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星期三,马格吉越发地晚了。
我觉得可能前两次的处理态度太友善了,甚至有鼓励他迟到的嫌疑,所以他才会这么“得寸进尺”。这次,我决定给他来个迅雷不及掩耳的“狂风暴雨式”洗脑。
特殊情况我同情,但你不能天天特殊情况啊,公司雇你是叫你来工作的,你以为是叫你有空来打个酱油的吗?我决心义正言辞地教育他一番,叫他以大局为重,端正下工作态度。
快中午了,马格吉进来了,一看我横眉怒对,不等我开口,立刻低眉顺眼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被要紧事耽误了。
他急急地解释原委说一大早就被邻居大娘惊天动的哭声吵醒了,原来是邻居大爷死了。大爷大娘的儿女都成家,搬到离城市近的地方居住了,偶尔来探望他们,平时就夫妻俩相依为命。大娘从没经历过大场面,一看到大爷死了,又是悲痛又是惊慌就知道撕心裂肺地哭。
马格吉只好先叫老婆抚慰下大娘情绪,自己想办法通知邻居儿女,又帮着主持张罗各种治丧事宜,直到死者入土为安,所以来晚了。
我一听原来如此,怒气早跑到九霄云外,对马格吉多了两分刮目相看:想不到他还有一副热血心肠呢。
这参与邻里乡亲的生离死别是人之常情,帮助老弱病残更是善举义气啊,我自认也并非铁石心肠不识大体之人,怎么能善恶不分去怪他?!
何况我第一次听说本地人的葬礼,好奇心早就被勾起:马格吉,你们穆斯林怎么办丧事啊?哦当天就下葬?不用棺材,挖个坑,就用白布裹尸埋在地下,这么朴素的葬礼?你们穆斯林真地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啊。WHAT!墓碑也不用?那,那以后家人要去祭奠不是找不到地方了!······
我早把“狂风暴雨式”抛到脑后,满腔热情地地跟他讨论起穆斯林的葬礼风俗来了。
六
星期四,马格吉还是没有准时到。
我开始反省自己,觉得可能沟通工作也没做到位,直接来个强制式容易引起小黑的逆反心理。所以,我先来个“语重心长式”感化他一下再提醒他上班必须守时,可能效果会更佳。
好不容易等到马格吉来了,一看,他黝黑的皮肤更加黑了一个层次,那双铜铃大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时不时地捧着脑袋说头疼得厉害。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得了什么严重的传染病。捂住鼻子保持距离一问,才知道昨晚是穆斯林的祷告日,他整夜都在祈祷,早上结束后实在坚持不住眯了一会,结果睡过头就来晚了。
我舒了一口气,缺觉比传染病可好办多了。穆斯林的祷告对教徒来说,意义非同小可,我早就领教过了。
有一次马格吉错过了大众祷告时间,自己在办公室里一角铺块布料就开始补祷,有个客户恰恰在那时打来电话,叫我把一个样品快速地送去。我叫了几声马格吉他不理我,我一时心急就跑过去催他说别祷告了,先去办点事回来再祷告吧。
马格吉一副入定的样子,顾自己念念有词虔诚地磕头,理也不理我。任我尴尬地站在旁边。
好不容易祷告完了,马格吉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跟我说:MADAM,我们穆斯林祈祷是一样非常神圣的仪式,哪怕丢了性命也不能轻易被打断,我希望你理解。把我说得满脸通红。
一个每天的例行祈祷都如此庄重,何况有纪念意义的大祈祷日?我如果怪他怎么不早睡,简直如同蔑视他的信仰,不但会引起他的激烈反应,说不定他一添油加醋,还会引发周边小黑们的众怒。
因为迟到这点事搞到涉及信仰歧视的高度?不不不,我文化虽然不高,这点轻重还是能权衡得出的。
为了马格吉的身体和安全着想,我叫他在办公室的长凳上补个觉,他倒头就去见周公去了,还欢畅地呼噜呼噜了半天,一点也没给我的“语重心长式”发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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