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点了一份叉烧汉堡和一杯冷饮，我坐在阳台上，一边吃，一边用望远镜盯着对面的别墅矮楼第五层。
镜头另一端，一个女人正在脱衣服。
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脱到只剩下内衣和内裤，才到阳台上收衣服浴巾。
讲真的，虽然我已不是那种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但是那一颤一颤的木瓜奶还是令我的小弟躁动不安。
我忽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其实我曾经有过机会带女人一起行走江湖，但不知为什么我放弃了。
也许人性本就是犯贱，对于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更何况是主动送上门的。
这个女人是两个月前搬来的，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否有老公或者是男朋友，反正我没见过她带男人回来过。
女人进了浴室。
我收起望远镜，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晚间八点三十七分。
根据往常的习惯，还有二十五分钟她就会从浴室出来。现在是夏天，她一般都穿得很少，甚至我见过好多次她裹着浴巾看电视。
外面“哗啦啦”的，好像下雨了。
天气预报说今晚的雨很大，会下很久。为了不耽搁时间，早一点回来看她裹着浴巾的样子，我决定现在就动手。
接了单子，就要办事情。
我是一个杀手。
我叫老刀。
目标是一个勾引上级领导老婆的年轻白领。
虽然说一个人该不该死不应由我判断，但我还是很讨厌这种勾引别人老婆的男人。他们以上过多少个女人为荣，拍照到网路上以标榜自豪，这让久不接触女人的我感到很恶心。
我的任务就是送他到上帝面前，接受该死或者不该死的审判。
我进去的时候，目标正在和一个女人厮混。我特意等他发泄完才开枪。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女人身上驰骋了，我有理由满足他。
子弹从他腹部穿进去，从后背钻出来，在地上打转。血很快涌了出来。
照着流血的速度，他大概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就要去跟上帝报道了。
为了让他来生好好做人，也为了警告跟她鬼混的女人，我把他为什么必须死的原因说了出来。
(二)
今天是星期一，有雨。
一连下了三天的雨，时大时小。为了不迟到，我只好改坐公交车上班。以往我都是骑自行车的。
早在一个星期前，上级告诉我，今天会有一个新同事来。
我一直没怎么在意。身在职场，我只是来打工，不是来交朋友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离开，也会有人来。
反正我迟早会离开这里，去加州开一间旅馆，谁来谁走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我每晚都会做开旅馆的梦。
其实，作为一个杀手，我并不缺钱。我之所以还在打工，是因为我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我最爱的人，带她一起去加州。
但我没想到新来的同事会是她。以前，我只能在望远镜里看她，现在她就站在我面前。只不过她穿了衣服。
其实她穿衣服的时候更好看，至少办公室里每个男人的眼球都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分钟以上。
因为我们是同事，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敏。
她的办公桌在我右前方，隔着一条过道。每次上班，她都很准时，下班也是。她很少说话，都是埋头做自己的事。
她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和她说过话。除了她的名字，我对她一无所知。
有一天下班，外面下了很大的雨。我出门从来不带伞，做好了被雨淋的准备。我把手机用袋子包好，准备漫步雨中。
需要撑伞吗？她走到我身边打开了那把只够撑一个人的伞。
虽然雨水很凉，回家步行只需十多分钟，我也知道她很快就会走开，但我觉得这一分钟好暖。
自那天后，不管是下雨还是晴天，我总是和她一起下班。在晴天，她也会为我撑伞。
后来，我学会了用她的伞，打着遮一下我的借口给她撑伞。
其实，我可以买一把大的伞，这样就不会在雨天两个人都被淋湿了，但我没有，因为我不知道买了伞后，用什么理由给她撑伞。
打伞的次数多了，我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大多是她先发起话题，我会积极的回应。我有她的电话，但从来没有联系过。
有一天，她说：你一定很孤独。
其实我很想告诉她，孤独的人最容易驯服，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呆在一起，心就会满足，但我什么都没有说。
认识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故事，我猜不到这代表了什么。
我是个小心的人，我知道如果不想被人拒绝，就不要给别人拒绝的机会。
我忽然发觉在这上班也没什么不好。因为她，我学会了每天打扮得整整齐齐地上班，出门带一包纸，假装自己是个绅士。
我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上班。
她却反过来问我：为什么出门总是不带伞。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其实我在等一个会为我撑伞的人，但我没有告诉她。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我只觉得她不会跟我走。
上下班的路途很短，我不知道能和她走多远。如果可以，我希望是永远，即使我们之间没有话可以讲。
只要能和她呆在一起，我就很满足。
白雪公主只有一个，认命扮矮人的却有太多个，我也是其中一个，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七分之一的位置给我。
（三）
直到有一天，我接了一个单子。
雇主是个中年女人，典型的富贵人家打扮。
女人抛出一张照片：杀了这个女人，我给你二十万。
其实前几年接的单已经攒了很多钱，我不需要再杀人了，但照片上的女人让我震惊，竟然是敏。
我说：我能知道为什么要杀她的原因吗？
女人说：你需要先接了这个单。
我接了。就算我不接，她也会去找别的杀手，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女人临走时抛下一句话：这个狐狸精勾引我老公，我不想让她再活在这世上。
我很不相信她是这种人，我从来没见过她遇与的男人接触。我开始试着寻找答案，做试探，但她把自己隐藏得很深，我只能放弃。
日子一天天过去，拖时间总会有到头的一天。我开始思考该怎么办。杀了她，我做不到；但接了单，必须有一个交代。
我很想把一切都告诉她，如果她愿意，我就带她离开这里。不管好的坏的，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都愿意。
但有一天，我看到她家里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们在缠绵，从浴室到客厅。我忽然觉得手里的望远镜好重，好重。我试过放下，但我很快又拿起。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在胸口狠狠打了一拳。
我很想知道那男人是谁，但我没问她。因为我知道她不会讲，我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我依旧和她一起上下班，但是越来越少讲话。
她不说话，但一路看手机的次数越来越多。
（四）
截止日期那天，我决定跟她说明一切。
她露出很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淡定：我不会离开这里。
缓了缓，她又说：能给我两天时间吗？
我答应了。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如果她要逃跑，我会假装没看到。我决定了，她走了，我就去加州开旅馆。
两天后，我去她家，她还在。
她抽着烟说：我等你好久，杀我前，能帮我个忙吗？
我想拒绝，但开不了口。
她拿出一张照片：我没什么钱，帮我杀了这个人，我跟你走。
照片上的人就是那天与她缠绵的男人。
我没说话，拿走了照片。
我不知道她说的当不当真，但我没办法拒绝。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不管好的坏的，我都不在乎。
追一个人我不在行，但杀人是我拿手的。
我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出来的希望，开了枪。然后敲响了她家的门。
没有人开门。
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敲了十一次后，我决定破门。
预感成真了。
敏瘫倒在床上，已经开始僵硬了，边上有一瓶空了的安眠药和一封信。
她在信里说：在一个没带伞的下雨天，我遇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邀请我上了一辆可以挡雨的车。后来我知道他是有太太的人，但我还是很爱他。但爱情是有时间性，我来晚了。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以前我听人说，如果不能拥有，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但我做不到。既然在这个世界我和他遇见晚了，那我们就去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
我放下信，也放下了枪。
是啊。爱情是有时间性的，我来晚了。
(五)
我不再做去加州开旅馆的梦，因为我已经在加州。那个曾经为我撑伞的人来过，只是她又走了。我没必要在等下去了。
因为她，我每次出门都会带一把伞，即使是晴天。
但是我一直没有打开过这伞，就算是下大雨。因为我总觉得，在这伞下的，应该是两个人。
第三十六期琅琊令: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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