最后的那把火而已。每次外婆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我就会跟她开玩笑说：“既然这样你就要好好地活着，开开心心地过到100岁，我们给你贺大寿。”这时，外婆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回答：“恩，我能吃能睡，又不想心思，一定可以活到100岁的！”
我非常舍不得与外婆分别，虽然这是迟早的事。我能做的，就是在她有生之年多去看望她。只要我坐在她身边，外婆就会露出像小孩子一样纯洁的笑容，然后开始讲她的那些老故事。虽然她一定会翻来覆去地讲，我也要听得不厌其烦，还要显露出意犹未尽的样子，那时外婆又仿佛回到了以前……回忆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如果懂得如何选择性记忆，一定要删除那些不愉快的、而留下所有开心快乐的记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