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塘

苇塘

苇塘不大，像一个长方形的浴缸，置于刘二叔家和王大哥家之间。村子延续了几百年，除了官道和排洪的沟渠姓“公”之外，一草一木都跟了村人的姓氏。这苇塘是刘二叔家的祖产，据说是他老爷爷那辈挣下的产业。

这个苇塘虽说是刘二叔的祖业，但那个年代还没有人发展水产养殖，也就让它荒废着，自生些水草芦苇，和经常跳出水面的自生鱼类。

塘北的刘二叔住的祖屋地基，就是用挖塘的土夯实而成。从二叔家那高高的大门出来，要走过一段长长的斜坡，才能走到苇塘的水边。这个长长的斜坡上，种了几排柳树，树下的土时常泛着白碱，只有几株瘦弱的碱蓬草，在白花花的地面上点缀着一点绿意，风微微吹过，应和着同样瘦弱的柳枝。

靠近水边，常年聚集着一群群白色黑色花色的鸭子和大鹅。它们的主人除了刘二叔和王大哥外，还有附近的几个邻居。这些喜欢玩水的家伙，除了每天留下一地的羽毛和粪便外，还经常背着主人，把蛋也留在岸边或浅水中，让在这儿玩耍的孩子或抄近路回家的大人捡了便宜。

我们家的猪圈在苇塘的西岸，后面连着的还有两个，是邻居王大娘和李二婶家的。猪圈紧靠岸边，到水边有一个不大的斜坡，斜坡上正对猪圈的地方各有一排土阶通到水里，是为了夏天给猪提水方便，各家自己修凿而成。

这边的土坡陡一些，水也深，鸭子和大鹅不太喜欢，也就比北岸干净很多，我们时常端着一盆盆脏衣服拾级而下，揉搓着盆里的粗布汗衫卡其裤褂，想象着浣纱的西施，不觉哑然失笑。

南岸在王大哥的砖瓦房后面，相比起北岸和西岸那几点零星的点缀，南岸和东岸水草鲜美，芦苇茂盛。每到冬天，村子里有谁家盖屋，刘二叔就大方地将这些芦苇送出，被编成苇箔搭上了新屋的房顶。当然主家也不会白要，总要送回点东西以示感谢。

从我记事起，这个苇塘就不曾干涸过，很少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深。那些爱玩水的半大小子，他们宁可跑到村南的池塘里或村西的小河里玩，也不敢在这个苇塘里游泳。

只记得有一年夏天，有两个月没有落一滴雨，村边的小河和村里的几个池塘，都早早地蒸干了水。那些天村里人都忙着去河里捡鱼，鱼肉的香味一直在村子的上空飘了好几天。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刘二叔坐在门前的树下乘凉，苇塘里一阵阵的水花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这才发现这个一直水量充足的苇塘，四周裸露出大片黑色的池泥，有的地方已被晒干，黑泥开裂，像龟壳般有了图案，

苇塘的水缩到池中心，这个时候里面热闹非凡，原先清澈的池水变得浑浊，一条条青黑的鱼背在水里挤来挤去，已经有很多露出白肚皮的鱼漂在水上面，嘴一张一翕，还做着垂死的挣扎。

闻讯赶来的村人连渔网都不用，一双双大手掐着一条条大鱼扔出水，那些龟壳状的淤泥上到处是这些运动健将。

傍晚时，人们兴高采烈地提着铁桶，端着大盆回家，不时停下来把跳出桶外的大鱼再扔进桶里，互相询问着对方捞了多少。

苇塘一直没干过，里面的鱼种类很多，个头又大，人们逮了一下午也没有逮完，过了两天下了一场大雨，苇塘就又池水清清，芦苇荡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