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悔了吗?”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她的眼神动摇，我想我也如此。
1
“嘿！老谦，怎么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所有人都能一起出来游学旅行呢！”
黄贤拍拍我的肩，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冲女生那边眨眨眼。
我的视线越过行人和同伴，落到了她秀丽的长发上，忽然她侧过脸，对身旁的同学说了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象是心被人握紧了，我叹口气，举起手来。
“果然么！老谦你也有目标是吧！我就知道！你和李……”
然后用力地劈在了黄贤的棒球帽上。
“哇！你……”
“同学们注意，前方就是朝天门码头了，我们将在8点乘坐交运明珠，在江上游玩50分钟，会经过洪崖洞、解放碑等地标哦！”
王老师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达到了每个同学耳中。
“太棒啦哈哈，老谦！坐游轮耶！”
“走了……”
我们一行人在王老师的带领下，拖着长长的队伍，绕过了还在建设中的来福士大楼，终于看到了朝天门码头。夜幕已经从我们身后升起，前方是最后一片晚霞，在炫彩的霓虹中，显得那么黯淡。
尽管如此，同学们都举起了各自的手机或相机，不断按着快门。
“很美啊！老谦，你不照几张么？”黄贤把手机举得高高的，也不知道他实在拍黄昏之景，还是前面的女生们。
我伸手摸到自己的手机，却望见身前的王明德相机荧幕上刚刚抓拍到的李雯雯回眸一笑，缓缓松开了伸进裤包的手。
“拍得很美呢……”
“那可不，哥可是提前学习过拍照技巧的呀！”黄贤转过头，象是对我抖了抖眉毛，而我一直盯着人群中她的背影。
人群和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轻轻抖着肩膀笑着。
“何谦，你和李雯雯是什么关系呢？”
“嗯？王明德？怎么突然这么问呢？”我放下了手中的黑板刷，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没事啊，看你们一直走的很近啊。怎么说呢，好奇吧？嘿嘿！”王明德从讲台上拾起另一个黑板刷，主动帮我擦起黑板来。
“喂，不用麻烦了，我和雯雯是同桌，也是很好的朋友。”我迅速将剩下的板书擦完，扔下黑板刷和王明德，径直走向阳台。
王明德也放下黑板刷，跟在我身后。
“仅此而已么？”
我顿了顿，转身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也许远不止如此。”
“同学们先休息下，我们八点半上船，还有15分钟。大家不要乱跑哈！再说一遍……”
“何谦，可以过来下么？我有事和你说。”王明德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向队伍外面走去。我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他在一面大理石墙边停了下来，转身露出有些僵硬的微笑。
“我……准备在船上告白了！”
我的心象是停摆了一瞬，却是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哦”，然后转身准备回到队伍中。
“喂，你……”
“回去了，没听见老师说，不要乱跑么？”
2
“上船了，同学们注意，上船了哈！注意不要掉队了！”
“哈哈哈哈哈哈！”黄贤突然大笑出来，我白了他一眼，继续随着队伍缓缓前进。
“老谦，我刚刚，哈哈哈，我刚刚，把王老说的，哈哈哈，听成了，上，上……”
“哈！哈！哈！”我用毫无感情的笑声终结了黄贤的荤段子。
黄贤听了我的“笑声”，瞬间平静了下来:“我好傻……”
“……噗嗤！”黄贤的变脸术成功逗笑了我。
“话说刚刚明德找你干啥？”
这一次换我止住了笑声。
“没事……”
“嗯。”
“最近笑得更多了呢。”我和她并肩走在河边的绿道上。
“都是你的功劳呢！”她用大大眼睛盯着我笑着说到。
“啊，我只是垫脚石嘛，跳起来的还是你自己啊。”我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中很是温暖。
“哈哈，什么奇怪的比喻啊。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能不能撑过那样的痛苦呢。”她望向小道的尽头，那里是一座小石桥。
“一定可以的哦。”我心中肯定无比。
“一定可以么？”她转头歪着脑袋看着我，我也歪着脑袋看向她。
“一定可以的！”
交运明珠启航了，微凉的夜风从江面吹来，大家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我随着大部队到了二层船头，游客很多，嘈杂而拥挤。犹豫了一下，我悄无声息地向反方向走去，准备一个人溜到船尾去。
交运明珠慢慢提起了速度，开始向洪崖洞的方向驶去。我在船尾甲板前停下了脚步，这里游客相对较少，却也并不安静，而刚刚我瞥见了王明德的身影。
“还要不要人活啊……看样子只能在中间了……”我叹了口气，戴上了耳机，却没有播放音乐。
交运明珠不急不缓地移动着，岸上那密集的高楼上闪烁着各色霓光，晦暗的天空也变得浑浊多彩。
“老谦！一个人在这干啥呢！”黄贤突然偷袭，拍了下我的肩膀，吓得我一抖。
我欲言又止，有些生气，发觉到自己的怒气后，又自嘲的摇了摇头，笑了笑。
“没事，那边太吵了。”我淡淡地回答，盯着楼宇间变幻的灯光。
“船尾呢？人少视野也好呀。”
我撇撇嘴，不做回答。
“话说，我刚刚看到李雯雯一个人去了船尾，你不把握机会吗？”
“哦，你眼力真好。”我白了黄贤一眼，他还是那副欠扁的笑容。
“呀，明德过来了，他也在船尾么？”黄贤远远地向明德挥手，“明德！”
我转身看向船尾，明德似没看见我们一样，一个人走进了船舱。
“失败了吗他……”黄贤颇有深意地说。
“……你都知道嘛……”我象是松了口气。
“哈哈。”黄贤干笑两声，挥了挥手，转身就走，“哟西，你的回合！我去船头看洪崖洞去了！”
“瓜娃子……”我用刚学到的重庆话笑骂到。
黄贤的背影远去了，我又看向岸上的城市光影，洪崖洞正缓缓向我们移动来，灯火辉煌。
“嘿，谦，去船尾看吧。”她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3
新同桌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只是从来没有见她笑过，也没看过她和其他人主动谈话，那天她更是一早来便埋着头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
“喂，你没事吧？上节课一直趴着，真亏得王老师上课从来不看教室角落。”
“嗯……”她毫无精神地回答。
“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去医务室啊。”
“不……”一个字象是要耗尽她所有的体力。
“好吧，心情不好的话……”
“拜托……别说了……”她的话语毫无生气，说完，便又趴下了。
“抱、抱歉。”
“上课！”
突然，吴老师在讲台上大声宣布提前上课的决定。
“李雯雯！上课了听不见么！还睡？起来站到后面去！”
吴老师严厉的批评并未惊动我身旁的女孩。从未有过同学违抗年级最严老师的命令，全班鸦雀无声，气氛很是焦灼。
“李雯雯！”
第二次点名了，吴老师的声音满是愤怒。
又过了半分钟，李雯雯终于抬起头，红红的眼眶，泪水不断涌出。
吴老师和同学们愣了一下，全班依旧是鸦雀无声。
我突然站起身来。
“吴老！李雯雯她有点不舒服，我带她去医务室吧！”
“……好吧，快去吧。”
得到了吴老师的允许，我拉起李雯雯的手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真漂亮啊，洪崖洞。”她用手机照了两张后，便望着那夜色下辉煌的楼阁，满脸笑意。
“嗯。”我轻轻点头，用余光偷偷看了她一眼，暖黄色的灯火透过夜色映在她姣好的脸颊上，带着朦胧的美感。
不一会，最为繁华的灯火已经被交运明珠甩在了身后，江面总算暗了下来。
“尊敬的游客朋友们，我们在三楼大厅准备了表演节目，请游客朋友移步……”
广播声传遍了交运明珠，人流开始向船舱涌去，船尾的人变得更少了。
“看样子主要的景点已经过了……”我有些尴尬地开口道，“你不去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江面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看向江面，碎浪不断涌起消散，如同我的心绪一般，那样的不平静。
“刚刚，王……”
“我知道。”
“我拒绝了……虽然他人很好……”
“嗯……不用……和我说的……”
“你，后悔了吗?”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她的眼神动摇，我想我也如此。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终于问出来了，我们拥有的相同的疑惑。
我注视着她的双眼，夜色下似有晶莹的泪珠。
我深吸一口气，咬着牙。
“不，我绝不后悔！”
“那为什么！？”她的音调突然提高，向我质问，泪水也就滴落，消融在夜色中。
我握紧了拳头，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因为，我……无法将你当成朋友看待了……”
我无法说出那句话，那是背叛吧……
她哭着转身要走，我拉住了她的手腕，抱住了她，像那天一样。
她在我肩上哭着，泪水渗入了我的衣服。
我忆起那天我将她拉出教室，她流着泪水，在教室外便抱紧了我，无声地痛哭着。
几分钟后，她轻轻推开了我，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裙子。
“不准再躲着我了……”
“不准再找借口拒绝我找你玩了……”
“不准再觉得自己……对我不重要了……”
她终于抬起头，直视我的双眼，眼神坚定而又脆弱。
象是夜空漂流的一丝青云被清冷的月光轻抚，我的心房再次被她叩响。
“雯雯……对不起……”我再次轻轻抱住了她。
“你会一直陪我么？”她又一次这样问到，和当时一样，红着眼圈，声音颤抖。
“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的回答则变得更加坚定了。
“瓜娃子……”她又一次推开了我。
“诶？”
“你说不能把我当做朋友看待了，那……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她终于微笑着看向我，眼中闪着光彩。
我吞了口唾沫，张口欲言，却被广播打断了。
“尊敬的游客朋友们，本次交运明珠航程即将结束，请准备下船……”
我们一同望向不断靠近的灯火通明的朝天门码头，那里人潮涌动。
“结束了呢……”她喃喃道。
我转身看向她:“才开始呢！”
她歪着脑袋，微笑着，看着我，眨眨眼。我也歪着脑袋，微笑着，注视着她。
交运明珠缓缓转弯，横在江面，一股清凉的风从江心吹来，吹乱了她的长发，吹动着我们的衣角，也吹进了我们的心。
我们一直注视着对方，注视着朝天门码头的霓光扫过我们的面庞，最后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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