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好的这几年

我们最好的这几年

挂在树上的叶子落下来，十几度的风掠过耳边，你追着踏前面那片被风吹起的叶子，咔叽，咔叽。

你抿下嘴，润湿干燥得起皮的唇，地上的喜鹊衔一片叶子，慌张地追着下一片。你啊，被风吹乱的头发扬上前额，你知道吗，秋天啊，也要走了。

秋天，秋天，你来时毫无预兆，走的时候又悄无声息。叽叽喳喳的鸟儿飞走了，树上沙沙作响的精灵被冷风榨干生命。黑夜里享受孤独的人啊，椅子上依偎的情侣都少了，夜晚变得安静，走路带起的风也匆匆。

没有人再毫无目的地在黑夜里走路，没有人在月光包围的大树下享受孤独。大叔摆的馄饨摊腾腾地冒热气，奔波在黑夜里的人啊，熏黄的眼镜上蒙起一层白气。蜷缩在墙角的流浪汉裹紧捡来的几片破布，把从拉面馆讨来的最后一口馍扔到旁边，喂给总和他在垃圾箱抢食的大黄狗。

你把大衣裹得严严实实，把口罩拉到鼻，徒步走过几个街口，走过拉面馆、馄饨摊儿。靠近垃圾箱的时候，你紧走两步，用口罩把自己捂得透不过气。前面是家婚纱店，她穿着白色抹胸的百褶裙问你好看吗？你不怎么记得那件裙子的颜色了，白色还是粉色，你只记得她那天转身看你时的笑，你这辈子再也没见过她那么开心过。

你推了推架在鼻上的镜子，被岁月轻刻的皱纹布满额头，健硕的肌肉慢慢萎缩，你想跑几步。关节嘎嘎作响，你灰白的头发颠起，刚跑到前面那个早点铺的时候，就喘不上气来。早点铺太阳刚升起时卖热腾腾的包子、油条、豆浆，晚上便是普通人家，老板点着香烟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老板娘借着台灯的光陪儿子检查第二天的作业。你嘴角不经意浮起微笑。

你想起母亲每天晚上七点检查背诵，七点半电视台准时播放的动画片，你和父亲说不上几句话，你睡着的时候他总在你的额头吻一下。

你把口罩拉到嘴边，前面的女生把手揣进他心爱的男生兜里，你喘几口粗气，眼镜又泛起白雾。她喜欢把手塞进你的脖子，放在你羸弱的后背和书包之间取暖，她喜欢你搂着她的脖子，把她完全放进你的胸口，她喜欢站在台阶上吻你额头，在你耳朵边吹凉凉的风。结婚那天，她让你弯下腰听她讲一个秘密，你还是被她突然吹的那阵风吓到，你宠溺地看她像个孩子一样傻笑。

你松了松套了三四圈的围巾，天空开始飘雨丝，旁边游乐场里五彩的滑梯被灯照的更亮，你想起带孩子第一次来滑滑梯时，他慢慢的牵着你的手，用深邃的大眼睛向你渴望再五分钟。

你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夜里，街上的人走得都很快。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像冰刺，你知道，秋天抛弃了这个黑夜。

你转过身，向家的方向走起来，鞋子踢飞地上的树叶，早餐铺儿、馄饨摊儿、拉面馆儿在你的身后，都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