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终于和我说了第一句话
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他转学到我所在的四年级三班。
我们这个小城镇很少见到外来人家，尤其是像他那样，说着一口普通话的人。
但是，人总是认为和大家一样才是正常。所以当他操着十分标准的城市口音朗读课文时，教室里嘻声一片。
嘲笑他的人里，也有我。
和别人不一样的是，我很喜欢他读课文。只要是他读过的，我都能很快背下来。
可我仍选择融入到集体中，以笑话他为乐趣。他们是不懂得欣赏，而我，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但直到下学期，他回城了，我和他也没说上一句话。
还好老天爷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小学毕业后，我随父母去了他们打工的那个城市，成功进入当地的一所初中学习。
开学那天，我走进教室，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长高了不少。
再次重逢的惊喜让我的心脏狂跳不止，攥着书包带的手，已经全是汗了。
我一步步走过去，感觉离花香越来越近。
我刚站定在他旁边，他头也没抬就说到：“这有人了。”
我愣了两秒。
他没再搭理我。我是没想到，他第一次和我说话，居然是这么个场景。
“喂～”
他抬头看我，一脸懵逼。
“你是苏云岐吧。”
他点点头，“我们……认识？”
啊！暴击！
正在我的心滴血的时候，他的朋友过来了。
“这是？”他看看苏云岐，又看看我。
“你好，我是他小学同学周茜茜。”半个学期也是同学。
“哦你好，我叫王联。”
“王联同学，有件事能和你商量一下吗？”
“你说～”
“我能坐这个位置吗？”我指着苏云岐旁边的桌子。
“嗯？”王联有点摸不清头脑的样子，“随你啊。”
“好的，谢啦！”
我刚准备把书包放下，就被苏云岐拦住。
“等等！”
“首先，王联你这家伙能不能有点原则，既然让我给你占位置，这地方你不坐也得坐。”
“其次，这位同学……”他突然投来的目光，让我有点慌，“你在搞什么啊？！”
“额……不好意思打扰了。”瞬间怂到地底下，其实我就是不想看到他皱眉头。
算了算了，我委屈一下，坐在他前桌好了。
2.我不喜欢笨蛋
我最喜欢英语课。因为英语老师最喜欢的交流方式就是小组讨论。
我可以趁着小组讨论，光明正大的转头和他说话聊天啦。
“我说，周茜茜同学，你和前面那是一组，你老喊我干什么！”
“老师也没说不能自由组合啊！”看看我这脸皮。
“可我不想和你一组。”
被无数次拒绝后，老师可能也看不下去了，让我俩上黑板听写单词，也算为我们创造了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造化弄人的是，我在他面前出糗了。
我没背单词啊！他故意用手挡住，连偷瞄的机会都不给我……
结果被老师当堂批评了一顿，也得到了苏云岐的一句“我不喜欢笨蛋。”
老娘也是有自尊的！我一节课没理他。
但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没有在听写单词上栽跟头。
后来我发现苏云岐特别喜欢校门口的煎饼果子，所以我开始每天蹲守在那制造偶遇。
“早啊，苏云岐！”
他只会对我皮笑肉不笑一下，然后对着阿姨笑如春风地说：“加蛋不要香菜。”
“阿姨我也是！”
“苏云岐你为什么不喜欢吃香菜啊？”
他步子迈的大，我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你为啥不吃？”他反问我。
“因为你不吃啊～”
“哦。”
“苏云岐！”
“又干嘛？！”
“你踩到狗屎了……”
他定睛一看，我的确没骗他。嘴里的煎饼还没咀嚼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你单脚蹦过来，坐到旁边石凳子上。”
这会儿他倒很听我的话。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给他清理鞋上的粑粑。
“喂。”
“唔……干嘛？”我不敢喘气。
“这样不好吧……”
“没事～”
“我觉得你是在偷我的狗屎运。”
我……
清理的差不多了，我收拾好，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学楼。
3.第一次有点难过
初二那年，对面班来了一位转学生，据说美若天仙。
我本来对这事并不感兴趣，但“美若天仙”这四个字，是苏云岐对她的评价。
课间休息时，我假装上厕所，想要看看那个转学生美成啥样。
去了好几次都没见到。
“周茜茜，你尿频还是尿不尽啊！”在第无数次出座位时，碰醒后桌正在酣睡的苏云岐，他忍无可忍了。
“你这样说一个女孩很不礼貌！”
苏云岐一脸无奈，挠挠凌乱的头发：“哦，兄弟，有病要早早治。”
终于，在放学做值日时，我见到了那位“天仙”。
“同学，能帮我叫一下苏云岐吗？”
我上下打量着，嗯，如此难看的校服都没能影响人家的光芒，的确不赖。
“不在。”
“边儿去！”苏云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身后窜出来的，他把我拨到一旁，手撑在门框上，对天仙说：“你找我啊？”
“我想请你帮个忙……”
后面他们聊了啥我也不知道，我看他背影的时候突然有点难过，所以就早早走了。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一厢情愿”这种苦呢？他可以对我说一些狠话，不好听的话，只要眼里别有其他女孩，我都ok。
第二天，我来到煎饼果子摊。
“阿姨，一份加蛋不要香菜。”
我回头看到苏云岐那家伙正往这来。
“阿姨，再加一份一样的。”
“周茜茜，我发现你发质很好啊。”上楼的时候，啃着煎饼的苏云岐突然对我说。
“你这是吃人嘴短吗？”
他呵呵笑着：“算是吧。”他猛得拽了下我的马尾辫，得意洋洋地三步并一步跑进教室。
我这个人有轻微的被爱妄想症，他哪怕多看我一眼，我都觉得他可能喜欢我。所以我才能抱着这份侥幸，一直坚守云开。
4.吃了甜头就忘了苦
四月踏青季，别人学校都是公园一日游，就我们学校有个性，把我们带到大山里，美其名曰“拓展训练”。
玩完各种游戏，筋疲力竭的我们需要用餐补给能量了。
“周茜茜，这都是你做的啊？”王联留着哈喇子蹲在旁边。
“当然！”
“好看不一定好吃。”苏云岐闻声赶来。
“那你尝尝嘛！”
目的达到，苏云岐和王联直接坐到我们这组大口吃喝起来。
“怎么样？”
“嗯！周茜茜啊，以后谁娶了你就太幸福了！”我有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苏云岐嘴里说出来的。
果然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
“这种幸福你可以有啊！”
众人皆愣。
苏云岐反应了下才说：“哈哈，这个真不能有。”
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苏云岐，除了他在装不知道。
这个可以有。
我听说苏云岐打篮球崴了脚，着急忙慌地往下冲时，正遇上被众人架着上楼的他。
“你没事吧？”
“哦～我们先走，你们慢聊哈！”围观人员很有眼色。
突然的撤离另苏云岐没来得及反应，身体摇晃着，我赶紧扶住他，却不小心抓到了他的手。
他很快抽脱开。
“小伤而已，你哭什么啊！”
我吸吸鼻涕：“我才没哭，是沙子进眼睛了。”
“白痴！楼道里哪来的沙子！”
“你才白痴！打个篮球都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得！我可没心思和你吵架。来，扶朕回宫。”
他三分之一的力量压过来，鼻腔里呼出的气息扑过来时还是温热的。那一刻，我想到了很久以后，很久很久以后，我都要这个男孩在我身边。
他受伤的那段时间，他的早餐午餐我都承包了。
他说想吃包子，一放学我就冲出去，抢在大部队之前买上了。
走到教室门口，听到有人说：“……如果周茜茜知道，你是因为看希瑶（就那个天仙）走神才受的伤，你说她还愿不愿意给你鞍前马后？”
我站在门外，手里热腾腾的包子好像烫到了心口上。
“我因为啥受伤，好像不影响周茜茜吧？”
“你是真傻假傻，她那么喜欢你，要是知道你在追另一个女人，那还不疯了？”
苏云岐很久没吱声，我正准备推门进去，他才继续说：“那也不能剥夺我喜欢别人的权利吧。”
“包子来啦！”我故意咋呼着踹来了门，“趁热吃吧。”
放到桌子上，我转身就走。
“喂！”
我停下脚步，“干嘛？”
我听到他起身碰到桌椅的声音，然后就闻到到一股特别喜欢的味道。
他突然把校服上衣围在我的腰间，在我耳边小声说到：“你需要去趟卫生间。”
我觉得老天爷在捉弄我，总是在我士气低落时，给我一颗糖。一旦尝到甜头，我就会忘了苦是啥滋味。
5.
时光匆匆而去，转眼三年只剩回忆。苏云岐没有和天仙在一起，但也没有正视我的心意。
初中毕业后，我把暑假全用来打工了。有天在街上偶遇，他请我吃雪糕。
趁着太阳正好，我问他：“你真的不记得我啦？我们小学时就见过的！”
他双手搭在椅背上，张开的怀抱让我蠢蠢欲动。
“我真没印象啊，小学我转过两次学，所以记忆产生了错乱，谁也没记住。”
“那你记不记得，你因为说普通话老被一群小屁孩嘲笑？”
“好像有点印象。”
他仔细打量我，我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突然说了一句：“半个月没见，你是不是胖了？”
我……不生气，努力保持微笑：“明天聚餐你去吗？”
“看情况吧。”
“你别看情况啊，给我个准话。”
“既然你那么渴望我去，那明天见。”
其实，明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最喜欢的男孩穿着白衬衫出现，他和旁边人说说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弹奏着无声的乐章。
喝了几瓶啤酒，心里某处发酵，随着醉意涌出。
“周茜茜，这是几？”苏云岐在我眼前比划着一个“二”。
“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叫什么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你知道啥？”
我眼里的苏云岐一会儿变成两个，一会儿又变成三个，我挥手想去抓：“我知道我喜欢你。”
“你喝多啦，我送你回家吧。”
“我喜欢你啊苏云岐……”
“嗯，知道了。”
“我小学的时候就看上你了……”
“那你思想很危险啊。”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我所有的朋友我都喜欢。”
“不……不要这种喜欢……”
“等你能走直线，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我能！你看！”我努力保持身体平衡，但我的腿不听我使唤，我的意识挺清醒的，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想借着酒劲任性一下。
我牵着他的衣角，地上两个的影子看着多么般配啊。
“周茜茜，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喝酒！”
是不是听起来很霸道很有爱，其实他是很生气的，因为我吐了他一鞋子。
6.
苏云岐的好，在上高中之前，很少有人看到。所以我的朋友不太理解我，为什么总是像宝贝一样护着他，还生怕别人抢走。
但上了高中后，他的光芒我藏不住了。
他像打了激素一样，身高窜到了一米八一，腿长占了一米二。脸上的轮廓线变得明显，每次考试总能轻松拿到年级前三。
篮球也打得有模有样，为他加油助威的女生越来越多，我的心里也悄悄发生了变化。
放在以前，挤的头破血流我也会站到最前面，等着给他送水。现在我只站在人群后面，知道收性子，对于他会喝谁的水，也看淡了。
不是不喜欢了，而是知道适可而止了。
高二文理分科后，我俩成了同桌。他除了学习就是篮球，依旧对感情世界不感冒。
但是那天，我趴在桌上睡觉，听到有个女生跟他说：“云岐，下周换座位，咱俩做同桌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睡意全无。
“你问我同桌吧，她想换就换。”
我也睡不着了，索性直起身。
“那个……可以吗？”女生小心翼翼地问我。
“不好意思，我不想换。”
她走了以后，苏云岐单手撑着脑袋，睫毛扑扇扑扇：“周茜茜，你好像变了个人。”
“哪里变了？”
“嗯……长高了一点点，安静了一点点……”
“那你喜欢哪个？”
他长长地嗯一声，：“无所谓，都挺好。”
有人说，人是突然间长大的。但我知道我不是，我是积攒了很多他的无所谓，才在某一天醒来时，学会了克制自己。
班会上班长问我：“周茜茜，说说是什么力量在激励着你从二十多名到班级前五的？”
“只是因为，我喜欢的人很优秀。”
说这话时，我一直在看着他。
班里“哦”声一片。但苏云岐生气了。
第二天他就找老师调座位，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窗。
朋友问我为什么要那样说。
我告诉她，因为我不甘心，努力克制下，仍然不甘心。为什么我这边已经山崩地裂，他还那么云淡风轻。
说来也不可思议，直到高考结束，我们也没再说一句话。
高考出成绩的那天，我下楼扔垃圾，看到在楼下徘徊的苏云岐。
看到我后，他挠着头发走过来：“成绩怎么样？”
“和预估的差不多。”
“你准备报考哪个学校？”
我说：“你要去哪？”
“浙大吧。”
“哦，我也是。”
“这么巧，怪不得你也这么努力，原来也是有备而去啊。”
“不是，是刚决定的。”
他愣着，好像在思考我的这句话是啥意思。
“苏云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要清醒着和我讨论那个话题，现在你清醒吗？”
他点点头，突然笑起来：“周茜茜啊，你不会还在喜欢我吧？”
我沉默。
他走近一步。
“我记得小时候遇到一个小丫头，她能流利的背诵我读的每一篇文章，当时我就觉得她真厉害。后来我们又在初中遇见，看她傻乎乎的，我就想着不妨捉弄她一下，假装不记得她。她很勇敢，也很雷厉风行，喜欢着我的同时还能努力追上我的脚步。”
“一开始我觉得这样挺好，毕竟那时候的我不敢触碰感情。我习惯有她在身边闹腾，但又不能表现出来。直到高三那年，我发现她变安静是有不良反应的，她在课堂上的公然表白，眼里噙着泪的表情……让我很触动”
“但为了她的前途着想，我只好忍痛割爱，既然她无法再保持平衡，就让她彻底死心吧……”
“然后呢？”说完这三个字，我的声音忍不住的颤抖。
“然后我就想问问她，曾经拒绝的那份幸福，我还可以拥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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