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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户口|润物细无声.韩国(56)

北京户口|润物细无声.韩国(56)

作者: 丢由 | 来源:发表于2018-08-02 23:41 被阅读40次

    李叶茴在长途旅行的第30天的时候开始想家。

    那天吴松毅上午跟父亲视频,李叶茴乖乖退出房间。吴井人让他探望自己的老朋友,以游学的名义。

    吴松毅满怀期待地定了新干线的票:“那个叔叔非常博学,我也一直想向他请教。”

    李叶茴佯装羡慕,但是她明白,除了吴松毅这个人以外,他家里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那天,他们找了一家中餐厅,打包了水煮鱼、酸辣粉还有李叶茴最爱吃的京酱肉丝。当然,海外中餐馆总不能令人如意,但是两个人依偎着一边表达不舍,一边品着久别的熟悉味道,甚是亲密。电脑里放着蜡笔小新剧场版,吴松毅竭尽全力干笑着。李叶茴明白他不喜欢,不过是在尽好男友的职责。

    分别前的新干线车站,吴松毅忍不住一脸崇拜地悉数点着即将拜访的叔叔华丽的背景,还有和自己父亲的兄弟情义。李叶茴恋恋不舍,却更因为对方在离别之际却面露喜色而不满。

    吴松毅不傻,应该不会不明白对自身优秀背景的炫耀会让女友的不安全感加深,但是这是好事...卑微感将逼着她走得更加如履薄冰。

    回想着过去那些日子在奈良逗鹿、在搞笑城大阪观赏着各种手办、在高山县品滑嫩入味的飞弹肥牛也在古城京都清水寺后面的一条隐蔽小镇神色紧张地尝着河豚、在东京迪斯尼海洋乐园的“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屋”,他陪着她戴着兔子猫一遍遍地流淌在古老传说里的神秘河流,看着岸边做鬼脸的猴子和狡猾的强盗痴痴地笑。

    不过,她也路过穿和服的女孩,还有殷勤地使出全身解数为他们拍照的男友;也看到在游客拥挤的海边,一个男孩将心爱的姑娘高高地架在脖子上,观望镶嵌在诗一般海面上的千鸟居。

    而吴松毅总是尴尬地将撒娇的李叶茴推得远远的:“我和他们不一样。”他脸上升起两团红彤彤的窘迫,“我做不出来这种事。”

    他是个社交恐惧症患者,是我自己不懂事。

    没有羡慕,也习惯心酸,李叶茴知道自己的地位。

    从一个万般不起眼的人挤进亚洲第一学府,再摊上这么一个英俊潇洒、学富五车的男友已是上天垂怜,相比今后的幸福人生,偶尔的忍气吞声真的不算什么。


    即便思乡之情浓厚,且游乐之心逐渐消逝,接下来的行程变成不得不进行的累赘。没有吴松毅的约束,李叶茴又开始忍不住调动起浑身斗志,计划将韩国的行程也变成一场场的赶集。

    还好,她的好男友及时阻止她的旧病复发:首尔第一天,吴松毅一个电话打过来:“李叶茴,我回家以后给父亲看我独自旅行的照片,结果滑到了一张你的。现在他们都知道我背着他们跟你出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看起来非常失落。我好愧疚。不跟你讲了。”他摔断电话,一如既往。

    李叶茴明白孰是孰非,只想单纯享受旅程的她才是真正无辜。先是被脾性孤傲的男友毁了行程,又被莫名冠上拐卖别人儿子的罪名。

    她很累,也很烦,因为演淑女免费,而旅行真的很贵。

    于是她依旧佯装无事地和青旅来自世界各地的伙伴扯天扯地。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如此多国籍的人开口讲英文。虽然一直用着最笨的方法努力,但是长此以往也多少有可喜进步。

    她听着大家讲述各自的人生历程:这里有离家出走的墨西哥人,一路上嚷嚷着结婚生子对自由的抹杀;有着被美国夫妇收养的韩国孤儿,常常被灵魂召唤到出生之地,回忆上辈子的过往;有打工旅行的伊朗女孩,在日本农场割水稻,也在新西兰屠宰场“磨刀霍霍向猪羊”...

    李叶茴那一晚听得目瞪口呆。那些小说里的奇特人生和自己近如咫尺。

    轮到她,李叶茴面色绯红。她并没什么奇异的故事:“我叫李叶茴。我没什么有趣的故事。我这趟五十天的旅程,就是专门听别人讲故事的。”

    大家对她都很友善,但是她的“白纸属性”奠定她接下来的出行角色:大家在酒吧狂欢时,她只能老实地等待第一个醉倒的人,再老实巴交地把人家扛回青旅;在景德功等各色著名古迹,她浅薄的知识面只能让她分享一些过去的经历:“啊,中国的古建筑都被刷上新的油漆了,而这里古风尚存。”至于别人炫耀的“宫殿前的沙地是为了让过往听见刺客的脚步”之类的硬知识,她一个也想不出来。

    但是她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笑脸和国际友人的笑脸挂在朋友圈。

    她明白他看得到。她希望他明白她是无罪的。

    但是显然吴松毅不明白。

    每天李叶茴都会长篇大论地写信嘘寒问暖,“家里人还好吗?”、“叔叔还生气吗?”、“都是我的错...”。

    对方回复也不过一天一个“哦”。

    李叶茴不在乎什么尊严、也不较真什么对错,她只希望自己辛苦争取来的旅游机会能够给自己带来足够的成长和丰富的体验,仅此而已。她问心无愧。


    首尔的明洞都是她穿不上的韩版衣服。李叶茴给母亲王小红购置许多化妆品,将背包塞得更加像个负担。

    母亲虽然常常暴跳如雷,但关键时刻她肯定会为李叶茴挡子弹:这是唯一将李叶茴视作掌中宝的人。她期待看见母亲为礼物而欢喜的表情。

    随着和国际友人的熟络,李叶茴终于敢侃侃而谈,说一些俏皮话,也惊异于自己的口语成长之快、还有拒绝羞涩、勇敢犯错的世界并不可怕。

    她终于打断了墨西哥男生对于婚姻家庭的贬低:“结婚生子也是人生的另一番风景,不比环游世界差。”

    李叶茴表明自己的态度:环游世界值得称赞,但绝不能被称之为梦想。这是一件有钱就可做的事情,更何况日本的每座千鸟居都有着一样的颜色和寓意、韩国的购物街和王府井无异、叫做“台湾夜市”的餐厅在北京比比皆是...如果不懂历史和文化底蕴,无非就是四处打卡。环游世界于她而言是人生遭遇极大不幸后的安定剂。

    “那你为什么安排了五十天的旅行?”对方挑着眉毛质问。

    “因为我无所事事,”李叶茴一脸无奈,“若我知道自己的人生使命,我早就拼命追梦,而不是四处游荡了。”

    那旅行真的这么没有意义吗?她在被子里心不在焉地坚持给吴松毅每日一次的“长信安慰”,一边自问。

    她想起成田机场的故事,一脸嘲讽地笑了。


    李叶茴虽北京长大,但好歹是武汉户口,再加之王小红对辣椒的迷恋,让被辣味痛觉浇灌长大的李叶茴十分迷恋辛辣口感,比如韩国辣酱。

    她总是准时出现在各式辣酱拌饭的餐厅,一边满头大汗地将一口口的辣酱就着鸡鸭牛羊肉囫囵吞枣,一边揉纸团给鼻子止血。很快,她的食欲延伸到滋润养生的参鸡汤和清淡鲜香的鱼饼串,不要提同款辣味的各式炒年糕。

    这里的食物大多数两人份起点,因而独自出行的李叶茴只有少量食物供选择。某一次在济州岛和某个台湾女生出行,却不小心点到了生马肉蘸酱油 -- 这口感相比日本刺身的鲜嫩油滑而言相当腥涩难咽,向来节约食物的她只得盯着对方张着“血盆大口”、狼吞虎咽。

    釜山虽然没有首尔那样令人厌烦的接二连三的购物街,也没有让人触景生情的首尔塔,但是那些依山傍水的寺庙依旧令人乏味。李叶茴不求子,也不求雨。

    吴松毅接二连三的冷漠让李叶茴兴致全无。她怪他,特别怪,但是她只能违心求爱。

    釜山第一晚,李叶茴买了几个最喜欢的红豆包,独自去了海云台。

    沙滩边上有人在玩仙女棒。看着噼里啪啦的火花,她想起在宏村他们共度的最后一个无忧无虑的夜晚:吴松毅点燃仙女棒,两个人根据火花颜色大声嚷嚷着被焚烧的各种化学元素 -- 吴松毅最喜欢知识类的游戏了。

    她静静地坐在海边,让海水只能够到脚尖。几日的抑郁化不了公共海滩的泄愤怒吼,只能化作眼中的幽怨,让海水带到天边。

    李叶茴泄愤地吃着红豆包,让甜美豆沙唤醒自己对世界美好的记忆。

    然而“红豆相思”。胡吃海塞的李叶茴愈加怀念他们相敬如宾却又相濡以沫的日子。

    在每个哭诉衷肠的夜晚,吴松毅都会抱着她耐心听着。他在努力成为好男友 -- 他也有一个绅士梦,而怜香惜玉是绅士的必备课。

    可是他有着和王小红一样的不安全感:就像几年前离别时,王小红按耐不住提前跳上地铁一样,吴松毅被灌输的危机意识特别强:当成为龙中之龙、凤中之凤,那么从小就要学会你追我赶、一环都不能落下,否则前功尽弃、前途尽毁。因此他易怒、暴躁,并不知悔改,或者无意识屡屡犯错。

    但爱情是人之常情,然而经营爱情需要吴松毅贡献宝贵时间。更何况这段爱情还在消耗他无比珍惜的亲情。

    李叶茴理解他,也能够容忍这种暴脾气。她想象不出自己什么不能容忍。她不介意努力,只希望努力能被看见;也不介意卑微,只期待差距能被追上。然而很多现象都在证明自己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自己的忍气吞声也不过换来一个“打不死的小强”的称号。

    吴松毅从来没跟家里人说过自己的全心付出吧,而对方父母也会认为自己是蛊惑儿子的妖精吧。

    李叶茴在海边直直地坐了四个小时。

    红豆包窝在胃里,让人难受得产生快感。海风差点把她吹进沙地,而远处的人声嘈杂像是真正的讽刺。

    时隔两年,李叶茴又像当初发现自己进名校的野心那样,狠狠地在沙滩上写着:凭什么。


    海龙东宫寺是韩国唯一一座建在海边的寺庙,是个求雨庙。

    李叶茴对着陌生的佛像,为爷爷奶奶和妈妈祈福。她从未跪拜在佛前为自己的爱情铺路,这算是她作为一个不敢反抗的胆小鬼表达自己无声不满的途径。

    她闲来无事,便四处瞎逛,发现不远处的半山腰还有一个寺庙。李叶茴来了兴致,走走停停地挪过去,才发现这是一座大寺,里面跪着一群群体验寺庙生活的“城市人”。他们一本正经,嘴中念念有词,且眉头紧缩,好像锁住了什么深仇大恨,一点也不像已然超脱之人。

    有一个胖和尚正在用手机大声聊天,看到李叶茴大方自信地伸手招呼,而非印象中那般双手合十、虔诚鞠躬。

    李叶茴在这不伦不类的香火阵群中转悠一阵,便又向更高的山进发:她看到一个韩文路牌,明白山上有物,却又不知为何物,因此踌躇不前。

    两个韩国大叔追了上来,其中一个会初中英语,便手舞足蹈地跟李叶茴闲聊:“我有儿子,女儿。女儿,上海大学,说中文。儿子,当兵。我是翻译,给总统。这个,”他指指另一位语言不通、专心爬山的大叔:“我朋友。每周爬山,一起。”

    李叶茴即便猜出对方所言为何物也从不打断、耐心满足对方强烈的表达欲。两个大叔性格开朗,很快让李叶茴心头的阴霾烟消云散。

    他们一起在这没有石阶的野山爬了一个小时,然后两个大叔拿出野餐布和韩国炸鸡,邀请李叶茴共用。不仅如此,他们听着风格古旧的韩国老年歌、畅饮啤酒。

    酒足饭饱后,三人继续前行。有了啤酒活跃气氛,这下就连不会说英文的大叔也争着要和李叶茴搭讪。

    天有些黑了,山路却越来越野。李叶茴隐隐担心起来,但是对方拍拍她的肩:“我女儿,讲中文。你,中国人。你是我女儿,我会保护你。”

    终于,明月初露、繁星隐现时,他们听到音乐声:原来山顶正在举行音乐会!

    李叶茴看着疯狂舞蹈的人们顿时感觉内心沸腾,不想环游世界的狗屁言论也抛之脑外。她混入人群,仿佛回到两年前在泰国的疯狂夜晚。

    音乐会结束后,大家都拿出手电筒,竟然默契地扶着陌生人的肩在黑暗的森林里组队、互助下山。几条纤细的光带渐渐从山顶流下来,人们屏住呼吸,夏日蝉鸣四起。

    李叶茴几次差点滑倒,扶着自己肩膀的一个浓妆艳抹却气质绝佳的韩国阿姨索性将手电筒让给她,并热情地抓住她的手臂,帮她稳住身体。李叶茴也尽心尽力地帮助自己“负责”的消瘦男孩安全下山。

    那晚,两位韩国大叔满大街地帮李叶茴找她心心念念的“东山煎饼”。困倦的二位本就支离破碎的英文水平像是灰姑娘的玻璃鞋,时限一到便开始渐渐消失。持此之外,餐厅嘈杂的音乐和韩国姑娘著名的“河东狮吼”彻底切断他们的交流。

    但语言交流的戛然而止无法阻止他们友谊的继续生长。这是李叶茴在韩国度过的最浪漫的夜晚。她乐呵呵地吃着饼,两个大叔一脸宠爱地望着她。她明白自己的礼貌和得体赢得对方好感。可是尽力满足大家的自己,为什么赢不了自己最在乎的人的心呢?


    最后一站是济州岛。李叶茴没想到对中国人无签证开放的济州岛的美丽富饶是如此货真价实,而非广告噱头:她扛着自己越来越重的登山包蹒跚着下了公交车,却发现坐错站,只得鼓足干劲把自己的“蜗牛壳”扛回青旅。

    一路上,她在电影里的田园牧场风光漫游:身上被涂上大块墨点的羞涩奶牛、成群结队地发呆的傻鹅、摇头晃脑赶苍蝇的白龙马,还有跟李叶茴比赛打鸣的大公鸡。这里的乡村像是水墨画里般寂静优雅,却也像动画片里般色彩丰富。她行走其间,宛若进入虚拟世界。

    此时此刻,她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就可以摆脱吴松毅及其一家给她带来的烦恼了。

    这个时候吴松毅一个电话打过来,跟她说了分手:“李叶茴,我讨厌你你。你太不懂事了,我们全家人都因为你的事情郁郁寡欢,可是你游山玩水毫不在意。更何况,不就是减个肥就能解决的问题,你的态度如此懒散,凭什么说真爱。 ”他的语气是藏不住的小孩子气和无端愤怒。

    李叶茴答:“我有认真减肥呀。”

    在无意漏给吴家父母的照片里,是已然瘦了15斤的她。

    “我爸爸妈妈说,你还不够。”

    “那多少才够?”

    “像我妈妈那样。”

    吴松毅的妈妈身高一米六七,体重目测四十五公斤。

    李叶茴绝望了,但是比绝望更大的是愤怒和委屈。

    吴松毅挂了电话。

    她一动不动。

    晚上,一个韩国胖姐姐将自己的全部装备送给李叶茴:“我再也不想爬山了,今天差点客死他乡。这些东西我用不到了,你带着它们去汉拿山吧。山上冷急了,你穿得太少了。”

    汉拿山是韩国的母亲山,但李叶茴并未将其规划入行程。 但是此时此刻行程是不是意料之内的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如若没能朝气蓬勃地尽力闯荡、像往常一样抓紧时间探索每一处风光,那么自己就真的将尊严输尽了。

    在山顶,她和同行的韩国朋友疯狂笑闹。

    没人听得懂中文。

    于是李叶茴在野花遍布、怪石嶙峋的火山顶对着天空大喊:“为什么!”

    回到青旅,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跟自己的约定:一年时间,尽力去爱。

    此时才半年。李叶茴不想言弃。她为了配齐梦想生活的一切元素,可以付出很多金钱衡量不了的东西,只要不违反道德。

    坚持, 为了更好的生活 -- 她终于找到一个让自己合理低三下四的理由,便一个电话给吴松毅拨过去,柔声柔气地讲道理、道歉。对方态度极端冷淡,且率先挂断电话。

    她便打开电脑:李叶茴理解吴松毅,撒娇是第一层攻击,更高级别的心理战是写信。而且越是文采飞扬、情深意切,就越有可能挽回情郎。

    于是李叶茴破天荒地放弃第二天所有行程,潜心写作,并达到二十年来文采最高峰。果真,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多优秀。

    中途休息时,她按耐不住那被自己的文笔拨弄得四处乱飞的心,询问吴松毅好友最近他的状况。对方说吴松毅每次讲起父亲都是愁眉苦脸,但是讲起李叶茴时却是发自内心的一脸微笑。

    “他真的很在乎你。”

    李叶茴痛哭流涕。

    好巧不巧的,吴松毅在李叶茴为自己的任性后悔不及时发来了告别信。

    李叶茴泪眼婆娑地读完,脑子里乱成一片。泪花打散了眼前密密麻麻的绝情字,但她深深记得一句话:李叶茴,你是我吴松毅永远的初恋。永远。

    他是爱我的。他一定是爱我的。

    李叶茴擦擦泪,继续疯狂地写着,将所有委屈埋怨、和从未出头的愤怒远远地丢弃在一边。她操起自己的老本行 -- “装孙子”,为自己的令人堪忧的减肥速度道歉、为任性分手的父母道歉、为脚上“超越阶级”的阿迪达斯跑鞋道歉、为花着自己钱的潇洒游玩道歉。

    李叶茴的万般诚意终于打动吴松毅的铁石心肠,终于再次抱得“美人”归。

    果真,努力是不会白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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