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情深深几许

作者: 纷缊宜修 | 来源:发表于2017-09-01 13:39 被阅读0次

           

    一往情深深几许

    夜慵懒了,疏枝上卧着的寒露几重,伶俐地飘入稍掩的小窗,趴在久湿的亭盖的外檐。一陇廊桥隐落园囿深深,潺潺地,尽是天外畅意挥洒的流水,浮光掠影间,拾起了长衫风起的雅事,翩翩然叫人忆来那位少年公子旷世的才慧。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德也狂生耳。纳兰容若,人生若只如初见。

            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曾祖父金台吉的亲妹妹孟古哲哲嫁与努尔哈赤,生子皇太极。康熙与纳兰,是五服之内的表兄弟。皇亲贵胄,相门公子。父亲明珠总是没有时间理会儿子的心思,作为不折不扣的一代权臣,他忙着抵御外虏疲于贪污纳贿。母亲爱新觉罗氏善妒而工心计。少年的纳兰,敏感孤独得像苍穹下怯懦的小星星。幸运地,浩渺的诗书温柔在颂,终于百转千回化作词人的筋骨。

            枕函香,花径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远山浓了画眉,碧水清了入神,落红添了倾心,自然都是娇羞的模样。那一年见到她,直道青梅是,知己亦是。松软的泥径短兵相接,新开的梨花纷扬而至处都是爱意萌生,约好的急切的情意,都全全交付了心上人。从地平线升起的暖阳,徐徐地挂上了树梢,鸟儿都知趣地飞远了,绵绵的情话总也说不尽。初恋的欣喜,叫整片天地都活灵活现了。门第,出身,不完绝的隔阂,她的生动,从此杳无音信。寒疾蚀心,不能下床, 殿试误了。喜乐皆空散,唯有书常在,词人苦读儒学经典,遂成《通志堂经解》1800卷。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卢氏,终究来到了纳兰身边。父母之命的妻子,是不受待见的。而体贴细腻的才女,又能轻快地潜入词人心里。想来烛光摇曳已是深更,晚上风生寒意,门窗都掩得紧了。烧着旺盛的柴火堆上,热烟气缭绕,卢氏执一小壶,安宁地搅起清茗,任茶叶的芬芳充盈着屋子,词人新得的篇章舒展在香案上,踱步左右反复念读,情动处,卢氏也跟着引经据典,脸上浮起心心相印的一抹红晕。偶尔有些小分歧,急赤白脸地松了壶,叫书也饮了茶。这样可爱的女子,纳兰是不忍真和她争斗的。茶不够了,把酒搬来,才子佳人,自在风流。隔天早上酣睡梦沉,纳兰轻轻地收拾好去上班,生怕惊扰了锈榻上的妻子。洛神风格丽娟肌,不见卢郎少年时。无限深情为郎尽,一身才艺数篇诗。卢氏,满足了纳兰对爱情所有的梦想。他们并吹红雨,他们同倚斜阳,若长久如一世,当与子偕老。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卢氏的美好如同昙花一现,是如此短暂。只三年,生子难产落下病疾。名医,重金,虔心,热忱。都没能留住年轻的卢氏。桨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笑容相逢饮牛津,相对忘贫。纳兰不相信,他迟迟不肯让妻子下葬,他幻想妻子只是睡着了,他痴痴地从天黑守到天明,想换来几句薄嗔,催道太眠迟。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他不辞冰雪为卿热,他唱罢秋坟愁未歇。最后的最后,春丛认取双栖蝶,惟愿结来生。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卢氏的离去,留给了词人彻骨的痛。天子用嘉,他又投入到繁忙的公务中,康熙21年,奉使觇梭伦诸羌,而后清王朝“宣威蒙古,并令归心”。但是天意从来高难问,伴君如伴虎。词人常常惴惴有临履之忧,尘缘未了,他遇到了最后的知己,沈宛,一位天海风涛之人。他没有办法明媒正娶一介汉族歌女,只能纳为外室。一段开始就不能平等的爱情,又怎么能够相濡以沫呢?聚少离多,风尘仆仆,没有人承认沈宛。她还是回了她的江南,而今才道当时错。

            康熙24年5月30日,纳兰容若因寒疾深重与世长辞,虚年31岁。而8年前的同一天,他的妻子卢氏病逝。所谓情深不寿,年岁不永,佳人难再得。今天的我们,还在饮水词里寻觅公子的芳踪。渌水亭故去了,纳兰府再没有人赌书泼茶。而那些缠绵悱恻的词句终究获得了永生。它们倾注了词人漫长的情意,感动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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