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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与胡兰成:纵然凋零,我亦盛放过

张爱玲与胡兰成:纵然凋零,我亦盛放过

作者: 1e9e5a971fd1 | 来源:发表于2017-09-16 17:01 被阅读0次

    《上海往事》剧照

    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小团圆》结尾,有一个小团圆的美梦。

    “……青山上红棕色的小木屋,映着碧蓝的天,阳光下满地树影摇晃着,有好几个小孩在松林中出没,都是她的。之雍出现了,微笑着把她往木屋里拉。非常可笑,她忽然羞涩起来,两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就在这时候醒了。二十年前的影片,十年前的人。她醒来快乐了很久很久。”

    这样的画面,太像一部老旧的彩色故事片,讲述的都是天荒地老的俗套故事,纵然落了窠臼,可是实在、接地气、暖心暖肺。

    紧接着她又写到:“这样的梦只做过一次,考试的梦倒是常做,总是噩梦。”

    原来,那一个美梦,只是无数个噩梦里夹杂的一个惊喜。

    现实是,她失去爱人,也没有孩子。在她作品中无数次出现陈旧而迷糊的月亮,用冷冷的目光照见一个漂泊异国的孤独老人。在这溶溶的月光下,前尘往事,总是挡不住地滚滚而来。

    胡兰成,她生命里的爱和痛,如烟花,曾经照亮过她的天空,引得她亦炽烈地燃烧过,尽管后面有多少不堪回首的桥段,最后徒留一地鸡毛,那盛放过的爱,还是在午夜梦回时分,隐隐约约地闪回过吧。

    张爱玲与旧爱胡兰成,这两颗各行其道的行星,在茫茫时空里打了个照面,短暂的逗留和缱绻后,最终渐行渐远。

    有什么关系?纵然凋零,她亦盛放过……

    01

    胡兰成,典型的凤凰男,出生在浙江嵊县胡村,他擅长用《诗经》式的优雅笔调描摹风土人情,在自传《今生今世》里,家乡是个“萝卜菜籽结牡丹”的地方,到处都有一种荒蛮的天真。

    可惜,荒蛮天真的山水却养育不出一个坦荡率真的胡兰成。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悠悠人世间的“荡子”,言外之意说自己天性就不会安分守己,对事业有拼命往前探一探的野心,对女人,更是像蜜蜂采蜜,不甘溺在一朵花的温柔乡里。

    我不但对于故乡是荡子,对于岁月亦是荡子。——《今生今世》

    他的荡子精神,在两件事上发挥的淋漓尽致。一是发妻玉凤弥留,胡兰成如找庶母借钱,先是未果,他想一想自己还没有吃饭,便把自己的饱腹问题置于首要,发妻给丢到脑后,心安理得在庶母家吃起来,饱食过后方才继续要钱。这段自述,一般人也不会提,就是提了,也不会如胡兰成毫无愧色,还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第二件事是他向庶母借钱遭拒,直接拿起钥匙把钱取走。要知道,这个庶母待他不薄,资助上学不说,还白白给他置地产。给你钱是情分,不是本分。这些道理,不在胡兰成的字典里。

    玉凤去世后,他觉得有必要表一表态,便又拾起他的一贯腔调悲天悯人地长吁短叹:

    “我对于怎样天崩地裂的灾难,与人世的割恩舍爱,要我流一滴眼泪,总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时的啼哭,都已还给了母亲,成年的号泣,都已还给了玉凤,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之不仁!”                  ——《今生今世》

    言下之意,就是我这么深刻地爱过,以后,凭她是谁,也不能勾起我的真心,凭他什么事,也不能让我有所动容!“荡子精神”可以借机继续发扬光大。

    而事实上,他对待发妻,也从未掏心窝子。他,只不过要把这论调,为首次婚姻写上几笔看似完美的批注。

    也许就是这股“荡子”的魄力,让这个蹩手蹩脚的乡下小子在城市里跌跌撞撞地闯荡几番之后,凭借些许才华,得到了汪精卫的赏识,官至南京政府全国经济委员,还和日本人甚为交好,这也为日后出逃日本提前打通了门路。

    对胡兰成,后人褒贬不一。有人说该人纵有劣迹,其文丰丽妖娆,自成一家不可废。又有人干脆孩子洗澡水一起倒,全盘否定图个干净爽利。

    你就是想骂他,也骂不起来,因为他会掸一掸身上的尘土对你涎皮赖脸地笑。也许人这个动物,从来就是矛盾复杂多面体,胡兰成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风骨,他急于摆脱小人物的人轻言微,最终站错了政治立场。纵然写的一手好文章,但汉奸这个头衔稳稳坐实,成为他那翩翩文人的长衫上最难堪的污渍。

    胡的文章有气韵而无气度,因像他做人,有灵气而无灵魂。
    晚年的胡兰成

    02

    一篇《封锁》,是劫数还是缘分?

    1943年10月,南京的秋意正浓。坐在院子里的胡兰成随手翻阅《天地》杂志,小说《封锁》让他看了一两段就不由自主坐正,直到把文章看完。意犹未尽,仍翻回去又读了几遍。还要拿给别人赏读,别人说好,他仍觉得不够。

    他是真的激赏她的才华。那么精巧的文字迎面扑来,他怎么抵挡得住?

    这,就是张爱玲和胡兰成爱情的缘起,像戏曲的楔子。

    戏台已经搭好,丝竹管弦万事齐备,可故事,仅仅是才子佳人大团圆那么简单吗?

    李碧华说:人生,不过是抹了脂粉的脸。他们的剧本早已被命运写好,于是各自沿着命定的轨迹,走到了戏台中央,躲不开,绕不去。

    以胡兰成的个性,见了其文,不见其人,那是肯定按耐不住的。于是,他向主编苏青打听张爱玲的情况。苏青告诉他,张爱玲小姐不见人的,这更激起了胡兰成猎艳的本性。

    不过,胡兰成佳人未见,就因为与汪精卫政见不合被投入监狱。张爱玲和苏青一起去周佛海家为他说情,最终,胡得以释放。

    一向远离人与人之间“雾数”的张爱玲,怎么会“放下身段”为一个陌生男人求人说情?不要以为苔藓遍布的心就坚如铁石,事实上,张爱玲是严重的自我保护,她的原生家庭已经给她太多创伤,她只有用寄居蟹一样的策略,阻挡了来自外界的一切不利刺激。

    二十几岁出头的年纪,听说胡兰成对自己文采的赞赏,她难免心旌摇摇,加之苏青的撺掇,她去求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胡出狱后去找张爱玲,无果。第二天,张爱玲居然亲自上门登访。两人相谈甚欢,聊了四五个小时。这时候的胡兰成无不得意,仙女远兜近转一番后主动下凡,让他看的分明透彻了。

    他不喜欢她的长相,因为她高而瘦,一点也不“烟视媚行”,还有点女学生的可怜相。可是他本性里的东西让他忍不住去撩她。他和她并排出去的时候说,你这么高,怎么可以?情场里女人如走马灯一样变换的胡兰成如此一说,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张爱玲不可能不受触动。

    接下来就是频繁的见面,聊天侃地,谈着谈着,有点恋爱的感觉出来了。一来胡兰成有家室有孩子,二来张爱玲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开始运转,于是她变得苦恼了。她对这个男人过分的热络感到本能的抗拒,可是又情不由己,害怕陷进去落个遍体鳞伤。

    张爱玲叫人给他送字条让他不要去看她,可是情场老手怎么舍得中途放弃征服一个上海传奇女性的快感?他牢牢把准了张爱玲苦恼的原因,继续乘胜追击。

    最终,胡兰成的死缠烂打还是让张爱玲缴械投降。纵然她能看透人情里最凉薄不堪的东西,可是,她亦向往那凉薄外围的一点暖,哪怕只是一点也是好的,起码,是她最缺失的。

    除了“低到尘埃里”、“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这些早已被人们嚼烂的句子,我们兴许还可以看看别的金句,看一看这对热恋中的男女,到底怎么个“岁月静好”法。

    胡兰成:你的脸庞盘饱满,像是十五的满月,又像是平原面貌,山河浩荡。张爱玲:那岂不可怕,这样的大而平坦。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满山遍野都是今天。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他是因为下雨不来。

    文人之间的情话,光有甜腻还不够,都是字字锦绣,可以拿到未来传颂的。

    真真是如他所说,二人是“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日子仿佛揉进宝石粉,分外明亮鲜焕,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似乎也只有结婚。

    于是,胡办妥了“离婚手续”,在张爱玲好友炎樱的见证下,签订一纸婚书,也就是今天还在被人们津津乐道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即便缔结盟约,对一个荡子来说,静好和安稳,只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拿来自我陶醉,也顺便麻醉一下别人。他自己都直言快语称自己“永结无情游”,又怎么会甘心为一个已经揭掉神秘面纱的张爱玲做个本分的好人?事实证明,张爱玲不但没有拴住这个人得到所谓的安稳,因“汉奸之妻”之名,在后来的政治变动中连自身安全都难以保障。

    我们的结合不像是爱,不但她未经惯,我亦未经惯——《今生今世》

    他对她,未必是纯粹的爱,因她那太过繁华富丽的祖上荣光,因她那出尽风头横扫文坛的无双才气,让他像个征战的将士,要把张爱玲当做一枚战利品收入囊中,他大概也是这样揣测: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纵使你再满腹文章,也免不了下凡委身我这个穷苦出身的酸秀才。

    要说他对她的爱掺了点渣男的鄙俗,可是,他又是那样懂得她,他们可以他说张爱玲是民国临水照花人,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这些概括再贴切不过。张爱玲那样理性的如一杯清咖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对一个在汪伪政权做官的男人动情,这情感里面,不无有对胡兰成懂得的感激,所以才会“慈悲”。

    人这一辈子,遇见性,遇见爱,都不重要,难得的是遇见懂得。

    不可否认,他懂得她的好处,能与她共读好文章而后相视而喜,能把情话互答得像一本书,亦能一起去点心房吃糕点,去静安寺菜场买小菜,尝一尝凡俗的烟火,浸一浸文学的绮丽,他们共通互融,把日子过得活色生香。

    也许,他是她这辈子,最懂她的人。但是这份懂得,只是他动荡漂浮本性里,一抹乍现的温情。

    传奇背后,一地鸡毛

    03

    他是她的知音,却不是个称职的丈夫。

    婚后,胡兰成到武汉接手《大楚报》,在这期间,与年仅十七岁的护士小周勾搭上了。勾搭还不算完,他还自以为好,滔滔不绝地和张爱玲提及小周的种种,他坚定认为仙女是不会嫉妒的。

    但亦有好花开出墙外,我不曾想到要避嫌,爱玲这样小气,亦糊涂得不知道妒忌。

    张爱玲如此剔透玲珑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被胡兰成理直气壮的花心刺痛?尽管她说过,胡兰成在自己的世界来来去去亦可,又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有所改变,可是,那正是出自无比珍视一段感情的真心,才会故作镇静和大度,放对方自由之身。

    她爱他,恨不能把他绣在荷包里珍爱,听到另外一个女人的介入,不可能不嫉妒,不低落。但她也许,还是高估了那一纸婚书的约束力,以及,那个男人铮铮的誓言。她自欺地认为,小周于他就是乱世里的一朵狗尾巴花,他狎玩一回,也就罢了。

    日军投降,汪伪政府倒台,胡兰成如丧家犬惶惶终日,于是四处逃难。对小周,又是赠金送银,又是郑重交代,好不深情。

    可是这番生死离别放在后来,成了表演一样的做作可笑了,逃难温州期间,他把小周抛在脑后,与寡妇范秀美“长亭短送”间有了夫妻之实。

    胡兰成的《今生今世》中毫不避讳谈及这几段婚外情事,一如既往地持端然的姿态,用他那妖冶的笔调,勾勒出这两个女人的万种风情,把对张爱玲的不贞不忠掩盖得严严实实。那语句间,有荡子的得意嘴脸。

    1946年2月,张爱玲思夫心切,千里迢迢来到温州看望避难的胡兰成,他不但不感激,还“心里即刻不喜”地呵斥她: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张爱玲委曲求全,还是在附近的旅馆住了下来。没有办法,纵然眼前这个男人的冷漠和愤怒已经说明了问题,但张爱玲还是愿意,为了爱,一次次放下自己的骄傲。

    胡也常常去旅馆看她,他们谈文学,在街上散步,仿佛又回到当初那段亲密无间的日子。但真相总会迎头劈开一切表象。

    一日,范秀美也来了,三人共一室,气氛微妙。胡兰成一见她就说自己腹痛,分明是把她当成自己人,张爱玲反倒如外人一般。张爱玲为她画像,可是没有画完就停笔。范秀美走后她才说:“我画着画着,只觉得她的眉眼神情,她的嘴,越来越像你心里好一惊动,一阵难受,就再也画不下去了,你还只管问我为何画不下去!”

    她早已洞明他和范秀美的关系,小周还没完,又来一个威胁,胡兰成还只是端然,你让张爱玲还能怎么陪着端然下去?

    终于,她在小巷子里和他摊牌,让他在自己和小周中选一个,胡却不肯,一番慷慨陈词后,张爱玲的切肤之痛让她知道再也没有转圜余地,她再也不能对这个男人的本质装作若无其事,于是叹口气说:“你是到底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张爱玲这些话,已经字字含泪,胡兰成却认为,他们两个“从来是在仙境,不可以有悲哀。”兜兜转转,原来,他爱上的不过是一个仙化的张爱玲,她只能和他吟风弄月,却不可以沾惹一点世俗。

    温州已经是伤心之地,张爱玲只得冒着雨登船离开。

    那天船将开时,你回岸上去了,我一人雨中撑伞在船舷边,对着滔滔黄浪,伫立涕泣久之。

    回去后的张爱玲里尽管已经遍体鳞伤,但她一边收拾自己的心绪,一边顾念旧情,仍然不断给胡兰成寄钱。

    二人断断续续通信,胡兰成仍然不思悔改,甚至还有“邻妇有时来我等下坐”之类轻浮之语,张爱玲再也不能容忍。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惟时以小吉故(小劫,劫难之隐语),不愿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此时的张爱玲已经心灰意冷,写诀别信仍不忘还附了30万元钱,那是她新写的电视剧本《不了情》、《太太万岁》的稿费。

    二人就此决裂,再无相见。

    今生今世已惘然

    张爱玲把自己置于爱情的祭坛上,一往而深倾其所有,她以盛放的姿态,只身扑向火苗,尽管被燎得遍体鳞伤,可是这仍然是她一生仅有的一次,为了爱情拼尽力气的勇敢和决绝,只为不负自己的心,不负来人间走这一遭。

    我们也曾如此吧,如烟火一般义无反顾地冲向天空,哪怕,最后的结局只是凋零,那美好和残忍丰富了我们的生命,总好过,没有回忆可以反刍的空白。

    (未完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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