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回家

爱·回家

回家的动车上，车窗外一路都是雨天潮湿泥泞的天气。外面的风景都被拉得很小，但依旧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些物体的轮廓，然后快速的往后倒退。

此刻的心情平静中包含着期待。

想起刚上大学那年，自己坐在大巴车上，对窗外一路陌生的风景充满了好奇。那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大巴，第一次站在车站这地方，对周遭的一切满是新奇，但又略微的恍惚感。

那时候心里其实并没有多激动，我对自己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是没有很多的想象的。只是对那未知的城市，准确的来说，是对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家里的束缚，可以拥有自由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可是当车载着我缓缓驶离这座养育了我十八年的小城时，胸腔里酝酿着的晕车的不适感夹杂着莫名的伤悲缓慢的翻涌上来。

而如今，我已经在这样的路途里来来回回奔波了五年了。当年那种对事事都新鲜的好奇心早已不复存在了。剩下的更多的是不舍和想念。

刚出行前两年，每次寒暑假，总爱拖着一大行李箱回来。在学校收拾行李的时候，总是算着假期有多久，会穿到多少套衣服，用到些什么，然后不知不觉得就装满了一整个箱子，沉甸甸的在经过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里，最后由来车站接我的爸爸帮忙扛回家。

但往往都是整个假期过完了，那些衣服我就没换几套，最后还得原样带回去。所以至此不管每次假期长短，我的行李就坚持简便原则，能不带则免，衣服身上穿一套，最多带两套，决不再多，护肤品也变成了旅行套装。这样子基本上一个行李袋就可以搞定，也省去了每次都是一个大箱子的麻烦。

不过每次离家，东西依然很多。母亲总是会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准备好多吃的。比如麦片、豆浆、饼干之类的一些小零食。比较有空的时候她也会提前一两天买来猪肉或者鱼肉，做成味道鲜美可口的肉松或是鱼松。这是我最喜欢的小食之一了。比起外面那些非纯手工的不知道要美味多少倍。这是妈妈的味道，也是我会一辈子都喜欢并珍藏的味道。

待在家里的日子都是很清闲的。每天睡到自然醒，想起来的时候就做点家务，想不起来就看电视玩手机。我是个特别宅的人，不管是在外地还是回到家里，都没有什么应酬，很多时候除非必要，否则聚会什么的我是能不去就不去。

当然偶尔也会有情绪烦躁的时候，因为母亲无休止的碎碎念。虽然从小就知道母亲是这个脾气，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受不了。但随着自己慢慢长大，很多从前无法谅解的情绪其实也都慢慢的释怀了。

我开始能够理解她的苦痛。吃了大半辈子的苦，为了这个家，为了两个孩子，每天辛苦劳作，打各种零工，连想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个心愿也还没能实现。生活的重担和无人体谅的无奈压得她很疲惫，所以她需要发泄出来，虽然方式并不算很好。

而这些我也是在离家的这几年里才慢慢有了体会。

上大学的第一年，也是第一次分别的时候。爸爸妈妈并没有像其他家的小孩一样，陪着我到学校，只是把我和两大箱行李送到车站，然后拜托姨夫陪我去。因为姨夫会经常往返这两座城市。

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很深刻的觉得分别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因为知道放假了依然可以回家，所以也只是微微的感伤。

但当自己真正开始一个人面对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时，才渐渐地有了更深的领悟。

大学生活的第一个月，我因为不适应和压抑，然后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偷偷的哭。

实习的第一份工作，有一次因为心理状态不佳和强大的工作负荷，接到妈妈的电话时，哽咽的不敢开口。一边尽量调整好语气说一切都很好，但挂断电话的时候还是没控制住眼泪。

毕业后去了表哥介绍的公司，差不多半个月左右，同事的不友善，自己对未来的迷茫和对现有环境莫名的抵触和抗拒...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然后就打电话给妈妈，哭得不能自已。

那是我离家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母亲面前袒露自己的脆弱。往后就再也没有过。电话也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我们正常一个礼拜通一次电话，聊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事。

比如“吃了吗？”

“天气怎么样？”

“冷不冷？要多穿点，不要感冒了。”

妈妈也总说“弟弟最近又怎么样不乖了。你要和他多讲讲。”

我会耐心地听她讲，有时候也会和她说说自己的近况，小到一些有趣的事情都会和她分享。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因为小时候没有体验过那种放学回来就和妈妈分享在学校的事情，所以现在仿佛有一种在弥补童年时期的遗憾的感觉。而即使每次通话内容都差不多，我也想要多讲点，因为我知道我们都仅仅是想听到彼此的声音，以慰藉暂时的思念。

毕竟分别对我们而言，变成了一种常态。所以陪伴才显得格外珍贵。

特别是我毕业工作以后，假期的次数和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印象深刻的是，爸爸没有出去工作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或是整理一些衣物、被子等放到院子晒太阳。或者修理一些渔具、电器等。我就蹲在一旁看着他安静的忙碌。那一刻心里衍生出一股很强烈的叫做“孤独”的情绪。

是的，不是“孤单”，而是“孤独”。

我一个人在外地生活也时常有这种感觉。有时候睡梦中，听见外面走廊房东阿姨操着熟悉的乡音走过的时候，总有一种此刻是身在家里的错觉。

我想，我在外漂泊的日子里，爸爸一定也是这样打发时间的吧。没有可以讲话的人，没有子女陪伴在身旁。只有电视和一台收音机聊表寂寞。每每我回想起这个画面，胸腔深处满是膨胀的酸楚。

我懂得，爸爸的内心一定是非常的孤独。

过去有多遥远呢？我们一年年的长大，但是成长的速度却抵不过父母老去的速度。我是个迟钝的人，很多事情总是需要很久才有真正的感受，才能体会当时的情感。

我们都是不懂得如何表达彼此感情的人。我们的相处也曾有过误会、愤怒和反抗。但我知道，我们的爱会一直都在，直到老去，直到生命终结。

因为父母的爱是一种天性。是这个世界最温柔最慈悲的馈赠。而家是爱的港湾，是漂泊不安的心最安全的归宿。

                                                                         ——2016.02.07薰/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