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榟卫
吴语著
上集华蓥山往事
第九十九章
风花雪月过嘴瘾
荤素话题磨光阴
我看见,那层发着幽幽黑光的石头,便是夹在上下石缝里的酥软煤层。聂麻雀说,煤层外的石头虽然坚硬,但煤炭泡酥。
聂麻雀斜躺煤灰遍布的底板上,偏着头,举起细细瘦瘦的尖利钢镐,重重凿在煤层上,煤尘纷飞,大团大团的煤块从岩壁上脱落,不多久,煤块就塞满本就狭窄的空间。
聂麻雀教我们手脚并用,把堵塞在陡斜空间的煤炭刨到路上,再用短柄铁铲,一铲一铲地撮煤块到竹拖子里。为防止煤块洒落,就拿起铁铲拍拍竹拖子上冒尖的煤块,然后帮我们双肩挂上背绳,他拉着满满当当的煤拖子头里爬行。而那背绳在我肩膀上,如压着一座大山般沉重,我使出吃奶的力气,那拖子也只是晃了几晃,我热得汗流浃背,那装满煤块的竹拖子却一动也不动。我太后悔了,当煤炭工人太苦太苦了,这哪是人干的活儿啊。
聂麻雀回头招呼:“你们俩兄弟,看我的啊,双脚伸直用力,脚趾母抓紧底板的石子路,两手撑地,这样既省力又快当。”
我几乎是躺在地上拉着煤拖子,如猫猫狗狗般爬行,把骨头骨节拉扯得咔嘣响,才挪动笨重如石山的煤拖子,我肩膀如尖利狗牙啃噬着那般火辣辣疼痛,感觉肺腑绷紧,随时会蹦出来,就张开鼻子嘴巴,大口大口吐粗气。
我心里一直在祈祷:快点啊,路短点啊,还有多远啊?我默默地数着脚下的步子,从一数到三五百,还是不见有亮光的窑洞口。我感到浑身骨头骨节被拉长又被压短,浑身骨头一阵子噼里啪啦脆响,却突然感觉,我拉的不是煤炭,而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在黑暗空间里横冲直撞,何处是彼岸?我不知道,耳边响起竹块摩擦石块的吱嘎声。
待我们的煤拖子拉出窑洞,我累得腰杆打晃儿,浑身骨头酥软了,我多想躺在炭坝里,让灿烂阳光晒着,在阳光里舒舒服服睡一觉,那才美啊!
然,我爹冲我微微一笑,见我斜躺在地上,他别过脸偷笑,再斜斜地瞟我一眼,他的眼神如炬,好似在说:“男人啊,不能这样倒下,生活本身就是在泥泞与艰辛中寻找快乐……”于是,我长吐一口粗气,“啊——”地一声大吼,吼得地动山摇。我猛地跳起来,甩胳膊踢腿,振作起精神,与振华和聂麻雀再次爬进如万丈深渊的煤窑里。
师傅聂麻雀对我们极好,他理解我们的苦楚,就设法给我们找乐子。他一边挖煤一边说笑话,煤渣四溅,溅在他嘴里,却依然跟我们说荤段子,还有带色色的传说:“从前,有个财主的千金虽憨厚却非常漂亮,她脾气古怪,总是瞧不起下人,下人就偷偷叫她傻姑,若被她听见,准会被骂得人家满脸狗血。下人们总想报复她,却苦于没有好的法子。
“有个叫路儿的小长工,非常喜欢看傻姑漂亮的脸蛋,他当着她的面叫傻姑,傻姑只是嘿嘿地笑,并不骂路儿,时不时扬起巴掌,做一个欲揍路儿的姿势,落下温柔巴掌时极轻,路儿明白,这是傻姑在抚摸他如麦苗般的青青胡须。有人笑路儿不开窍,这是傻姑偷着喜欢你,你设法把她弄到手啊。路儿嘴里说不敢,心里却打起了小九九。
“那是一个秋后的雨天,路儿坐在一颗枝叶繁茂的古树下看细雨飞洒,忽见一老鼠跑进古树背后的岩洞里,洞口横躺着几根枯枝,雨粒儿飘落在他脸上,在他不远处,是一泡还在冒热气的鲜牛屎。路儿灵机一动,就顺手摘了几片肥大树叶盖在牛屎上,然后拿起笛子吹着悠扬柔美的曲子,那傻姑娘听到笛声,知道路儿在召唤,就欢蹦着跑过去,傻傻地笑着问路儿:‘树叶做的凳子你不坐,为啥偏要坐在肮脏的地上?’路儿笑道:‘因为小姐喜欢听笛儿,我专门给小姐准备的坐凳。’傻姑娘虽然高兴,却翘起小嘴故意装任性:‘我不是为听你吹的笛声来树下,而是为看落雨打在树叶上如跳舞的样子,你看它在树叶上舞蹈后,再跳下地就不见了,雨珠儿去了哪儿?是不是你家没有钱,偷去卖钱了?’说着话,她就撩起后衣襟,重重地一屁股坐在树叶上,刚坐下就弹跳了起来,如稀泥的牛屎涂满她裤子,她一手捏鼻子,一手提起后衣襟,骂骂咧咧地责备路儿:‘小长工,你为何让我坐牛屎?’
“路儿说:‘对不起,我只顾吹笛儿,没看见牛屎。’傻姑娘说:‘这如何是好?我爹要骂我傻丫头的。’路儿说:‘你衣裙长长的,干脆脱了裤子吧,没人看得见的。’本是句玩笑话,不想那傻姑娘真的褪去裤子,还抛媚眼撒娇,让路儿给她洗裤子,路儿趁傻姑羞涩地转头那一瞬,把涂满牛屎的裤子接过来,假装不小心从傻姑衣襟上滑下,几团稀牛屎又涂在傻姑衣襟上,傻姑这下真的傻眼了,跳着脚骂路儿。
(未完,明天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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