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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黑暗中,站在村口的兰庆杰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院落。
他不得不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而且必须是悄悄地离开。
他的目光越过院墙,落在正房上方露出的那截窗户上,窗户散发出的昏黄光晕告诉他,此刻他的父母肯定还没有休息。
他是多么想冲进去,向年迈的双亲磕上几个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这里。
他的心里涌起一阵一阵地愧疚,自己在城里工作五六年了,其实还真没有怎么尽过孝道。此刻不得不离开了,他才感觉到自己以往的任性、荒唐、冒失和不晓事。
可是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只有离开这里,自己的人身安全才不致于受到伤害,只有悄悄地离开这里,父母才不致于受到太多地牵连。
但他心里也知道,自己的父母无论怎么着也是会受到些牵连的,如果他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反倒是会更好一些。
看着看着,他的眼角湿润了,他觉得如果再待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且时候久了,难免不会被别人发现。
他跪下来,朝着亮着灯光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又凝视了下那扇窗户,猛地跺了下右脚,决然地转身消失在无边的黑夜里。
02
他知道,在这里属于他的安全时间已经不多了,对于他来说更快更远地离开,才是他的安全保障。
两天之后,他已经在两千公里之外的一个小镇的中档旅馆里住了下来。
他明白,只要现在及以后不再自找麻烦,警察找他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做的那件事属于黑吃黑,而且并没有人命,黑皮那家伙只是受了伤破了财,依照这件事的属性和黑皮及其他背后的那帮人的惯例,他们不喜欢报警而更愿意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处理这样的事。
他们现在应该正在四处找他。来的路上,他给自已的姐姐发了短信,让她告知父母自己到新的地方闯荡去了,随后他就关掉了自已常用的那个手机卡。他这样做一是为不让亲人们因为找不到他而报警,另一个重要作用是万一那帮人找到他们时,能尽可能地撇清亲人们和自已的关系~因为他们确实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这个小镇,他并不想久待,因为他一个外乡人,在这里并不容易找到挣钱的差使,他只是想在这里梳理下自己的思绪,规划一下下一步的打算。
他现在有十万块(钱),这些钱是他从黑皮哪儿抢来的。
十万,并不是太大的数目,可他却不得不为此背景离乡,很有些不值,因为自己一时冲动,惹了惹不起的人……
03
回到出租屋,他疲惫地躺在床上,情绪低落而忧伤。
又被投诉了,这意味着训斥与罚款。
一年前,他从那个小镇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找了份外卖骑手的工作,起先一切也还顺利,但没过多久之后,他发现顾客们好像越来越挑剔了,稍不如意,不是差评就是投诉的,每每跑完当天的订单,他常常会有已然精疲力尽的感觉。
他还没有吃晚饭,但他完全没有一点儿胃口。
自己原本有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现在咋就混成了这个样子?
自己就这样累下去吗?如果现在能在家里该有多好!自己还能回去吗?最起码现在肯定是还不能。
独自漂泊在外,让他格外地思念家乡和亲人。可是如果不能把自己与黑皮间的梁子摆平,那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清楚黑皮他们的手段,若是不能与其达成放自己一码的协议,最少也要被卸掉条胳膊,那太可怕了。摆平的最好方式当然是钱,一部分给出面调停的中间人,一部分给黑皮,磕头认错当然也是少不了的。
当然,如果自己很发达了,一切又可以另当别论。
现在,发达是没指望了。他觉得摆平这件事至少需要三十万。
唉,真不该一时冲动……
他还陷在纠结里,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虽然那声音很轻,但还是吓了他一跳。
他紧张地问是谁,一个女声回答说是新来的邻居,家里炉子点不着火了,房东也不在,想让他帮忙看看。女人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他起身去开房门。
04
房门一开,不待他有所反应,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已挤进了屋里,在他吃惊地片刻,随后跟进来的那个也戴着口罩的年轻女子反手关上了房门。
″兰庆杰,没想到吧,咱哥俩又见面了,是不是一直挺想我呀。″听到这声音,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完了,黑皮找到这儿来了……
哆哆嗦嗦地和黑皮聊了一会儿,黑皮让那仍带着口罩的女子递给他一部手机,手机里正播放着视额。
视频共分二段,分别是他父母和姐姐一家人的日常生活片断。
″小子,你听着,你TM不仗义,咱爷们可不能不讲究,兄弟们可没难为你家里的人。十万块钱,也不是啥大数,可这面子,爷丢不起啊!″
黑皮抽了口烟,接着说:"给他看看后面那几张照片。″
年轻女子从兰床杰手里拿过手机,翻了几下后又递给了他。
手机里是一个明艳的年轻女子和一名中年男子的一组合照……
05
黑皮和那女子走了,他们临走时跟他说会给他点考虑的时间,过两天再来找他,但警告他别耍花活,要不然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他的大脑乱成了一锅粥。
照片上的女子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他恨这个叫贾真真的女人。
兰庆杰在城里工作的第三年,与同居了半年的女友已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然而就在这时,一次偶然的相遇,他的心就被这个叫贾真真的女人给带走了。
贾真真其实也说不上特别漂亮,但她身上所散发出的一种特殊韵味,却让他无比着迷,在几番试探之后,他发现贾真真对于自己对她的追求并不排斥之后,随后就绝情地踹了已有身孕的同居女友……
贾真真的花销太大了,可为了讨心上人欢心,他只能竭力应付。
兰庆杰自己省吃俭用,可还是难以应对贾真真的消费需求,情急之下,他选择了网贷。
网贷就是个无底洞,从此之后,各种催款电话就不停地打过来,无奈之下,他把手伸向了自己经手的业务款项,可没想到,只做了一次手脚,就被财务主管发现了。
还好,公司老板只是让他退还了挪用的款项而并没有报警,当然他也失去了在这个公司的工作,他被开除了。
他去找贾真真,却发现他正和别的男人打得火热,他冲上去想讨个说法,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与羞辱。
没了工作,他开始胡混,也就是在这时,他认识了黑皮他们。
后来,他找到了新的工作,刚巧,国家又开始大力打去非法网贷,那些经常骚扰电话竟彻底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他想断了和黑皮他们的联系,可哪有这么容易。
喝酒、赌钱是很容易上瘾的。
那天,他刚刚暗暗发过誓,再也不参与赌钱了,可黑皮又来找他了,他说自己已经没钱了,而且因为上班总是迟到早退的,新录用他的公司又把他辞退了……
黑皮说,看你个怂样,上班能挣几个子儿啊,没钱了是吧,这样,我借给你,赢了算你的,把本还我就行,输了,就当哥们儿请你吃饭了,小气样儿吧,没有胆还想发财呀!上牌桌上摸几把,运气好,来把大的,不就啥都有了吗……
鬼使神差,他竟又去了,只是好运又没有关照他,而是照顾了黑皮。
他一怒之下,设计打伤了黑皮,抢走了这家伙赢来的十万……
06
照片上和贾真真在一起的那个中年男人,兰床杰并不认识。
据黑皮说,这个男人原来是和他大哥一起混的,后来推说有事就离开了,当时他大哥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后来这人发迹后,才慢慢知道,原来是这家伙做手脚黑了他大哥弄来的一个古懂才发的大财。
黑皮说,这男人很宠贾真真,给她开了个金店,只是两人平时很少待在店里,生意都是由雇来的经理打理。
兰庆杰想让自己和黑皮间的梁子翻篇,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去抢金店或者去袭去那个男人,打他个半残废,而黑皮他们会提供相应的帮助。
抢金店,哪有那么容易;袭击那个男人,但那家伙人高马大,自己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可兰庆杰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选,因为他知道黑皮放自己亲人的视频,就是在警告他,如果不听话……
唉,出来混,该还的总是要还的呀!哼,要不是这个臭不要脸的贾真真,自己咋能混到这么落魄……
07
两天后,黑皮又来了。
黑皮带着兰庆杰来到了一个新的城市。
兰庆杰很快就熟悉了那座金店周围的环境与道路,他还根据黑皮的要求,化妆后去那金店里踩了几次点儿。他发现,要抢劫这家金店,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黑皮说,你个窝囊废,看着祸害过你的小娘们过得这么滋润,你就没有气,你还是个男人不?这样吧,没胆抢金店,你就去收拾那个男人,不用要他的命,废了他的命根子就成,让那个小娘们守活寡,这样,你的仇也报了,我大哥的气也出了,咱的梁子也结了。这件事办完了,你就可以回老家好好安心过日子了,你爹娘和你姐姐也不用成天为你提心吊胆了。放心吧,还是那句话,我会暗中帮助你,不会让你出事的,因为你一出事,我大哥也会受牵连,我也是同案犯……
根据黑皮提供的线索,兰庆杰暗中跟随了那男人几次,以了解对方的活动轨迹与规律。
在某个深夜,当这个微醉的男人从他的一个情人家里出来的时候,一个蒙着面的黑影突然冲出来袭去了他。
那黑影飞起的一脚重重地踢在了他的裆部,疼得他只能弯下身子蹲在地上。
这时,又有一个黑影窜出来,一脚将他踢的仰躺在地上,不待他发出叫喊,那黑影举起手中的刀子向他连刺数刀。
″你不是说废了他就行吗,你怎么……″第一个黑影的话尚未说完,一把冰凉的刀子已刺进了他的身体……
兰庆杰仰躺在地上,他已身中数刀,血泊里他的意识开始涣散,他似乎是回到了家乡,见到了亲人,只是爹娘和姐姐的样貌怎么这么模糊呢?
他想伸手去摸他们,却摸不到,而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人抓住他的手,把一件冰凉的东西塞进他的手里,合拢他的手掌使劲儿攥了攥,随后他手里的那个坚硬而冰凉的东西又被抽走了。
兰庆杰,仅有的一点意识里,抽走他手里刀子的那个黑影,走到了那个尚未完全咽气的中年人面前俯下身去……
原来所谓的踩点,只是让他与被害人之间产生足够的交集证据,这是兰庆杰最后的一点儿意识……
08
这起导致被害人与行凶者双双身亡的案件,被定性为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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