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乡有习俗,每逢年关,各家各户都要进行一次彻底地清扫。腊月二十四,依照旧俗,母亲一大清早便开始拾掇里外,父亲帮衬着将杂七杂八的旧物什,一件件丢出门外。我本是无意掺合进去的,懒散的大学生活已将我的惰性发挥到淋漓尽致。趿拉着拖鞋被母亲叫出房间时,我正托着看书的辞在房间里玩电脑。
我的不耐是在看到大摞不知从哪里被母亲搜出来的旧书时才散淡。只见被各种颜色书皮包装的书正被母亲整齐放在地板上,色彩灿烂,氤氲似开在心里的花。稀稀疏疏的旧书情结,瞬时被挑起不少。我是没有书房的,少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情调,却没敢少珍藏几本旧书以彰显我是一个读书人。书架上琳琅满目,虽不全是被称为青少年必读的百本名著,值得一看的倒也不少,其中大多都是高中时期看过的旧书。
书架并不高,占据的地理位置也不优越,小镇历来潮湿的空气,为这些旧书增色不少。书大部分受潮,已经有了些岁月的年代感,散发出来的也是旧的铁锈的气味。
书架上满满当当码的富余,放在正中端端正正坐着的是塞林格的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蓝色忧郁的封皮,是材质很好的硬纸板,上面涂着一绺绺橙红碧绿的火焰。翻开它,呼呼的潮湿气便会如涨潮的浪扑面而来。书里的空白处填满了各种小记,还有用各色笔写的感悟,像蚂蚁爬的墙,不整齐,但厚重。扉页背面可以摩挲出字的轮廓,写这些字时想必是揉进了不少坚毅的信心。暗哑的笔记中我仿佛看到,在炎热逼仄的教室里,老风扇呜呜的停不住啜泣,我汗流浃背,却像个小学生一样,用带橡皮的铅笔一字一顿写上:“一个不成熟的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的死去,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的活着”。霍尔顿的恍然大悟,遭遇迷茫困惑的少年,是给了我多少不放弃的信念!
紧挨着是砖块一般的《三国演义》,大抵已没有细节的记忆,印象深刻的倒是我高中那爱逗乐子的同桌,每次遇到难题,他都大叫一句:“我乃常山赵子龙也,还怕你这厮唬我”,此时想来,苦难的高中也不全是压抑,书籍至少带来了些许课外逗笑的谈资。还有藏在书架最边上的《简·爱》,那是我放在床头的书。记得当时,每次陷入考试的旋涡里,我总会默默念叨起“我关心我自己,我越是孤独,越是没有朋友,越是没有支持,我就得越尊重自己”,我会想象着简·爱在梦中怎样的苦苦挣扎,怎样战胜俗世赢得内心的干净。并且,我期盼我也能。
在高中那段不敢回首不愿提及却经得起千锤百炼的日子里,这些书就像是我的老伙伴。行走时,我总是渴望休息,他们就像严厉的教练,我腿软一下,就不留情面的抽我一鞭子,逼我明白“停滞不前就是退步”。
书架最里层都是一些大大小小、各种类型的杂志。薄薄厚厚的书就这样激起了我大学半年毫无长进的羞耻感。闲散自由的生活滋生了太多惰性,质量暂且不说,数量也是遑论。而今这些重现的旧书给了我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在大学这个半浮半沉的激浪里,它们是托体的救生衣,我不能放弃上岸的机会!
无论新旧,种子都能发芽。读一本新书,是独自一人乘坐火车,遇到一个博学的老者,他跟你絮絮叨叨,讲一大堆你这辈子还没有或者一辈子你也不会经历的故事。然而,翻开一本旧书,就好似他乡遇故知,京城逢旧友,个中滋味,是若茶禅悟意,淡味回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