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人间词话本编
二八 淮海与小山
冯梦华《宋六十一家词选·序例》谓：“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余谓此唯淮海足以当之。小山矜贵有馀，但可方驾子野、方回，未足抗衡淮海也。
译文
冯梦华《宋六十一家词选·序例》说：“淮海与小山，都是古时候的‘伤心人’。他们所作平淡语，都有浓厚的诗味，所作浅白语，都有生动的情致。”我认为，这一评语只有淮海才相称。小山矜贵有馀，即非常矜持华贵，只可以与子野、方回并论，不可以与淮海抗衡。
笔记
王国维先生在此节评论了冯梦华的说法，评价的秦观、张先、贺铸的词。推崇秦观（淮海），而最看不起贺铸（方回），也看不起晏几道（小山），认为不可与秦郎并称。
附注
（1）“但可方驾子野、方回，未足抗衡淮海也。”原稿作：“但稍胜方回耳。古人以秦七、黄九或小晏、秦郎并称，不图老子乃与韩非同传。”可知，王国维最看不起方回，也看不起小山，认为不可与秦郎并称。
（2）冯梦华：冯煦（1843—1927），字梦华，号蒿庵，晚号高隐，江苏金坛人。近代词人。冯氏曾从毛晋所刻《宋六十名家词》中，选其精粹，为《宋六十一家词选》。王国维所谓《宋六十一家词选·序例》即为冯选“例言”。冯选“例言”后辑为《蒿庵论词》，与《介存斋论词杂著》《复堂词话》合刊。例言云：“淮海、小山，真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求之两宋词人，实罕其匹。”
（3）淮海、小山：淮海，秦观（1049—1100），字少游，一字太虚，号淮海居士，学者称淮海先生，高邮（今属江苏）人，北宋词人。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七著录《淮海集》四十卷，后集六卷、长短句三卷；卷二十一著录《淮海词》一卷。今存《淮海词》一卷，有《宋六十名家词》刊本；《淮海居士长短句》三卷，有四部丛刊影明本及《彊村丛书》等刊本。小山，晏几道，字叔原，号小山，殊之第七子。与殊齐名，号称二晏。著有《补亡》一篇，即后世所传之《小山词》。
（4）唯淮海足以当之：冯煦云：“少游以绝尘之才，早与胜流，不可一世，而一谪南荒，遽丧灵宝，故所为词，寄慨身世，闲雅有情思，酒边花下，一往而深，而怨悱不乱，悄乎得‘小雅’之遗；后主而后，一人而已。昔张天如论相如之赋云：‘他人之赋，赋才也；长卿，赋心也。’予于少游之词亦云：他人之词，词才也；少游，词心也。得之于内，不可以传。虽子瞻之明隽，耆卿之幽秀，犹若有瞠乎后者，况其下邪？”
（5）子野：张先（990—1078），字子野，乌程（今浙江湖州市）人。北宋词人，与柳永齐名。有《张子野词》二卷（菉斐轩抄本）、补遗二卷。
（6）方回：贺铸（1052—1125），字方回，卫州（今河南汲县）人，北宋词人。曾自编《东山乐府》。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著录《东山寓声乐府》三卷。《彊村丛书》本收入残宋本《东山词》一卷、《贺方回词》二卷、《东山词补》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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