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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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紫涵，初二学生。自打生地会考成绩出来，对读书就愈发没了信心。两科考130分。班上最高分是199分。老师点名批评打击，某些人再这样懒散下去啊，上高中是没戏啦。他表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有几分失落。继而对读书心灰意冷，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不是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大不了不走读书这条路呗。

于是和老爸商量，给他打工可好？别人见他爸，都会叫一声“成老板”。成老板经营着一家豆腐店。说是店，其实只算个小档口。五六平方，搭两张小桌还只能摆在门口。

店虽小，成紫涵知道收入肯定不菲。家里这几年买车，建别墅，送她们兄妹俩到私立学校上学，老爸花钱都很痛快。别人都说，他们家这几年是赚了大钱。也所以，能被以老板称之。

小店在祝融峰顶。南岳区照顾这些山里的原居民，每年给几个档口分派到各村。村里开标给到村民。都觉得旅游区里的钱好赚，这些档口奇货可居，价钱高到咂舌。他们家的这个档口108万，租期三年。这已经是经营的第三个三年了。

老成听了儿子的想法。沉吟片刻答应了。正好暑假游客多，要添加人手。不过既然是打工，就得按照打工的标准来做事。当然工资和请别人一样的，3500一个月。成紫涵看老爸答应得爽快，高兴极了。说一定听话照做，绝不偷懒耍滑。

次日下午，老成下山把他带上了山。他们住在一处废弃的防空洞。山上的房子租金特别高，为了省钱，父母廉价租了两处防空洞。一处做豆腐，一处睡觉。夏天洞里凉快。里面时不时有水珠从洞顶往下滴。成紫涵觉得比空调屋还舒服。老成笑笑，夏天舒服，冬天呢？你自个儿品。成紫涵才不品呢，冬天还远着呢。一夜无话，睡得特香，可惜半夜就被叫醒，说三点了，得起床。

朦胧中，被指使着做这干那，穿着胶鞋，磨着豆腐，闻着浓浓的卤水味道。睡意倒是很快就没了。

天亮了，豆腐也出来了。老爸安排他挑两小桶，自己挑两大桶往档口走。刚挑的时候成紫涵觉得不沉，完全没问题。可走了一会儿，全是上坡，他感觉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两条腿也觉得灌了铅似的，一步比一步难挪。可看老爸挑的比他重，却健步如飞，一下甩他一大截。

成紫涵咬着牙，也坚持不下去。只好在路上歇了起来。一会儿，老成返了回来接他一程。老爸看出他有些不好意思，安慰说，刚开始都这样，慢慢习惯了就好。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既然不想吃学习的苦，那就得慢慢适应吃生活的苦咯。

到了档口，他妈已经把各色小吃摆了出来。早早出来观日出的游客也陆续来找吃的了。大家都忙乎了起来。老爸让成紫涵跟着自己出去“打游击”。

“打游击”的意思是挑着到处走，哪儿游客多，就去哪里兜售。一碗豆腐花五块钱，一担豆腐可以卖好几百块，成本不过三五十块钱。利润相当诱人。但是，也是极巨风险的。景区里很多管理人员巡逻，如果给他们逮到，轻则连桶带豆腐没收，重则身上的钱都会收走，还可能连累自家档口被罚。

成紫涵的任务就是“放哨”。看管理人员过来，就得赶紧提醒老成，快速撤离。

因为第一天上岗，成紫涵有些紧张。老成也怕儿子疏漏，一边卖豆腐一边还要四下打量。远远看见管理人过来，钱都来不及收游客的，挑起两桶豆腐就跑。

一担豆腐花在紧张的气氛中很快卖完。八九点了，还没吃早餐的意思。成紫涵觉得饿的不行，问他妈说早餐吃什么。妈说，你傻啊，现成的豆腐吃就是，再拿两个鸡蛋。这么多可以吃的，难不成还饿得着你了？随便吃就好。

成紫涵说，我想吃米粉。她妈说，你倒想得美，别说没粉，有也没时间做。我们都是对付着吃。

游客越来越多，一上午忙得停不下来。到下午两点多，她妈匆匆简单炒了两个菜。成紫涵也不知道这中间自己到底吃了多少个鸡蛋垫肚子了。

一天下来，他觉得全身散架。直言累成了狗。爸妈笑了，说刚开始他们也都这样，熬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成紫涵躺在床上，一阵阵豆腐水的味道灌进他的鼻子。今天这一天，历历在目。凌晨三点起床，居无定所，食不定时……老爸为躲管理人员，挑一担豆腐，一手抓桶，一手紧捂着钱袋子撒腿往山间乱窜的那副场景更是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这哪里是当老板，简直像逃难的。

此刻，他才有些明白父亲那句“不吃学习的苦，那就得吃生活的苦”话意味着什么。黑暗里，听劳作一天的父母已鼾声起伏，鼻子有些酸酸的。爸妈从来没在孩子们面前说过苦，叫过累，不来体验一把，这其中滋味又哪里品尝得到？

他想，明天，得做一个新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