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在金色麦子的暗香浮动中滚烫,七月在苞谷粑的甜香软糯中打滚,而我最喜欢吃水煮的苞谷棒子和辣椒炒苞谷粒。
爷爷是石匠,他忙完地里田地里的农活,一得空就整天泡在石场里打石头挣零用钱贴补家用。现在家里还剩着的六七个猪食巢,是他用铁錾子一下一下敲打出来的。
当年分家,曾爷爷曾奶奶老两口选择跟幺爷爷一家留在老屋基生活,而爷爷就带着妻儿独立门户过日子。从我出生有记忆开始,每家门口都有一口石磨子。唯独,爷爷新建的房子前没有石磨子。按理来说,他是石匠,家里最不缺石磨子。可偏偏整个院子、对面院子和邻村,就我家里没有石磨子。
猪食巢小件轻巧,简单易操作,一个人就能从石场扛回家,再加上家里喂猪必须得有猪食巢,所以爷爷肯花功夫打磨猪食巢。
石磨子大件笨重,很考验石匠师傅的手艺,光是从石场弄回家就得好几人请人帮忙才行。整日在石场、地里、田地奔走的爷爷就没心情给自家门口打一口石磨。再说爷爷新建的家就在老屋基前面,家里有什么东西要用到石磨子,就几步路的事。
人死如灯灭,曾爷爷曾奶奶一走,爷爷和幺爷爷的情分就在面子上。他们家把东西管得特别紧,一点都不肯露给我家。
我记得小时候,幺奶奶后院里的梨子熟的特别早,我家至少七月中旬才勉强入口,她家六月下旬就可以吃了。小孩子嘴馋,得不到幺奶奶赏赐,我就偷偷站在梨树下朝着梨子咬上一口吃了便跑开。
事后,幺奶奶说我也不是骂我也不是,第二年就把她果子看得严严实实,树上有多少个果子她数得清清楚楚。然后,每一次我家去她家用石磨子磨苞谷浆总有小话说。此后,我家每年夏天磨苞谷浆,少说也要跑上六七家。今天在这家明天在那家磨苞谷浆,且每次用人家的石磨子都是好说歹说求主人家才同意,真是一言难尽。
小时候,老家以耕种和喂养家畜生活,只有少数一部分人外出打工。猪,我家猪圈,一年到头都维持在六、七、八头,卖一头就买一头猪崽子扩充。煮猪食柴火费得厉害,满山满坡柴山一片落叶都不放过,干净得比自家的院坝还干净。
每年六七月苞谷还没成熟,家里的苞谷粒就被猪圈里的猪给一扫而空。这个时候,就得上坡掰嫩苞谷回家剥苞谷粒。待到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就去别人家磨苞谷浆,去晚了,跟主人家打挤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苞谷浆磨好回家,就是煮猪食和早晨的稀饭。
稀饭的汤能照人影,根本不抵饿。这个时候的老妈,就在稀饭刚刚烧开的时候,就把苞谷浆揉团摊开成巴掌大的粑粑样扣在煮稀饭的锅沿上,饭熟苞谷粑也跟着熟了。苞谷粑配稀饭,既能填饱肚子又能利于消化。
每年七八月份,家里的早饭基本上都是苞谷粑配稀饭,放在现在可是极好的养生餐,对身体有益处。可放在当时缺油水的年代,这东西我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苞谷粑是用石磨子磨的苞谷浆做的,不仅粗糙塞喉咙难以下咽,多嚼两口还有一点点酸涩味和苦涩味。吃上两顿苞谷粑,我就不想在回味这味道了,个中滋味唯有自己知道。
那个时候我特想吃水煮苞谷棒子,香甜香甜的,比什么食物都好吃更容易入咽。不过老妈说那是猪的口粮,得让猪吃饱肚子才长肉卖钱交学费。尽管心里很不乐意吃苞谷粑,但还是得忍住厌恶吞吃苞谷粑,不然饿肚子怎么办。为什么是吞吃,而不是慢慢嚼着吃,那是因为吃苞谷粑的动作一旦慢下来,酸涩味和苦涩味占据整个口腔,连稀饭和泡菜都无法赶走它的特色味。
现在嫩苞谷一上市,我就喜欢买水果玉米剥了玉米壳水煮着吃,而糯玉米剥籽用辣椒炒着吃。至于苞谷粑,不管如何精心制作,我就是不爱吃,也许小时候的记忆太深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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