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殳
『楔子』
“你若离开他,我会帮你赎身。”范萱毫不犹豫的提出了条件,看向我的眼里充斥着鄙夷。
我没有理会她眼神的含义,却在静默许久后,回道:“好。”
范萱走后,我独自呆望着窗外,呵,又是一场雨。
我扶着走廊的栏杆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里衣贴着身上逐渐有些寒意,我开始蜷缩在原地,不能前进。
“范旬……”
我轻轻地唤了声他的名字。
我该怎么办啊……
【古风】忆君迟迟归【一】
天空被乌云密布,像一张大网压了下来,顷刻便落下暴雨。
夹着雷声,黑衣男子撑着伞走到一户人家的庭院,敲开了一扇木门。我正寻思会有谁来找,结果刚打开门,浓浓杀意扑面而来。
“谢姑娘,别来无恙。”说着,我的颈脖处忽然一凉。微微移目,一把匕首横在了我的喉部。
因这致命威胁,我从门一直往房里退,嘴上还哆嗦着:“这位大人,有什么话都好说。冲动是魔鬼。”
他自顾地把伞收好靠放在墙角,全然不理会我的话依旧举着那把匕首,然后顺势再把我给绑了。
“谢莘芸?”他道出我的名字。
“民女在。”我乖乖地应道。
他的脸在慢慢靠近,正当我以为他要干些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坐到了对面的榻上。
他找了一个自认为最舒适的姿势坐在那,用一双凤眼锐利地观察我。“一个月前,家姐曾找过姑娘,没想出事后谢姑娘却不见了踪影,真是让范某好找啊。”
那眼神看得我头皮发麻,听闻此人遇事如无结果则善不罢休,如今我躲到这居然还能被他逮到,恐怕,凶多吉少。
吸住一口冷气,我隐住慌乱向范旬求道:“范大人!小女子真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迫于无奈啊!”
不想对方嗤笑一声,冷冷道:“你可知我是做什么的?”
想到他的身份,我心中咯嗒一下,干笑道:“京城名捕的大名谁不知晓,大人真是说笑了。”范旬屡屡接案,无论是多凶神恶煞的罪犯都能成功拿下,为此当今圣上还赐给他一道金牌——天下第一捕。
如今范萱无故身亡,范旬必然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线索。
不禁抬头,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阴郁,门外的雨还是那么大,一如范萱前来找我那日的天气,阴冷压抑,充满不安。
我见他蠢蠢欲动,说不定下一刻就能杀了我,于是安静下心,嘴上发软地说道:“其实范大人的姐姐当初寻我,是为了她的夫君。”
我开始说我知道的实情,虽然不知道范旬信不信。
他没有再看我,却转而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心不在焉的说,“继续。”那副模样让我产生了一种幻觉,就好似,他的任何举止都可以牵动着我的心。但那张陌生的脸,任我怎么回忆都没印象……
【二】
范萱自嫁于贾书良三年未怀一子。
京城范家早些年突遭横祸,只范旬和他姐姐二人存活了下来。后来两姊弟就被范家曾交好的杨捕头收养,待其长大成人,弟弟不负重望成了名捕,姐姐就嫁入了贾家成为京城贵妇。
可三年转眼顺逝,范萱的肚子没有一点动静,京城就开始谣传他们夫妻不合。这本来与当时身在沁水楼的我没有丝毫干系。
但事事有个万一——身为好夫君的贾书良居然来逛青楼了。
“稀客呀,贾大人。”秋娘身为沁水楼的鸨娘第一个迎了上去,两个闪闪发光的财迷眼直粘在贾书良的身上,真是恨不得他能立马变出大把钞票。
“秋娘说笑了,这沁水楼是京城第一青楼,贾某早有心要来瞧瞧看了。”
围过来的姑娘把贾书良困在那,着实是吃准了这条大鱼。但贾书良在其中却显得游刃有余。
“哈哈,贾大人这番赞誉我们可担当不起,可,不知贵夫人对大人来此,会有何种小情绪呢?”
大高官里有些原配性子比较悍,一旦知道自家夫君来这后,免不得要来闹一场,每次都让秋娘呛得够冲。
她以为,以后这种自己妻子都管不了的生意,还是少接的好。
“夫人一向听贾某的,有些小情绪贾某自能安扶好。”贾书良一直都温和的笑着,脸色没有丝毫的牵强,似乎没说大话。
蓝衫玉袍,碧色的衣带系在腰中,发冠把头发束得整齐利落,几缕飘逸的发丝零碎的摆在额前,整个一种书生意气,在众多的客人中,他算是一股清流。
“不知大人,是要请哪位姑娘?”
“芸芸众生千里寻,贾某,找的是芸娘。”
我犹记得,他笑声中带些刻意,让人寻味,而看向我的目光中带着一分算计,二分无可耐何。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贾书良说范萱不会找来的话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那日我好好的呆在沁水楼,范萱直接挥个红鞭把我打得上窜下跳,那惨状,简直不堪回首。
“一月前范大人的姐姐来寻民女,谈及此事,大人的姐姐说若民女能离开她夫君,便帮我赎身,所以……”我的声音渐渐变弱,“这也是小女子突然消失的缘故。”
范旬一直在晃着手中的匕首,一点都不被外面的雷声影响,似乎在考量我话中的真假。
好似很满意我的表现,范旬拿着匕首过来替我松了绑,“既然这样,就随本神捕走一趟吧。”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范旬,“去哪?”
“当然是去京城,找你不是凶手的证据。”他好笑的看向我,那表情像在说我怎么会那么笨。
“蠢。”好吧,不是好像。
【三】
“犯人谢~去给我倒杯茶。”
“犯人谢~去给我铺好床。”
“犯人谢~这地这么脏,你来扫一下吧。”
“犯人谢~我衣裳都臭了,你给我洗洗哈。”
“……好的。”
呆在范旬身边这些天,我时时刻刻都被他使唤,导致我有一种冲动,只要他一开口,我就想拿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嘴。
想及此,我手中搓衣服的力度又重了几分,仿佛范旬在我手中不断地被蹂躏。
范旬你等着,我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才不会这样忍气吞声。我是来杀你的。
……
范旬是辰王眼中的一颗钉,每每看到都想欲拔之而后快。但他武艺高强,辰王派去的江湖高手都被他一一砍了首级,并且听说他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是送上门的都不会放过。
我作为辰王府里的门客,听闻有此罗刹,凭着一颗为主效忠的良心,自告奋勇的跑到辰王面前接了刺杀范旬的任务。
一开始,我通过贾书良了解到范旬的状况,正当我打算入驻贾府趁机毒杀范旬时,范萱找上了沁水楼。并且,她好巧不巧的死在了我的房内。
背上人命官司的我只好放弃计划赶紧逃命,后来就被范旬给抓着了,简直就是几经波折。
而今,我已成功献身潜伏到了范旬的身边,虽然是以嫌疑犯的身份出现——我又重拾了毒杀范旬的计划。
不容易啊,我看着沁水楼的牌匾不免惆怅起来。
跟着范旬颠簸几日,天空开始转阳,但还是有些阴沉的细雨。再次回到京城,入眼的景象依旧繁华,几分熟识,几分陌生。
“哎哟~范大人,你怎么来了,一段日子不见,您可是越发的英姿飒爽了~”秋娘的接客方式一如既往,扭着腰身,妖娆得像一条美女蛇。
“秋娘,你且先看看。”站在我前面的范旬突然走开,把我整个人都暴露在秋娘的视线下。
我虽只在这呆过短短半年,但楼里的姑娘大都认识些,秋娘身为这沁水楼的妈妈,我更是熟络。
“哎?!这……”秋娘看到范旬身后的我,瞪大了眼睛,“不是芸娘么?”她看向我的神色有几分意料之外的凝重。
我没多想,因为急于逃脱范旬的压制,我直接走上前抓住秋娘的手温柔的笑道:“我的好妈妈,芸娘我前不久赎了身,刚别离了楼里的姐妹就被范大人给抓住,说芸娘是杀害范大人姐姐的嫌疑犯,你可要好好替我跟范大人说说啊。”说着我还瞅了范旬几眼。
秋娘很快察觉到了我话中的猫腻,她朝我略微点头,然后对范旬道,“范大人,芸娘在这楼里呆了多年,她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断然不会是杀害令姐的凶手。” 秋娘那坚信的眼神让人不疑有他,范旬却不理会,只是看着我,就好像我的脸上写了答案似的。
见从秋娘那问不出什么,范旬转而询问楼里的其他人,把我丢在了一旁,秋娘见范旬走开,脸色一变拉着我一直往楼里走,最后到了一间厢房。
期间我想发问秋娘,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挣一下手才发现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惊觉有不对劲时忽然被她拽进了房内。
秋娘把门关好后上来就朝我呼了一巴掌。
事发突然,我捂着脸,“你怎么……”才说出几字秋娘那张狰狞的脸就近在鼻息,她的手放在我的脖子上,一使劲就会把我掐至窒息。
我不停地拍打她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力气被一点一点地抽干,“你……想干什么?”秋娘掐着我的那只手可以看到青筋,此时她的眼睛就像怨毒的蝎子,不时地压迫着我的心脏,我再一次感受到彼此力量的悬殊。
“呵,芸娘,你现在不过是王爷的一个弃子,居然还敢回来?!”
我瞳孔微缩,拼命的摇头。不是!“我,不是……弃子。”明明是王爷叫我来杀的范旬,明明是王爷叫我假意被范旬抓到然后借机下手!秋娘,她这是疯了?
“你我同在辰王手上办事,我秋娘在沁水楼为辰王收集情报春风得意十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当上了楼主,然而你,三年前辰王把你派来想顶替我的位置,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么!”秋娘的眼晴越发的猩红,脖子上的力度就越发的重。
脑袋开始变得沉重,耳鸣声在脑海中炸开,三年前,我明明还在辰王府……
昏过去的瞬间,我似乎看到有人冲了进来,打飞了秋娘,把我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并喊着我的名字。
“莘芸!”
那个为我着急得快哭的大男人是你么?范旬。
【四】
有些记忆乱了。
三年前,谢莘芸被辰王派去接替秋娘的楼主之位,管理沁水楼和收集消息,也就是说,沁水楼的老板变成了谢莘芸。
但在外,为免有心人猜测,秋娘还是沁水楼的鸨娘,而谢莘芸只是众多风尘女子的其中一个。
贾书良,也是辰王的人。他经常去沁水楼,是要传达辰王的意图。他与谢莘芸来往久了,自然而然的产生了谣言。
但纵使这样,范萱和贾书良是夫妻,怎么能让第三个人插足,范萱闯进沁水楼的行径也可解了。
可当日范萱叫谢莘芸要离开的人,却是范旬。
或者对于范萱来说,这个从小同甘共苦的阿弟,远比夫君重要得多。
贾府,紫檀房中,又是范家两姐弟正靠着木桌坐着,范旬在擦拭着随身的佩刀,而范萱则在看账本,两人的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阿姊。”范旬放下佩刀,突然认真起来。
“嗯?”
“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很温柔,又漂亮,又会持家,我觉得你肯定也会喜欢她的。”范旬在范萱面前第一次描述起自己喜欢的姑娘,笨拙的言语加上他目光流露出的温柔,满满的情意。
“是吗?人家姑娘是什么家世你可知道?到时候可别唐突了人家。”范萱先是一愣,后才笑道。
听范萱这么说,是表示接纳了,范旬先是一喜,后又眉头一皱,似乎显得有些为难,“阿姊,她没亲人,现在身处沁水楼,叫谢莘芸。”
“青楼女子?!”范萱惊问。这样的人,怎么能嫁给她的弟弟!“不成!我绝对不同意你娶个这样的人!”她一气之下把帐本拍在了桌上,还起身站起来,脸色极为难看。
范旬没想到范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忙说,“可是阿姊,我心悦她,我们已经发誓此生白头,我答应了她的一定要娶她进门!”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范萱语气变软,“阿旬,你可知道前一阵子,你的姐夫就是被那个叫谢莘芸的人给迷惑了,夜不归宿的家也不回,你知道那时阿姊是有多么的伤心,多心痛的吗?可见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娶不得!阿姊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谈这件事!”
范萱努力的镇定自己,手指却一直在发抖,她希望她的阿旬不要再执迷不悟。再也安定不下后,她转身想走开。
“我相信莘芸!”范旬却坚定地说,“我相信她不是那种女子!阿姊,为什么你不能接受她?”
刀光闪现中,他话语刚落,一把刀悬在了他们之间,原来是范萱方才拔出了他放在桌上的配刀。
她唇齿轻启,眼神绝决。
“要娶她,除非我死。”
【五】
喜欢上范旬,是我做了十八年杀手以来,走错的唯一一步,但我却不后悔。
贾书良多次催我动手,我却舍不得。怎么可能舍得?这么一个带给我无数欢乐和温暖的男子,我又怎么舍得杀了他?从没人对我这么好。
“莘芸,我们成亲吧,到时候,去一个没人知道你我过往的地方,幸福的生活下去。”范旬搂着我,倚靠在窗前,吞吐的气息在我的额前浮动,轻轻地挠着我的心。
“好。阿旬。”我偎在他的怀里苦涩地应着。怎么办,范旬,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知道那些对于我不过是奢望,可你多形容一分我们的将来,我就多一分的期待。
杀手天生冷血,只听从主人的命令,可如今辰王下令,我却迟迟下不去手,只因杀手的冰冷被另一个人融化了。
辰王开始怀疑我的忠心。这天,贾书良来了书信,说他会来,同以前用找姑娘的幌子来与我会面。
可是,范萱比贾书良先到了沁水楼。
她不顾众人的阻拦,凭着从她义父那学来的武术直闯进来,寻到了我的房内,强行与我交谈。
“你就是谢莘芸?”
我轻笑,行了个见礼,“不知夫人特地前来,是找芸娘什么事?”
“好一个温婉女子,好一个芊芊盈步。”范萱上下打量着我,一双明媚的眼睛带着几分欣赏,“窈窕淑女,难怪我弟弟会喜欢上你。”
虽知来者不善,但贾书良将至,我只能应承下来:“多谢夫人美誉。”
“谢谢到是不必。”范萱变脸的极快,几声冷笑后,端坐在桌旁又道:“听说,你与我夫君有苟且之事,如此这般,你到配不上阿旬。”
听此,我皱眉,“既是听说,夫人又何须信,谣言而已,芸娘发誓,这一生,只委身于阿旬一人!”
“呵,好一个誓言,一个个都是疯了不成?!谢莘芸,你可知道,阿旬是什么身份?”范萱明是被气着了,双目中闪烁着我熟悉的情绪。
我从未见过一个阿姊能为弟弟做这么多,干涉他的喜欢,干涉着他的将来。 范萱告诉我,范旬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子嗣,也就是将来皇位的继承人。
身为异姓王的辰王,早有谋反之心,通过各种手段和各青楼所搜集的情报,他把宫中的皇子一个接一个的害死,并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
而范旬,是由一个宫女所生,因为身份卑微,先前不被人所知,他八岁时,辰王已杀害了太子,迫于无奈,他被圣上秘密送出了宫,藏匿于范家。
安逸了几年后,辰王又查出了皇家与范家的一丝联系,后派人前去围剿,最终,只有范萱和范旬活了下来。
因为范家一夜之间突然落败,引起了京城里众多人的关注。辰王生怕查出什么,就对范家兄妹停住了杀手。
而今,范旬被皇上器重,封为了京城第一名捕,这越发得使辰王在意,半年前,他派给我前去刺杀范旬的任务。
我在接下这个任务时并没想到其中有这么多的隐情,在知道范旬的真实身份后,我的心底十分震惊。
辰王,那个在下属面前显得大权在握,仿佛天下尽揽,不可一世的男人,肯定也没料想到,在自己登上宝座的前面,有这么大的绊脚石,而他更没料想到,他的杀手,会喜欢上范旬。
“原来是这样。”我听完了范萱所道出的过往,若有所思,如果,辰王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范旬肯定必死无疑!那贾书良于三年前娶范萱的举动肯定也是辰王授意。他们想从范萱嘴里套出什么?!
“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其他人?”我急忙问。
范萱先是一愣,后摇头,但还是执行此番的目的——劝降我。
“这下你知道他有多尊贵了?往后,他更有三千佳人,你若跟着他势必会被那些胭脂粉黛给淹没,可你若离开他,我会帮你赎身。”范萱毫不犹豫的提出了条件,看向我的眼里充斥着鄙夷。在她的眼中,我不过是卑贱的妓子,没有大家闺秀的身份,没有庞大的后台,更加配不上她的好阿弟。
我终于懂了她目光中熟悉的情绪——嫉妒,正如三年前我到了沁水楼,秋娘看向我的神情一般,她在嫉妒我。
她喜欢范旬,喜欢她名义上的弟弟。
诚然,范萱虽然身为生意人还是不够精明,因为嫉妒冲昏了头脑,她不知道她今日之言所带来的后果,只是一味的对我实施压迫。
我没有理会她眼神的含义,却在静默许久后,回道:“好。”
“好什么?”一个沉暗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如此熟悉又压迫,当我回头见是辰王时,我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见过主上。”我伏低,不敢看辰王此刻阴沉的脸色。
“芸娘,你真是令本王失望。”一双月白色的靴子立于我的身前,回响在耳边的脚步声都是沉重的。
“芸娘办事不利,未能及时完成任务,望主上责罚。”我磕了下头,有着钝钝的疼。
旁边的范萱目瞪口呆,明显不知作何反应,“好啊,谢莘芸你居然是在为别人办事!”
辰王有些不高兴,“书良,管好你的女人。”
“是,主上!”贾书良从辰王身后走出,走到了范萱的身旁,敲晕了她。然后抱着她走了。
屋内只剩下我和辰王二人。
“芸娘,本王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细想,十几年来,本王可曾亏待于你?”
“未曾,主上待芸娘仿若再生父母。”
“那好,刚刚范萱那番话本王也听见了,如此刁蛮任性的女人,实在是委屈你了。”
“芸娘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谈不上委屈。承蒙主上挂念了。”
“这范旬如今成了本王最大的障碍,不得不除,不知芸娘现在还下不下得了手?”
“誓死不辞!”
“那好,书良,把散忆丹拿出来。”辰王招手,把贾书良召了进来。
从他踏进房门开始,我就紧盯着他的脸,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不要!我不要吃!
我也不顾自己的举动会失态,在贾书良慢慢逼近时就抱紧了辰王的腿,哭着求他:“主上,芸娘不想忘记一切,我不能吃,我不想忘记他。”
我不能忘记范旬,不能忘记我和他的一切,我答应他要嫁给他,我答应了要和他找个没人知道我们过往的地方,一起生活下去,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辰王没有因为我的哀求而心软,他嫌弃地把我踢开,示意贾书良赶紧动手。 “芸娘,得罪了。”贾书良没有情绪的看着我,手强迫地掐住我的下巴。
我挣扎着双手,他把我的手折了,我蹬着双脚,也被他给折了。
我咽呜的哭着摇头,紧闭着嘴巴,他一施力,下巴再也合不住。
“放心,吃完这颗药,我会给你接上。”他说完,就把散忆丹用水灌入了我的嘴中。嘴里充斥着刺鼻的苦味,绝望在我的胸腔内不住都回响。
“芸娘。本王这是在帮你更好的完成任务。”
辰王和贾书良把范萱带走后,我躺在地上独自呆望着窗外,泪痕渐干,心中凄凉,呵,又是一场雨。
【六】
如辰王所想,喝下散忆丹的我,武功尽退,只有残存的记忆,却足够让我再为他所用。
他们制造范萱在我房中被杀死的证据,令范旬怒火中烧,到处去寻我。然后,再把已经失去大半记忆的我派去范旬的身边。
范旬现在得圣上的人保护,身边都是信得过的死士,辰王的人想要接近范旬根本不可能,所以他派出了我。
对于辰王,这是我如今唯一的用处。
我也如他计划中的听话,好好的潜伏在范旬的身边,直至,秋娘的那双眼睛,她眼中的嫉妒刺激到我的记忆,令我想起了一切。 等我醒来,发现他依靠在我的床前,还在睡着,我有些不真实地抚上他的脸,真实的触感让我依恋。
在慢慢忘记他的那三天,我每日都活得如刀割,那么的痛苦,那么的害怕。
可我失忆后,却在他平常喝的水里,下了毒,如今,他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性命。
“为什么……”我痴痴的望着那张脸,想问出答案,为什么你要来寻我,为什么你要钻进圈套,为什么,你要喜欢上我……
“嗯?”或许是感觉到我的动作,范旬悠然转醒,被我脸上满是泪水的状况吓到了,
“莘芸,你怎么了?”他柔柔地问。
“阿旬,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弥补心中的愧疚和痛楚,连说话都显得无措。
“先别激动,你慢慢说。”
范旬一直安慰着我,促使我向他倾吐一切,听完后,他只是抱着我,许久不说话。
“莘芸,你让我心疼。”他眉目详和,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欺瞒而生气。
我摇头,松开了他的拥抱,“可是,你活不过一个月了,有了,我去向主上讨解药!有了解药,一定可以救你的,你等我这……”
“够了!”范旬制止了我掀被下床的动作,“莘芸,你一向聪慧,那辰王一心要我死,又怎么会给你解药。”
“可是!”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你死在我的面前,你不让我去讨解药,我又怎么样能救你?
“那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啊?”我哭诉,一边哭诉一边捶着他的胸口。
他握住我的手,像是没事的人一般笑着,说,“我们成亲吧。”
【尾声】
我与范旬成婚后,搬到了一个小镇,那里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过往。没人知道我们,一个曾是辰王的杀手,一个曾是闻名京城的捕快。
范旬同我说,在我失忆的时候,他对我那么凶,是因为只要想起范萱的死,他就好恨,那是他敬爱的阿姊,却被他最爱的人杀害了,这令他痛苦。
“当所有的证据都指你时,我还是不相信,所以我想去找你,可找到你后,你却是一副忘了我的样子。”
“我想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保护武功尽退的你,我把你留在身边,可阿姊的死一直在折磨着我。”
“于是,我处处使唤你,看你那么辛苦,我就会在心里说,莘芸是在赎罪,你不能杀她。”
他说得辛苦,话里满满都是对范萱的愧疚,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杀了我,为她报仇。
我安慰着他,“你的阿姊或许没有死。”
“可是,我亲眼看到她的尸体。”范旬不相信,那是跟他一起生活十年多的阿姊,他怎么会认错?
我却笃信,“因为你的姐夫贾书良,他爱着范萱。”所以,我相信贾书良不会让范萱轻易的死去。
就像范旬面对失忆的我一样,他舍不得我出什么意外,喝下已经下了毒的茶水,就只是怕我在辰王那交不了差,怕辰王会对毫无价值的我动手。
他真傻,对不对。
或许在我的感染下,范旬开始接受医治,但始终不见好。
他的身体在一天一天的变坏,在我们成婚后的第四个月,他走了,是一个雨天。
本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拖到了四个月,从岁月里偷来的时间,总是短暂而又珍惜。
“我总想着,如果有个孩子陪伴,你会不会因为他而活下去。可到头想,还是我太自私了……”檀木的床支撑着他病弱的身子,随着几声咳嗽,他吐出了一滩血。
这是范旬走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到死,都在怕我寻短见,怕我随他而去。
他怎么那么傻?难不成到了黄泉还会嫌弃我当他的鬼妻子么?
范旬走的那天,贾书良出现了。失去了范旬,我无时不刻地想随他而去,但又想到他身前一直说要让我好好活着。
万般不愿下,我向贾书良讨要了颗散忆丹。
如果,我要活着,就必须忘掉一切,忘掉范旬已经死去的事实,忘掉,有关于他的一切。
如范旬所想,我在他离开人世的十日后,被大夫查出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恭喜夫人,您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嗯?”隔着衣料,我摸摸肚子,似乎有些神奇,“那他的父亲是谁呢?”
“当然是范老爷了。”
“哦~姓范啊。”
“夫人可有想好名字?”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女取范蓁,男取范宜。”
回忆往昔,雨丝挂在屋檐,不知是谁家公子初见,说红颜足湿鞋,惹人怜。
后有曾经,公子念《桃夭》,逗佳人一笑,杏花微雨满衣裳。
【全文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