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脸怪

㈠怪物

“赵秀才，您慢点，我跟不上了……”

“陈妈，事态紧急，只能请您海涵了”

一向提倡男女授受不亲的赵秀才拽着稳婆疯一样的跑向村西。

……

“您再使劲一把，孩子马上就能出来了……使劲……啊！！！……怪物！有怪物！！”稳婆跌跌撞撞的跑出赵秀才娘子生产的厢房，撞倒了守在门口的赵秀才，然后立马爬起来边喊边跑，就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身后追着她似的。

赵秀才忍住到口的怒气连忙请自己的奶妈张氏进去看看情况。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张氏脸色惨白的从房间快步走出。“奶娘，里边到底怎么回事？”赵秀才知道里边发生了事情，但是他今天等不及张氏缓过劲来再问。

“里边出生的……是，是个没有……没有脸的怪物”

自古以来，产房都被视为不吉利的地方。男人进去不好。此时的赵秀才依然顾不了那么多，他一把推开奶娘，走了进去。

赵秀才凝神走了过去，挑起帷幔看向刚出生的孩子。看到那张脸，他被吓得往后一退，左脚踩了衣摆，摔倒在地。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脑袋就是光秃秃一个圆圆的肉球，根本没有五官。

第二天，赵家生了个无脸怪物的传闻就闹得沸沸扬扬了。赵秀才执意要把这孩子送走，他的媳妇却不同意。一哭二闹三上吊之下，才让赵秀才打消对孩子的各种不能接受。

㈡成长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呼吸，如何进食，如何看东西，如何与人沟通，没有人愿意去了解一个怪物。

传闻，刚出生时父亲的张奶娘去看他，回家之后就病了，病好之后就疯了。

传闻，父亲看到他，就晕倒了，三天之后才醒过来，醒了之后就日渐消沉，不到十年就故去了。

传闻，村头老王家的小狗去他家转悠了一圈，第二天就口吐白沫归西了。

传闻，村西的百年槐树在他出生那天被雷劈倒了。

传闻，……

从小他就在这些传闻中长大，这些传闻越传越邪乎，到现在，他已然是瘟神转世。

他想不明白，除了五官，他有哪里和别人不同？

他把手放到母亲手上，跟母亲交流。他用意识问母亲，为何他不能同别人一样？

母亲只是摸摸他的头，亲亲他光洁的脸蛋，摇头不语。

世人大都用眼识人，只有个别人才会用心识人。

不过，在这闭塞的小山村，他的生活还是平静的。毕竟，再新奇的东西，看十年谁还会觉得新鲜？    这种平静的打破，是一个老和尚的到来。

㈢和尚

这个路过的游方的老和尚在戈壁中迷了路，无水无粮之后昏迷不醒，被村民救了回来。

因为没有见过外边的人，村民们都挤到了和尚躺着的地方。看看这外边的人是否也都是同他们一般模样。

院子里都是人，这盛况，只在当初生了那个无脸男孩的时候才有过一次。

老和尚醒来看着这满满一屋子的人，愣了一下，而后嘴角轻轻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老和尚能坐起来之后就开始打坐，诵经，并开设了讲经课。村里几乎所有人都到了，除了无脸小男孩和他的妈妈。但同样是孩子，就有同样的好奇心。

“看，无脸怪躲在树后偷听！”有个孩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打他”一群孩子们拿起石头就要丢向树后的男孩。

老和尚制止了那个带头的孩子。然后慈祥的对树后的孩子招招手。

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怎么看到的，他径直走到老和尚面前，把手放到了他的大手掌上。那宽厚的手掌干燥、温暖令人心安。

村民们都看呆了，只有一个小男孩大吼:“老爷爷，快放开，他是瘟神！”老和尚并不理会，只是小男孩炸毛了。

老和尚捏了捏暴怒的小男孩的手，小男孩又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众人摇摇头，交头接耳的讨论和尚待会会有什么不详的情况发生，但是等了许久，也并没有发生。

那些村民们就都散了。没有热闹看，那还有什么好看的。

日暮西沉，小男孩才收回了手。虽然没有五官，他的脸上却有浅浅的笑涡。他回家把手放到母亲手上，跟母亲说，他要同师父一起走了。母亲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便去给他收拾行李。

㈣故事

第二天，老和尚带着无脸的小男孩走了。临走之前，他告诉村民，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然会有大祸。

村民们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无论如何，瘟神走了，和尚的叮嘱他们早已左耳进右耳出了。

过了几天，村头王家的女儿出生了。她不像刚出生的孩子一样皱皱巴巴的，而是水灵灵的。不管见到谁，都是在笑。村民们都特别喜欢她。

一转眼十五年过去了，王筱云已经是婷婷玉立的出门都需要戴面纱的漂亮姑娘。

这云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异域舞蹈，妖魅动人。她裙摆转动的时候会有一缕一缕的异香，沁人心脾。村里的男孩都梦想能娶到她。

姑娘的父亲老王得病死了。村里人都高兴坏了。因为老王跟所有父亲一样，总是觉得自己姑娘还不到出嫁的年龄。如今成了孤女，他们更是有机可乘。

那些年轻人开始盘算如何得到姑娘。

有文斗的有武斗的，文斗的最后也都被武斗打屈服了。但是晚上大家看云姑娘跳舞，又有了小心思。

于是，第二天，武斗赢的那个人被发现死在了悬崖下。

大家又各种比划耍心机，火拼，最后挑出三个不相上下的年轻人。

第二天，他们三个的尸体在地的西头发现。

……

到最后，年轻人都自相残杀。没有人可以娶云姑娘了。村西的老张头给糟糠妻扔下一纸休书就要去娶云姑娘。

村里别的男人不干了，纷纷休妻，打架争夺娶云姑娘的权利。

群里的妇女们集体抱头痛哭，之后她们拿着随手抄起的家具，要把云姑娘那个狐狸精给剁了！

但是她们刚赶到，就发现院子外面被那群不要自己的负心男人守满了。

悲戚交加之下，她们集体自缢身亡了。

那群男人一看泼妇们都走光了，又开始在云姑娘面前献殷勤，明争暗斗。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弥漫了三个月，村里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最后一个男人来找云姑娘成婚。云姑娘答应了。

㈤梦醒

洞房之夜，空落落的酒席没有一人来。但是娶妻的男子并不在意，他满心满脑只有他的云姑娘。

洞房里，云姑娘静静的坐在床边。男子轻轻的掀起盖头，那张面纱下的容颜，他终于能见一见了。

盖头轻轻被挑起，男子的笑脸僵硬了。那张脸——同他儿时记忆里的无脸怪一样，没有五官，只是一张脸！

第二天那个男子疯了。

“醒来吧！”老和尚一拂袖，一阵大风吹来，村民们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刚才我做了一个很坏的梦！”

“我也是，太恐怖了！”

“原来是一场梦啊！好险好险！”

“每个人不过是一张皮相，美丑自在人心。阿弥陀佛，大家明白了吗？”老和尚打断了众人的话。

“大师，我们明白了。”众人都若有所思的回家了。

从此，无脸怪这个称号再不存在。

无脸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