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爱德华。
本来是一只毛绒兔娃娃,不知什么时候被主人遗忘在森林里。然后又不知什么时候,化成了人。
从哪来,到哪去,做什么,我都不清楚。四处流浪,然后有一天,我被温馨的一家人收留了下来。他们管我叫爱德华。
只是我没有心,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生命体的意义。
这家人的小女儿很喜欢抱着我,“爱德华啊爱德华,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女主人和男主人总是以某种目光看着我,我不曾反感,或者说特别喜欢他们的目光。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爱的一种。
他们总会抚摸着我的头说“爱德华啊爱德华,总有一天你会懂,你会开口说话,你会明白活着的意义。”
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学会了谋生的手段,学会了礼仪,也学会了同人们交流的语言,我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脸上开始有了皱纹,头发也变白了。而当初那个小女儿,身高从我的膝盖长到了我的脖子。她仍然喜欢抱着我,“爱德华,你身上的味道一直这么好闻。”
生活还是这样继续着。
直到有一天,我像往常从外面打工回来,男主人和女主人躺在地上不动,不论我怎么呼唤他们,他们就是不动,像睡着了一样。家里乱糟糟的,而小女儿,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只在地上发现她最喜欢的一只耳环。
我把男主人和女主人放在了床上,替他们盖好了被子,收拾好了屋子,然后开始去寻找小女儿。
找啊找,我走过了很多地方,目睹过了很多事情,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人类喜欢用力地触碰对方的身体,让对方流出那红色的液体,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用那个叫枪的东西对准别人。我还被一种叫炮弹的东西,推到了天上。后来,我才知道,人们管这些叫战争。
不知多少年过去了,我终于看到了一个和小女儿长得很像的女孩子戴着另一只耳环,我向她询问。她告诉我,这是她曾祖母留下的,她说她曾祖母曾被二战的敌方士兵劫持,父母在那时就被杀死了。途中又被本国士兵所救,如此辗转。最终又回到家乡,房子依然在,里面虽然有灰尘但是很整齐,父母的尸骨居然被安置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她知道一定是她所爱的那个叫爱德华的男人做的。而且一定是去找她了,于是她开始等,但是等了数年没等到。在救了她的士兵苦苦追求中,她终于答应了嫁给她,之后就有了她祖母,而后有了她母亲,而当时的耳环也就传到了她的手里。
听完这些,我把另一只耳环交给了她。但不知为何,眼睛里居然流下了水。后来我才得知,这是眼泪。
……
此后我流浪于世间数年,想定居了就攒钱买了个屋子。继承了那家人所教会我的温暖,我也将屋子变得温馨。只是周围的人,总会慢慢老去,而我却始终这幅年轻的模样,所以之后不得不再次流浪,再次攒钱买个屋子。就这样,孤独却又温馨而循环往复地活着。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那个小家伙。她是一只猫,慵懒地待在阳光下,气质优雅,通体纯黑,或许正是因为毛色与我头发的颜色相同这点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发现阳光下孤独的她,此时此刻,完全占据了我的内心世界。虽然不远处有一群漂亮的猫聚在一起,有一只白猫甚至在阳光的照耀下成了圣洁的金黄色。但是,我的关注点,还是在她身上。
那种仿佛阅尽世间百态的清冷,在阳光下纯黑的毛发散发着黑宝石般的魅力。
我直直地走向她,“怎么,你不去和她们一起玩吗?”我蹲了下来,看着她。她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轻轻地“喵”了声“你不怕我给你带来厄运?”
是了,我现在所在地区的文化,是个把黑猫当作不详的文化。人们不喜欢黑猫,甚至非常嫌弃。我想,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如此清冷吧。
“真是可爱的淑女,你有名字吗”我尽量展现出心中的温暖,我想温暖她。“希尔芬这个名字怎么样”
“不要,无聊的人”她有些不耐烦,她的表情非常可爱,然后又对我闭了闭眼。
“叫声很可爱呢,希尔芬”我难忍心中的怜爱,摸了摸她的头。只看到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嘻嘻,心中有种恶作剧的小欢喜,就不告诉她我听得懂她的话吧。
突然心中有了一个想法:我一定要带她回家!就在这样的想法驱使下,我轻柔地抱住了她“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她大叫着,我温柔地看向她,让她感受到我眼神中的温度,她似乎体会到了,于是安静了,我不免朝她笑了笑。
希尔芬,那么,就让我来照顾你吧,顺便陪陪孤独的我……
于是我将她带回了我的屋子,她似乎很喜欢我种的花,一直盯着它们看。我非常高兴,因为它们鲜艳的颜色,终于有另外一个生命欣赏会它们了。
就从这一刻开始,希尔芬在我的屋子里住下了。以前就想着这大大的屋子,虽然被我布置得很温馨,但我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而希尔芬的到来给我的屋子增加了不少生机,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我减轻了自己的工作,每天只想向她倾诉我的故事,我想告诉她,我所经历的那些过往。是啊,身为一个拥有漫长寿命的生命体,我一直都很寂寞。自从我认知到寂寞开始,我就疯狂的学习疯狂的工作,想要逃离它,虽然积累了很多知识与财富,但我一直都很寂寞啊。希尔芬虽然是只猫,但她是独特的生命体,在她面前,我再也感受不到孤独了,寂寞这种情绪也没在后面追赶我。
我越来越习惯有希尔芬的日子,越来越习惯把她放在腿上看着她睡着的样子,越来越习惯给她讲故事,越来越习惯有她的陪伴。日子真的很快乐,很幸福。
……
“听说猫的寿命只有十来年。”独自在外工作的我,终于还是被这句话动摇了内心。那天我异常烦躁,为什么,为什么,美好总是这么短暂呢!
我终于不得不直视一个现实,希尔芬她虽然还能走还能动,但她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轻巧地跳到我的腿上。她开始变得迟缓,每次我叫了好多次她才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她开始变得嗜睡,有时候我故事讲到一半,她就会沉沉睡去。看着她这般,我能感受到内心在滴血。我的感情,从人们身上悟到的感情,也在随希尔芬生命的流逝而流逝。每次等希尔芬睡着,我就会开始流泪,我能感受到生命赠予我们的美好,在被它默默收回。
或许我的忧伤终于表露在了脸上,“喂,不要露出这幅表情来,你忘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表情多么温暖,像那天的阳光一样,我只是只猫啊,还是这么丑的黑颜色的猫,你不用难过的。”她用头蹭了蹭我的手,我轻轻地抚摸着她,内心的纠结、无奈、痛苦、爱意,一时之间全部化为了沉默。
她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而我每次都会在她睡着后沉浸在那种即将失去她的痛苦中。
我曾是一个毛绒玩具,我成了人,我有了感情,我懂了爱情。我爱的是只猫,她叫希尔芬,她是个独特的生命体!
而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一个午后,我发现她的气息微弱,我开始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她也极力睁开眼睛,在努力地回应我……
可是……
生命之花终究还是到了凋谢之时,我抱着她,狠狠地哭着。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的身世。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爱她。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希尔芬,你是全世界最美的生命!
在万般煎熬中,我很快地作出了一个决定
我将希尔芬抱到常去的走廊中坐下,“希尔芬,你很漂亮,很优雅,你的颜色很纯净,我很喜欢你,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边。”我抚摸着腿上的她“成为人类后,一定要幸福啊,会有人好好爱你的…”
我能清晰感受到体内那股神奇的能量在朝希尔芬而去,我的四肢渐渐变回了以前的毛绒玩具模样,“希尔芬,很高兴认识你。”在意识彻底消散前,我流着眼泪,尽力地温柔的笑着,正如她所说的,像那天的阳光一样……
希尔芬,如果没有遇见你,那么我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毛绒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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