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胡一刀，是个不入流的杀手。
年轻的时候想凭本事吃饭，就入了扬州城，拜在百花楼门下，带我入行的老师傅对我说，做杀手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心明眼亮，要清楚什么活能接，什么人不能杀。可那时，我尚是见山开山，遇水搭桥的年纪，信得住手里的剑，却无论如何听不进别人的话。因为这一腔少年热血，我接了不该接的活，得罪了惹不起的人。他们没有要我的命，只是把我赶出城去，要我此生不得再踏入扬州城半步。
我出城的时候风很大，日头很猛，除了老师傅，没有人来送我。老师傅为我温了一壶酒，请我喝了一碗。他对我说：扬州城有规矩，江湖也有规矩，这些规矩再大，都大不过人心里的规矩，你杀的那个人是个好人，你不该杀他。他们不来送你，不是因为嫌你落魄，我来送你，请你喝这碗酒，也不是因为看得起你，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可也要知进退，扬州没你的容身地，你喝完这碗酒，就离开这里吧。
他说请我喝一碗酒，果真就只请我喝了一碗酒，他没有送我离开，自行拎着酒壶进了城，我端着碗站在城门外，我没有喝那碗酒，其实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就这么走了，我是不会甘心的，不是我不知进退，只是我终究还很年轻，我不想人家看不起我，如果今天我像条狗一样被赶出城去，我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之后的十年，我在扬州城外支了个铺子，专接过往的人肉生意，什么样的活我都接，什么样的人我都敢杀，即使我进不了扬州城，但除非那人躲在扬州城一辈子，否则迟早会死在我剑下。城里的杀手拿我没办法，因为我望了十年的扬州城门，始终不曾坏他们的规矩，如果他们杀了我，就是自己坏了自己的规矩，他们不敢那样做，十年前我因为规矩被赶出扬州，没想到之后的十年里我依旧靠着规矩逍遥自在，世事弄人，大抵如此。
那个曾请我喝一碗酒的老师傅在这十年里不曾来找过我，也许在他心中，我连一碗酒也配不上了，其实不止是他们，有时候我独自饮酒，望着月亮，我也会想，我起初练剑，是为了一袭青衫仗剑侠客行；后来练剑，是为了争胜负之局，快意之心；再后来练剑杀人，只是为了苟活于世，混口饭吃。这十年，我已记不清有多少人死在我的剑下，每次杀他们之前，我都会问他们：你是一个好人吗？可我也不想听他们的答案，在他们说出口之前，就被我杀了，其实答案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是不想听他们说出来，他们没回答，就代表他们不是好人。
是吧，我一直这么骗着自己，我曾听人说，人一旦说服自己，便天下无敌，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天下无敌，但我早就不认识自己了。行内有一句话，做杀手的，前半生杀人，后半生杀心，作孽太多，总是要自食苦果。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一定会不得好死，所以在那之前，我只想做一件事，我望了十年的扬州城门，可我不会一直望下去，我最后的执着，就是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三月的扬州很热闹，杏花微雨，十里河灯。到了晚上，扬州城外的姑苏河上张灯结彩，一条条船只遍布，今天是花灯节，人们都出城来放花灯。那时我正靠在岸边的一颗大树旁，望着河面发呆，一到热闹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干什么，这里是姑苏河的外围，偏得很，可在我不远处，依旧横着一条船，简单的乌篷船，船头只吊着一盏暗灯，蹲着个姑娘。
我注意那个姑娘，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天这么黑，她离我又那么远，我看不清她的脸，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姑娘，一直望着河面发呆。
随后，她就突然朝河里跳了下去，我惊地站起，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我吓了一跳，这姑娘，竟是个自寻短见的？河面没有动静，她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了音讯，我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纵身跳下河去，其实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我突然就想要这么做，我的身体像是会思考一样，我还想救起那个姑娘，我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寻短见，如果是因为有人欺负她，我可以帮她杀了那个人，不收银两。
当我把她拉回岸边的时候，我简直快要虚脱了，我的水性并不是很好，但胜在体力还不错，我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查看姑娘的情况，我不想我费这么大力气，拖回来一具尸体。可当我看向她的脸时，发现她正眨着眼睛，一脸笑意地望着我，我愣了，瞧着姑娘的样子，完好无损，并不像不识水性的样子。
我有些恼怒，觉得像被人戏耍了一样，我问她：你为什么要跳到河里去？
姑娘说：我刚刚望着河里的月亮，觉得很好看，就想着如果我在水里望天上的月亮时，会是什么样子，我就跳下去了，倒是你，奇怪得很，为什么要把我拖出来。
我一时语塞，我想这个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正常人谁会想跳河里去望天上的月亮？我没好气地说：我以为你要寻短见，就跳下去救你上来，既然如此，算是我冒犯姑娘了。
我说完就抱拳告辞，其实我有些不开心，不是因为这个姑娘不是寻死的，而是因为原来我做的这件事，是弄巧成拙。
我走了没几步，姑娘就从后面追上了拉住我，我问她做什么，姑娘跑到我面前，眨着大眼睛对我说：刚刚是我误会你了，说起来你也算我救命恩人，哎恩人，我邀请你一起去河里看月亮好不好？
我翻了翻白眼，这姑娘不仅没脑子，还缺心眼啊，我不傻啊，我为什么要跑去河里看天上的月亮？
我婉言谢绝，可这姑娘就拉着我的胳膊不放我走，苦苦哀求，摇晃着我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装可怜，我实在是脱不开身，只好答应她陪她一起下河看月亮，我想，今晚一定是我此生最不愿回忆的一晚，先是多管闲事地救了一个缺心眼，然后又陪着这个缺心眼一起缺心眼。
我拉着她的手，一起潜入了河底，游向河中，一边游，我一边抬起头向天上望去，其实在河里看天上的月亮，和在岸边看天上的月亮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我还是抬起头看着，忽然间发现我一直不曾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我没有去看过它，我不敢去望它，人们说，当你抬头望月亮时，月亮会照出你心里的恶。在水底的时候，我置身于一片暗流中，闭着气，终于敢肆无忌惮地去望月亮，其实如果可以选，我也不想做这样一个人，连望月亮也要偷偷摸摸。
上了岸，姑娘似乎有心事，她一言不发，上了岸就自顾自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岸边，吹了会儿河风，其实在她离去的瞬间，我想问问她的名字，可是我又觉得，名字并没有那么重要，我这一辈子也许只会遇见她一次。
回铺子后，我躺在床上做了很长一个梦，梦到十年前我刚入扬州城的样子，少年意气，走马观花，恨不得赏尽这一日繁华，也梦到我出城的样子，烈日高照，心有不甘。其实，我也许早就后悔了，时至今日，我都在与城里的人争执，我都在与自己争执，其实我一直不曾说服自己，因为这十年来，我一步都不敢踏入扬州城，我好后悔，如果十年前我不曾杀那个人，如果出城时我喝了那碗酒，亲口说一句我错了，然后远走高飞，我都不会是现在的模样。那天醒来后，我做了一个决定，再过一段时日，我就离开这里，这扬州城，也许我进不去了。
当我向往常一样，接着活，藏着剑，想杀人时，那个缺心眼的姑娘都会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像块牛皮糖一样粘着我，起初我以为她只是碰巧遇着我，后来我才发现她压根就是整日在我铺子旁蹲点，我什么时候出铺子，她就什么时候偷摸跟着我。她也很奇怪，不问我去哪里，也不问我做什么，只是跟着我，也不说话，我觉得这样很难受，特别是每次我想下手的时候，她就凑我旁边，眨着大眼睛看着我，让我一瞬间就不知该如何出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目标在我眼皮底子下溜走，因为这个姑娘，我错过了一次又一次动手的机会。
为了甩掉她，我试过用轻功悄无声息地从屋顶飞走，试过在屋子里扎稻草人迷惑视野，甚至还试过潜水走水路，可那个姑娘，就是如同鬼魅一样，不论我怎么甩，她就好像扎在我身上的一根刺，总是能出现在我的身边。
那段时间，她就像是我的噩梦，我也终于觉得，也许是我前半生造孽太多，终于要受惩罚了。
由于完不成活，我被金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陪了一大笔银两。我走出铺子，发现她还蹲在岸边的树下，见我走出来，立马起身望着我，关注我的动向。
我忍无可忍，冲着她走过去，走到她面前，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脑子是不是不好使？一姑娘家成天屁事不干跟着我干什么？脑袋被门给夹了？说话？你给我说话，你这一天天的到底想干什么？
我冲着她，将我这几天的怒火，也许是我这十年的不安一股脑地宣泄出来，我看着她的眼睛，却发现她并没有在望着我，而是望向我的身后，我听见有东西破空的声音，我也感觉到，那东西是冲着我来的。出于本能，我想要躲开，其实作为一个杀手，这点反应能力，并不算什么。可因为我眼前的姑娘，我有了霎那间的犹豫，如果我躲开了，她一定会死。其实很难说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这个姑娘坏了我的事，她很讨厌，可我知道，她不坏，相反，我很感激她，因为在这十年里，她是第一个同我说话，却不是让我杀人干活的人，她邀请我去河底看月亮，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觉得月亮很美很好看，所以她希望这么美好的东西我也能看见。
那一晚，拉着她的手，我才意识到，我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会动怒，会喜欢美好的东西，有心跳，有体温。十年前，我知道扬州城的规矩是手腕硬的人才有资格说话，我知道江湖的规矩也是如此，可我不知道人心里的规矩是什么，这十年来，我一直不曾懂得。
可那一晚上，我在河岸边，看见姑娘落水，我去救她，还有今天，我不想她死，我觉得她这样的人，一个不坏的人，不该平白无故的死去，我才明白，原来这就是人心里的规矩。老师傅十年前对我说，我杀的那个人是好人，我不该杀他。这十年里我数次回望从前，心中涌现无数的悔意，我懂得了我不该杀他，我不杀他，就不会有这十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可我不曾想过，我为什么不该杀他，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我也开始后悔了。
我没有动，我想，就这样吧，我这种人，早该去死了，我静静等待身后那枚东西刺破我的心脏。可下一秒，我的身体被人一把推开，我向一侧摔去，我望着推我的那个人，望着姑娘秀美的容颜和平静的眼神，我才发现，原来，我似乎一直都没看清她。
她徒手夹住破空而来的两枚银针，同时又回掷过去，我倒在地上，望着那两枚银针刺进了一人的眉心，他应声倒地，我认识那个人，他就是之前找我做买卖的金主，没想到，他是来杀我的。
我坐在地上，意识到自己活了下来，这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姑娘朝我走来，我嘴唇微张，她却示意我不要说话，让我听她说，我犹豫片刻，点点头应允。
她在我身旁坐了下来，她开始向我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花灯节那天，看月亮的姑娘和发呆的剑客的故事。
她对我说：你在扬州城外十年，明面上坏了城里人的规矩，暗地里坏了他们的生意，于情于理，他们都不会留你，他们在百花楼下了一张暗榜，点名要除掉你，这张榜，被我揭了。
她继续说道：花灯节那晚，我有三次杀你的机会，第一次是你在岸边发呆，我蹲在船头，其实并没有在看河面上的月亮，我手中有一把弩，那把弩，对着的就是你。可是我没有动手，因为我很奇怪，你这样一个人，十年都不肯离开扬州城的人，十年来凭着一己之力想让城里的人不痛快的人，发呆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出于好奇，我跳下了河，我想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如果你来救我，我对你就更有兴趣，如果你不来救我，我不止有那一个机会可以杀你。
她冲着我一笑，继续说道：我很开心的是，你终究选择跳下来，把我拉回岸边，我想，起码，你不是一个坏人。在岸边的时候，你背对着我，浑身无力，我完全可以杀了你，可我也没有动手，因为我想继续看看，你除了不是一个坏人，还是什么样的人。我就编造了去河底看月亮的谎言，如果你拒绝我，你就死了。所幸，你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没有拒绝我，我想，你至少还是个有趣的人。
在河底的时候，我原以为，你只是敷衍了事，想着陪我游一趟就完事了，可当我注视着你的时候，发现你并没有，你抬着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我看不清你的眼神，我也不知你在想什么，只是我突然觉得，也许，你只是个孤独的人。
她垂着头说：其实，我们是同样的人，所以在河底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杀你。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今天晚上我曾有三次杀你的机会，可我都没有下手，我知道，我这辈子也下不了手了。所以我想，既然城里的人想你死，只是不想你坏他们的事，那是不是只要我坏你的事，他们就能放过你。我就每天都跟着你，让你接不了话，杀不了人，坏不了他们的事。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傻笑起来，像是一个做了坏事偷笑的孩子。她看着我说：可是，尽管这样，他们还是想杀你，我明白了，你的存在，就是坏了他们的规矩，不管你做了什么，有没有做，他们都容不下你。我忽然觉得，也许他们的规矩，也不一定全是对的。
她呼出一大口气，笑着对我说：我说完啦！你可以说话了，我还是想听听看你想说什么。
我对她说：我没什么好说的，其实，不论他们想不想杀我，我都不想再待在这里了，这十年来，我什么都没干，可却想通了一件事，十年前那件事，是我错了，可我也为此付出了十年的代价。此后两清，接下来，我只想去一个地方，过普通的生活。
我对着她说：其实我还有一句想说的，我想问问你愿不愿跟我一起走？
她笑了，笑得比花灿烂，好像开心得不得了。
她站了起来，俯下头，对着我说，模样很是俏皮：其实在刚刚，那枚银针刺向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会怎么做，如果你躲开了，我不会死，我也不会杀你，只是你我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此后你是生是死，都不该我的事儿。可是你啊，你为什么偏偏没有躲开呢？其实偷偷告诉你，我很开心，比我活了这么多年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要开心，你刚刚问我愿不愿跟你一起走，我其实更开心，比你没有躲开还要开心。就在刚刚我又做了一个决定，我觉得，你这么一个有趣的不算坏人的人，也不该死，而且，你是第一个愿意陪我看月亮的人，第一个问我愿不愿一起走的人，你就更不该死了，我不管这个扬州城的规矩是什么，天大地大，我的规矩最大。
我的四肢开始乏力，我才意识到，那沁入我鼻子里的香气并不是姑娘的体香，而是麻痹散，我缓缓向后倒去，姑娘背起我，向着铺子走去，一边走的时候还一边说：我自小被卖入百花楼，从小练的都是杀人的手法，一辈子没出过扬州城，其实我很想出去看看的，听说外面的风景秀丽，姑娘婀娜，公子风流，我都想亲眼去瞧瞧。我帮你解决了今天这个大麻烦，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等你身上的麻醉散药效过了，你就离开这里，走得远远地，然后去天下各地看看，就当帮我去看的，然后在梦里偷偷告诉我，这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美，好不好？
我靠在她身后，嘴唇微动，艰难地发出声音：你……和我……一起走。
她说道：百花楼的暗榜不只是发了一张，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从小在百花楼长大，我知道它有多么可怕，现在城里的那些揭了暗榜的人，应该都在准备出城吧，不过你别怕，你十年不入扬州城，今天我替你站在城门外，教里面的人一步也出不来。
我还想说话，可却发现麻醉散的药力渐强，我连开口也做不到了，她背着我走进铺子，将我放到床上，俯身卧在床前看着我说：好了，你就乖乖呆在这里，记住我说的话，要离开这里，要去江湖看看。哎，说起来，你还从没问过我的名字，你不问，我就不说，我就是这么任性，如果以后你偶尔想起我，就随便给我起个名字吧，叫什么都行，主要是好听。
她呵呵地笑起来，随后她起身，拿起我的佩剑，她停顿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想了好久还是对我说：我叫烟花，烟花三月下扬州的烟火，你要记好了，记一辈子。
说完她就离开了铺子。那一刻，我很后悔，比我这十年加起来的悔意还有浓。
我静静躺在床上，慢慢失去知觉，望着天花板，心如死灰。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我知道她希望我有新的生活，可是她这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如果她死在扬州城外，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扬州城。
最后，我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未见这个面孔已经十年了。
老师傅端着一碗酒，打开我的嘴，将酒灌进我的嘴里，一碗酒下肚，麻醉散的药力开始减弱，这碗酒里，有解药。
老师傅把我扶起来，对我说：等你完全恢复行动还得一会儿，所以接下来我说你听，十年前我让你喝下一碗酒，你没喝，十年后，你还是得乖乖喝下去。烟花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你这小子，脾气倔，有我年轻的样子，这世上的人，谁不曾意气风发，谁不曾执迷不悔，做错了事，不认没关系，可下次一定不要再做了。你小子脾气倔，可不算坏人，这十年你和扬州的债两清了。喝了这碗酒，拿起你的剑，堂堂正正去扬州城，救你的女人，小子，我最后教你一句话，也是我的真心话，永远不要让别人欺负你的女人，给我好好记着，要不然下次你再来扬州城，老头子别说不请你喝酒，就是屁股也给你打烂了。
老师傅说完这番话，起身，将一把剑甩在我的床上，走出门的时候还哼起了歌，我不曾见他如此开心的模样，也许，这十年，这一辈子，他也不好过。
我走出铺子的时候，阳光正好，我奔袭在路上的时候，望着越来越近的扬州城门，望着那一个独自守在城门外的孤单身影，那个姑娘和我说，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是孤独的人。其实我很想告诉她，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一个人，谢谢你那天晚上，带我去河底看月亮，我这一生，都没有看过那么好看的月亮，我这一生，也第一次遇到你这么好的姑娘，所以我不会让你死。这扬州城，我十年都不敢踏入，是因为我心里有愧，可今天，我堂堂正正地用手中的剑，带着你走进去，天大地大，你的规矩最大。
我离她越来越近，我离扬州城门越来越近，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想对她说，如果今天没有说，那就明天说，如果明天也没有说，那就在后天说。
烟花，天下这么大，我们要一起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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