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国兴独自喝了点小酒回到出租屋,空无一人,风卷起窗帘,吹动地上三三两两散乱着的啤酒瓶。一扇因陈旧打不开的窗户,风透过缝隙,卷起这黑戳戳的一层薄纱。
这个月的生活费仅剩口袋里的六十块,可还有十二三天才到发工资的日子。李国兴心里这样嘀咕。咸菜、馒头是日常的标配。小时候,这都是他不屑的食物。
手机的振动,提醒他有电话来了。此时正夜里十二点,是母亲打来的电话。“是国兴吗?”“是我,妈。”她的口气有些紧张与急迫。“妈刚才做了个噩梦,梦到你被老板骗,卷走了工资。”“儿啊,在外面一个人该吃吃,别吝啬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你不用老往家里汇钱,留点钱给自己。”说着说着她哭了。李国兴在电话一旁插不上话,机械式的应着“嗯,好,妈,我知道了。”电话那头,她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妈,不早了,您也早点睡,我在上海过得挺好的,老板对我也很好。我现在肚子饿了,要去做点东西吃,不是泡面。您放心,我知道了。”不知为什么,还没等她应答,李国兴就挂断了电话。是怕自己情不自禁哭出来,更惹得母亲担忧吧?
饥肠辘辘,翻开单人用的方形小冰箱,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过期很久的面包,面包表面都长了霉菌。除去这些,也只有冰箱的冷气和霉味。摸了摸口袋,李国兴决定睡觉,这样或许能忘掉饥饿。
新买的木板床,躺在上面,方才还在咕咕叫的肚子安静了下来。他睡不着,单位里马上就要裁员,因为新来一批名校毕业的研究生,而他这个普通高校出来的本科生,处境岌岌可危。若是没了这份工作,我就去找老刘借点钱,先撑过这段日子。他心里这样盘算着。
老刘,李国兴的小学同学,高中同学。家境殷实,在上海有家设计工作室——极韵。老刘工作室里随便挑两三件衣服,差不多能抵上李国兴一个月的工资。他这名刚转正两月的公司文员,手里的钱又有多少呢?
一睁眼,除了这漆黑的八平米小屋,别无他物。人啊,在孤单落寞的深夜,总爱回想过去。他也不例外,他此刻特别想念高中时和朋友吹牛的日子。那时,他肆意挥洒着对未来的美好畅想,没有人说他不现实,没有人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回不去了,现在的我,若是被以前的自己知道,唉,想想曾经那个骄纵不可一世的自己就觉得好笑,生活哪有你想的那般容易。对着墙壁,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睡着了,沉沉的睡去,外面要是放个炸弹他都不会醒吧。
闹钟准时响起,七点半。他睁开眼,呼吸一口这八平米小屋的空气,这酸爽。迟到一分钟罚一百,半小时以上炒鱿鱼。他边洗漱,边咒骂着自己那抠门的女老板。
生活一如往常,分毫未变,常变的是日期,常变的是老板的脸色,难变的是工资。打印、写企划案、挨部门主管骂,他笑称是自己的每日三部曲。他陷入都市生活的泥沼,在岌岌可危的处境中保持自我。至少,他还是原来的他,工作五年,还是没学会溜须拍马,还是没学会取巧的讨上司欢心。工作五年,看着别的同事在上司面前陪个笑脸,工作顺风顺水,他除了咒骂,也没什么可以排遣内心的办法。
一年后,父亲车祸。两年后,母亲得了癌症去世。三年后,他成了别人眼中的老李,可他才三十正当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