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抱着的一岁大的闺女儿香儿,被一伙劫匪硬生生从手里抢走了,转眼就看见自己的闺女被那劫匪摔在茅草堆上,哭的小脸憋成了酱紫色,正被那些畜生侮辱。那话比自己的闺女还要大,正硬生生的往闺女的肚子里钻,仿佛要胀破,滴沥沥的留下一滩血,把茅草染成暗黑的红,没一会闺女就没了声响,空洞洞的大眼睛睁着,那白胖的小手上沾满了血,抓着茅草不肯放,身下却像是破了个洞,那伙人找了把剪刀,八栋口剪得更大了。
喜儿哭的撕心裂肺,从炕上爬起来,慌忙的爬到流着口水睡的正香的闺女边上,急疯了一样抱起来在怀里晃着,凑到香儿的耳边轻轻的亲亲自己的宝贝疙瘩,一边的孩子爹醒了,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看着喜儿,沉默的穿上了褂子。
喜儿带着泪,问汉子,“又要走了?走几天?啥时候回?”
汉子沉默,只是狠狠的看着喜儿,像是要把喜儿刻在脑子里。
喜儿眼里的泪更凶了,却也说不出话,抱着香儿的力气大了些,把孩子弄疼了张牙舞爪的哇哇哭,喜儿边哄着,说,“去罢,去罢,我是没法子留你的,你何时回,我是便等你到何时的。”
汉子过来,用力的把喜儿揽在怀里,狠狠的在喜儿额头上亲了一口,低头刮了刮闺女嫩嫩的小脸,翻出藏在铺盖下的枪,转身走了,消失在漆黑的、看不到光亮的夜色里。
过了三天,汉子没回来。
过了五天,汉子没回来。
过了七天了,汉子还是没回来,喜儿在屋檐下做着针线活,针突然刺破了喜儿的手指,沁出豆大一颗血珠来,喜儿心里慌突突的,放下针线篓子弯腰去看脚边的香儿,香儿吮着手指头向喜儿笑哩。这时候村子里却有打更的梆梆梆的三下急促的声响,喜儿慌忙抱起香儿,跑回屋子里插好门闩,躲到地窖里了。坐定后,喜儿的手不自觉的抖,香儿伸出小手,往娘亲的脸上摸,香儿的小手白生生的,喜儿看着香儿,却恍然想起前些日子做的梦,想起那天走的汉子,手抖得更厉害了。
过了不知多久,头顶的窖门被敲了三下,喜儿抬头,窖门被打开,窸窣落下一堆土,迷了喜儿的眼,透着一丝亮,喜儿知道是隔壁的王大嫂,王大嫂颤巍巍的伸出手,接过喜儿递上来的香儿,转身却交给了另一个人。
那人喜儿从未见过,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领子高高的贴在脖子上,喜儿顾不上揉眼,赶忙爬出地窖,却被两只手擒住动弹不得,喜儿转身看王大嫂,王大嫂只是低头啜泣不敢抬头看喜儿。喜儿直直的看着那抱着香儿的人,看清那人脸的一刻,喜儿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那人,那人和梦里的一样!
那人却也不看喜儿,只是问,“这孩子,她爹呢。”
“她爹在我还怀着她的时候就死了!痨病死的!在村东头的田里躺着呢!”
“我问你,她爹呢?”那人却发了狠,字字从牙缝里崩出,咯吱咯吱的发出响。
“她爹死了!死了啊!死了······”
“今天太阳落山之前,最好是让我知道她爹去哪了。”那人凑过来,对着喜儿耳边一字一句道。
抓着喜儿的两只手骤然松开,喜儿像一滩泥一样瘫在地上,直勾勾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王大嫂有些不忍回头看喜儿一眼,还是快步跟着那人离开了。
喜儿有些恨汉子,恨他为什么不回来,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跑到后院,跳过栅栏跳到了王大嫂家,挨个屋听墙角,在厨房边听到了王大嫂低低的声音哄香儿。
喜儿听到两个汉子打着呵欠摔了门走,就跳到屋子里,王大嫂大惊,被喜儿一把捂住了嘴,王大嫂悄悄的伸手去够砧板上的菜刀,被喜儿一把扣住手腕,却抢先把刀拎在手里。王大嫂眼泪骨碌碌的跌落,轻声的颤巍巍的和喜儿道,“喜儿,我也是没法子啊,我也没法子,那些人要杀了我啊,还有我瘫在床上的儿啊,我也是没法子啊······”
喜儿冲着王大嫂扬起了刀,王大嫂却两眼发直昏了过去,这刀对着朝夕相处的王大嫂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喜儿恨恨的抢过香儿,香儿不知被喂了什么药,却一直沉沉的睡着,喜儿紧紧的抱着香儿,悄悄的溜走了。
溜出来了喜儿却一阵迷茫,想着要把香儿夺回来却不知道往哪跑,喜儿钻到了麦地里,发疯一样跑着,跑丢了一只鞋,又跑丢了一只鞋,脚下被尖刺的麦梗戳的出血,却也顾不上看,只是紧紧抱着香儿跑着。
日头要落山了,云彩被染上血一样的红,喜儿的身后传来了狗吠,传来了枪声,喜儿倒下了,双手扼住香儿细嫩的脖子,想着汉子。
“我,等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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