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她的夫君
连日来的忧心烦扰,袁若岚已经几个夜晚不得好眠了,总是辗转反侧到天将明,又累又困到极点才昏昏睡去,半睡半醒时总是噩梦连连,每每惊醒汗湿衣衫,虚脱到无力,好端端地就这样病了,连日躺在床上,就算春日照射进泉清殿,袁若岚感觉不到任何暖意。
“娘娘,找御医给你看看吧?”蕊儿在床榻边伺候袁若岚的午膳,她几乎没动过筷子。
“晚上睡不着觉算什么病?不用麻烦别人了,过几日应该会好的。”袁若岚掩了掩被角,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睡着,“蕊儿,把帘子放下来,所有的。”
然而并没有任何用处,夜晚都睡不着,何况白天。
她自知心病还得心药医,于是坐起来身,“太子殿下回来了吗?”
“好几天没见昭和殿亮灯了,最近边疆似乎又乱起来了,昨日听说袁将军也进宫议事,好几日没回府了。”蕊儿边说边在袁若岚腰后放了好几个松软的垫子。
“爹爹也去了……”记得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简直是灾难,袁家军几乎只回来了几十个人,她永远地失去了疼爱她的哥哥。
“更衣。”袁若岚急急下了床,她要进宫,哪怕是在宫门口等着也好,她感到强烈的不安,她要见见她的丈夫和父亲。
没曾想,一站起身,袁若岚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转地倒了下去。
更没曾想到的是她醒来时,是在御医院的病房里,面前就是那张净素至雅,倾国倾城的脸,她没来由地倒吸了口冷气,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
“娘娘,您醒了。”见到蕊儿还在身边,她总算是放下一颗空悬着的心。
“娘娘忧思伤神,可是多日失眠难寐?”月牙儿复又查看了袁若岚的脉息,确定她并无大碍,只是这女子天生纤弱,身体也好精神也罢,瓷娃娃般易碎脆弱,所谓养在深闺的金枝玉叶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哪像自己顶着什么公主的名分,只是一个山寨里长大的丫头。
袁若岚点点头,手腕上是她温暖的指尖,这姑娘天生有种让人心安的气息,她眼里干净得毫无杂质,就是一谭可让人沉溺的清泉。
“我开的药方子,按时吃,三日便见效。娘娘为何不早来找我?失眠久了伤身子的。”月牙儿一旁桌上去写药方子,挺直脊背的坐姿,认真的神态,着实让人信赖。
“哪敢劳烦月大夫。”一旁的蕊儿已迫不及待地接茬,主子这几日的失眠难寐不都是拜月牙儿所赐。
月牙儿一愣,茫然地看着蕊儿,这宫女虽没有正面冒犯她之意,但明显的敌意扑面而来。
“月大夫重任在身,平日里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太子妃殿下担待。”杏枝也不是省油的灯,伶牙俐齿地把蕊儿的话给挡了回去。
“太子府御医的重任当然不应该是太子殿下和娘娘的身子安好吗?”蕊儿收了药方,仍旧不甘心的回嘴,平日里御医院的宫女们一个个都清高惯了,她们得了太子的旨意,只伺候月牙儿一人,专属于御医院的,就算是太子妃来了,还得通报了才能进去。
“太子殿下……”
“杏枝。”月牙儿拦住了这个只顾呈一时口舌之快的丫头,袁若岚毕竟还是太子妃,是周允桀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却没想过要得罪她。
这样一个人水灵灵的弱女子让人是怎样也恨不起来的,何况当初婚配不应该是她做的主,周允桀的个性除非是他愿意,否则谁也逼迫不了他。
“蕊儿,你先去下去吧。”袁若岚也怕蕊儿收不住性子,开罪了月牙儿,她的身份还不明,又岂是个御医那么简单。
“我知道月大夫是特地为了殿下来的,太子府本有常驻的张,王两位御医负责府里人大小病痛,再不行,去皇宫请了太医院院首过来也是不难的事。”袁若岚依床而坐,话音涓涓,“一个月前,太子殿下传旨回来说,要把院子里最幽静的一处宅子改建成御医院,还从各个医学世家挑选了十几个通晓医理的姑娘进府候命,说是为太子专属的御医而准备的,我一直在想,殿下到底是有何疾病非要弄这么大的动静?也一直不敢问殿下。”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落了下来,“这似乎是皇室一个人尽皆知的迷,我们只看得见表象,听得到各路揣测,却没有人知道殿下究竟是怎么了?月大夫,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夫君可安好?”梨花带雨地哭诉,哽得月牙儿心里酸酸的。
她的夫君,是啊,他是西梁的太子,她袁若岚的丈夫,他一切都不好,非常不好。
“娘娘别胡思乱想了,殿下不是好好的嘛?”这安慰的话月牙儿自己听了都心虚,既然她不知道就说明周允桀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个秘密。
“哪里好好的?”袁若岚轻轻摇摇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几年前随我父兄一同去了北疆,和辽颖一战后,回来的就是这样满头青丝如雪,不言不语在他母妃的皇陵待了好几日,出来后病了一场几乎送命……”
“娘娘,你冷静点。”月牙儿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无法从别人中听到周允桀那年回来后的情形,“殿下的病我会尽心的,娘娘还说好好回去休息吧。”
“月大夫,敢问全名可是月牙儿?”袁若岚定定地望着她脸上每一分表情的变化。
月牙儿狐疑地点头。
袁若岚道破,她曾在周允桀病得昏迷不醒时听过这个名字,只轻轻一声,她却永远记得周允桀念叨时的口吻。
“你怎么在这儿?”周允桀无声无息,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两人的背后,明明是简简单单一句问话,却透着凌烈的冷,把她俩都吓了一跳。
“殿下,我来……”袁若岚低首欠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怎么回话,这御医院他可是特地下过旨,不得任何人随意进来的,包括她这个太子妃。
“娘娘今日身体不适,晕倒了,所以找我来看病。”月牙儿没有行君臣之礼的习惯,直直地站在原地,在袁若岚看来是那么不可思议。
“太子妃可安好?”周允桀站在一层幕帘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淡漠的声音传达着他的不悦和些许的烦躁。
“许是殿下好几日未归,娘娘担心殿下,也是一直寝不能寐,我已经开了方子,连服几日便可见效了。”月牙儿以一个医者的口吻,悉心解释,虽然也心生妒忌,“这下我看我的药方也用不到了,太子殿下回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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