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安是我爱你爱你
小洛误将双氧水当眼药水滴进左眼，那一瞬间的灼烧疼痛。她试图流眼泪，把双氧水带出来，可是左眼的泪腺似乎失灵了。闺蜜土土一直在劝她去医院看。毕竟眼睛是很重要的。
小洛说自己不喜欢医院，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去。说完后，她突然想起曦胃出血那次，其实圣诞节当天他就疼的坐立难安，脸色惨白，当时不知道是胃出血，然后也是硬撑，第二天撑不住了才要小洛带他去医院。
小洛觉得曦和自己不喜欢去医院的心态类似。
但是那是她头一回带病人去医院。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意去医院的人，还是路痴，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至今都记得自己当时担心焦急的心情，连帮曦挂号都是跑着去的，还因为不小心插队，被其他人数落。可是那会儿，小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曦可以早点得到有效治疗，不要那么疼。全然没顾及到其他的事情。
可是曦后来却说，觉得小洛一点也不关心他，他说她在医院走的那么急，都不扶他，不等他。
原来人和人的感受真的无法相通，所以越是爱着，越委屈越孤独。
不知不觉中，小洛左眼终于流出眼泪了。她觉得自己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个既遭人讨厌又让人心疼的彼得·潘。
彼得·潘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永远呆在永无岛上，呆在他的童年里面。而且他会飞，每个人都疼他，所以他任性得一塌糊涂。总是伤害爱他的人。彼得曾经对温迪说：我原来也一直以为妈妈会一直开着窗子等我，于是我就在外面玩了两个月，又玩了两个月，再玩了两个月，然后我飞回家。可是窗户已经栓住了，妈妈已经把我全忘记了，我的床上睡着一个小不点。
“爱的背面是什么？”
“是恨。”
“不是，是遗忘。”
彼得是个经常忘记别人的人，就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去爱过别人。他需要大家对他的爱，可是他却不爱别人。或者说得更悲哀一点，他不懂得怎样去爱别人。彼得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口是心非。温迪要走了，孩子们要走了，可是彼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依旧在有口无心地吹他的那支破笛子。大家都叫他一起去找妈妈，可是他不，“你们去吧，我才不去呢，真见了她，她一定又要盼望我长大了，我才不想长大呢，我要永远做个小孩子，永远玩耍”。
“孩子们走了以后，他还快乐地吹了一会儿笛子呢。当然，这只是在掩饰他的难受，证明自己对朋友们对温迪的离开满不在乎。他决定不吃药，为的是气一气温迪，然后他不盖被就躺在床上，也是为了要惹温迪生气。平时，温迪怕他着凉，总是将他塞进被窝里。他难过得差点哭出声来，但是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笑起来，温迪说不定多么生气呢。于是他就笑起来。”
某些时候，小洛感觉曦似乎不那么重要了。曾经为他流过的眼泪是真的，心酸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也是真的。原来放弃一段感情，不是因为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而是堆在心里、日积月累说不出又消化不掉的，一件件小事。
晨送给小洛一整套订婚首饰，他对小洛说，你脖子上那根项链已经挂了很久。我不要求你一定要把它换下来。你可以带着它。
可是也不是太久，只不过是五个月。
小洛想，为什么在心里觉得好像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了呢。她抚摸着项链，它已经开始黯淡。这是曦送给她的。那时候他们是在上海的大街上，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和一次注定要别离的爱情。
一些片段的记忆在小洛心底闪过。遥远上海的公寓，黑暗的楼道，曦激烈的亲吻，还有隔着地铁玻璃的曦一闪而过的脸，是她见他的最后一面。那个英俊的忧郁的南方男人，可是她还记得他的手指，他的眼睛，他的气息，他的声音，模糊而温柔的，提醒着她曾经一场沉沦的爱情。
可是心里不再有任何疼痛。
他终于消失。
那些年小洛最幸运的两件事，一件是曦终于让她对他的爱油灯枯竭，一件是很久很久的某一天她遇见了曦。
小洛在飞机上偶然看的一部名为《普通人》的英剧。温柔纯粹的爱情表象下，内里是撕裂的、难以愈合的疼痛。所有情绪都能捕捉，所有感觉都能相通。
那些秘而不宣却暗流涌动的暧昧情愫，那些自卑和自尊作祟的口是心非，那些隐藏自己的阴暗卑劣灵魂，却在破裂时暴露，因而被拥抱的彼此救赎。
像是纠缠而共生的藤蔓，哪怕终须一别。及至最后的释然，知道这世上有个人懂自己。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原来成长不是学会爱别人而是学会接受自己。最令小洛动容的是，很多年后玛丽安和康奈尔的一段对话:
When we were together in the first year of college，were you lonely then?
No，and you？
No，I'm never lonely when I'm with you.
总有一天，分离的时间，会超过在一起的时间。所有甜蜜也都会被冲淡，才突然发现已经越走越远，就这样都不要回头。
真的挺好。
有时候小洛觉得自己真的超闷骚。哪怕内心波涛汹涌，表面却还是冷若冰霜。喜欢十分表现三分，说的是她没错了。
她很想念曦，这种想不是刻意的，就是习惯，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本能反应。
小洛觉得这个世界好奇怪，一个人伤害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再去伤害下一个人，最后是一些心里带着伤的人，还可以温暖彼此吗？她对待爱情一向是个悲观主义者，甚至是从前和曦在一起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对他说一些负能量的话。她是那种只要爱上就完蛋的人，想着对曦掏心掏肺，却害怕自己过于放肆；在乎着曦的一举一动，却害怕让他觉得不舒服；想把好的东西给曦，却不知道怎么给……对小洛来说，或许这辈子最不能碰的事情就是爱情了吧。
因为一旦爱上就是掏心掏肺，小心翼翼却又无所适从，虐自己的同时也虐别人。过去，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直到和曦在一起，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口是心非。其实小洛心里是希望哪怕遇到天大的困难，也可以一起面对。可在行动上却总是推开曦。
没有安全感的人，会习惯性反复推开一个人，直到确认他真的不会离开。
决定删除曦的时候，小洛明明已经说服了自己，说服自己给这份感情蒙了一层布，所以看不到它，也摸不到它。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它还在布后面。
眼睛猝不及防就哭了，就是它自己掉眼泪。突然有那么一刻，小洛希望看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很想停下，停在有曦的世界里。
小洛想起那天晚上，她和同事在外面吃过饭了，于是曦在全家买麻婆豆腐便当给自己当晚饭，他问小洛要不要尝尝？小洛说好呀，从冰柜里拿出来的菜没有什么温度，可是她却脱口而出说好好吃哦，好久没吃豆腐了。这句话说出来以后，她就在内心犯嘀咕，为什么自己很久没吃豆腐了？因为小洛以前一直很喜欢吃。
后来才突然想起来，是因为曦之前痛风不能吃。不知不觉中他的一切早已成为她的生活习惯。小洛一直都记得圣诞节，曦兴致冲冲提前请了假要带小洛去迪士尼玩，他以为全天下的女孩子应该都会很喜欢迪士尼，可是小洛并不喜欢，甚至无意间触到了她伤心的童年记忆，她丝毫不给曦面子的扭头就走，很长时间都没看见曦跟上来，她就更生气了。后来曦就住院了，因为胃出血，医生说再迟一些去，会有生命危险。
他们在微信上吵架，曦怒不可遏的删了小洛，她愣了一下，觉得那一瞬间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脸上却如释重负的笑了。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这样也好，可以及时止损。不会再患得患失了，也不会再对曦抱有希望再希望落空了。
可是下一秒，曦开始疯了一样的发送好友申请，小洛狠下心不通过，因为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可是曦却不顾医生叮嘱，大冬天穿着淡薄的病号服拔掉点滴偷偷跑出来，站在小洛家门口，说她不见他他就不走。
小洛怕这样会闹出人命，就去开门了，其实她不见他，是怕自己心软，门开了，曦面色苍白的定定望着她不说话。想起往日曦一身干净明亮的样子，小洛的心就狠狠地痛起来。
她其实很想抱抱他，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做。
她说，你见到我了，可以回医院了。
曦说，你把我微信通过，我才回去。
他的样子，就像是把自己的全世界弄丢般失魂落魄。小洛不动声色的说好，然后通过了好友。
曦突然朝小洛走过来，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都把小洛抓疼了，他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然后嘴角突然一撇，抱着小洛像个孩子一样哭出了声音。他说，永远不准删除我，听到没有。曦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小洛的脖子。
很晚了你赶紧回医院吧。小洛催促他。那一刻她在自己心里想，就算会陷进去，也认了。她再也不会放开曦的手。
那你明天来看我吗？曦眼巴巴地望着她，像小狗等待主人一样。
小洛说，好。
之后的每天，小洛都会翘班坐很远的地铁跨区去看住院的曦，曦会让小洛避开他父母在的时间段，虽然小洛会难过失落，但是她觉得很能理解，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她坐在病床边和他讲话，和他一起躺着追剧看电影……很多事情小洛没有告诉曦，她并不希望曦赶快好起来。因为小洛觉得，他每天待在医院乖乖等她去看望他的那段日子，是他们最幸福开心的时光。
后来曦告诉小洛，在迪士尼的时候，他痛风疼的已经走不了路了，小洛却不等他。听到这里，小洛心里很愧疚很后悔，却还是傲娇的没有道歉，其实如果当时知道他很疼，她就不会那样头也不回的任性离开，很多事情都是当时不知道，知道的时候伤害已经造成了。
只是， 曾经她以为自己会和曦走到结婚的那一天。
有时候小洛觉得曦就像个幼儿园小孩，口是心非想要对方主动，明明怕受伤却摆出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有很多幼稚浪漫的想法却要装作自己很成熟。然后他会做很多改变就只是为了要小洛高兴，成为小洛眼中的好小孩。
但是小洛是个反射弧很长的女生，并不总能及时察觉曦的真正情绪。所以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和曦在一起，说不清是谁亏欠谁更多一些，或许是互相亏欠吧，其实曦和她在一起会有很多委屈。她记得自己有次出去和客户吃饭，曦就在小洛家门口等她，回家的路上她想吃草莓了，当时很晚了，水果店应该都关门了，小洛就和曦抱怨了一句。
后来快到家的时候，小洛发现曦拎着一袋草莓孤零零站在冷风里等自己，他应该是跑很远去找到的，因为附近的水果店都关门了。小洛觉得自己又开心又心疼曦。
遇到曦之前，小洛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翻看他写过的所有状态，搜寻关注关于他的信息，试着听他喜欢的歌，走他走过的地方，喝他喝过的酒，品尝他总是大呼好吃的东西……做这一切，只是想弥补上曾缺席他的过往。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告诉过小洛，晚安是我爱你爱你的意思。
曦，晚安。
二、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茜给小洛微信发了一个她自己剪辑的视频，视频里是她自己，一个身材高挑秀发迷人的女孩。小洛忍不住问她:“你真的喜欢女生嘛？”
她和茜认识在三年前。那时候小洛还在英国读书。茜那年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小洛手足无措，以为她只是心血来潮，没想到一晃已经过去了三年。
“是啊。”茜回答。
“那你父母接受你的性取向吗？”小洛忍不住问。
“接受了，我妈一开始也不接受，但我就是与男生相处不快乐，很烦。我不想这样过一辈子。然后我妈年前跟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带个男朋友回家啊，或者女朋友？她还去投了那个是否支持同性婚姻法的那个投票。”
小洛突然有些羡慕茜有这样的母亲。在小洛四年前因为社交恐惧症，不愿意说话不愿意和人打交道的时候，她的妈妈只是歇斯底里的对蜷缩在角落里的小洛喊叫，不接受自己的女儿懦弱无能的样子。
“茜，我觉得长大真是件很讨厌的事。人都变得越来越现实自私没劲。”小洛像一条垂头丧气的小狗。
“除了家人，没谁可以一直留在身边，很多事，很多人，天天见不到，也就变淡了，大家都有自己生活。”茜不以为然。
“道理我知道，可是说出来总会觉得太薄凉。你是怎样让自己快乐起来的呢？我感觉我没有那种能力，很容易被坏情绪吞噬。”小洛叹了口气。
茜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留着公主切，像个逃出城堡的公主一样。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好看又这么优秀的女孩子。相信你的未来一定会很好。为什么会不快乐呢？”
小洛低着头不置可否的笑了:“可是什么才算好呢？”这么多年来，总有人和小洛说，说她一定会有个好未来。
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茜，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眼泪猝不及防的掉出来，像个孤独了很久却又倔强的小兽。
茜愣了一下，抱住小洛：“傻小洛，你要开开心心的呀，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开心呢，没想到你也过得这么难。我家小洛长得漂亮，又有才华，秀外慧中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我眼光这么高，都喜欢了你这么多年，而且觉得一点都不亏。好的人会变得越来越好，不要想的太多。”
“你跟着我念，没什么可以阻挡我快乐，我生下来就是这个世界最幸运的事。”茜继续说。
小洛被逗笑了，她认真的对茜说:“谢谢你。”她确实被茜感动了，却无法回馈茜的心意，小洛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荒唐的就是，感情往往无法对等。
小洛是个偏爱乘车的人，就正如她是个喜欢走路的人一样。车上总是有她所喜欢的人世的味道，不管是火车还是汽车，各种各样的人有着各种各样的表情与姿势。她喜欢坐在有着高高靠背的椅子上随着车上下颠簸，透过高大明亮的玻璃看外面这个繁衍生息的城市，看每个人匆匆奔走的方向，就像是在博物馆里看明亮的橱窗。
黄昏的时候坐在空荡荡的大巴士上，看窗外的淡蓝色天空一点一点逝去，逐渐沉淀出一些铅灰的颜色。空气中开始布满一粒一粒白色的斑点，像是很老很老的胶片电影的画面。然后亮起车灯，亮起万家灯火，霓虹从地面升起来，在整个城市间隐隐浮动。
冬天的南方城市，空气中都是寒冷的气息，每天上班的时候，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围着小洛送给他的围巾的曦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她总是喜欢把冰凉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如果可以，小洛真的希望这辆公交车可以开往永恒。
那样他们就可以相互依偎到白发苍苍。
一直以来，小洛真的会害怕自己爱上某个人。她会变得手忙脚乱。
喜欢得太用力也太小心。想无时不刻分享自己的生活，又怕对方不耐烦。为对方每个不好的行为找借口，失望便怪自己要求太多。自卑感会无限放大，心里却忐忑不安。
某些时候小洛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于是会赌气，说不要了，算了。事后又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后悔自己太冲动。
爱一个人，真是一件特别特别辛苦的事情。是琐碎，是心烦。是因为对方一句话空空荡荡，是成了习惯也忘不掉的甜，是渴望，是难过和一点点心酸。
但爱就是这样。
如果曦重新走进小洛的世界，问她还会再爱一次吗？
还是会的。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选择丢下所有的尊严，无助的向曦示弱。
小洛自己经历后才明白，原来心痛不是形容词。它是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的，是那种生理的疼痛。疼到无法呼吸，又冷又疼，她贪恋那个温暖的怀抱。他身上的晒过阳光的被子的味道。
不可以，我不想见你。
小洛得到的是这样的回复。像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那样彻骨的寒冷。她一个人坐在地上，缩在墙角，泣不成声。
不要再找他了，求你了。你究竟要卑微到什么地步？你还没有疼够吗？还要让他伤害你吗？
小洛一边拿刀划着自己的手，一边自言自语。可是她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因为心太疼了。
小洛守着手机，每次消息震动的时候，她都扑过去，可是每次都不是他的消息。等着等着小洛睡着了，半梦半醒中曦给她发消息了，她醒来抓起手机，却发现只是错觉。最后终于在绝望中关机，因为不想再失望。
凌晨三点的时候，她在一片黑暗中，凭空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是刚在一起的时候，她送给他的那只香水的味道。她愣住想，这是自己的幻觉吗？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那个香味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再也无法睡着，看着窗外的天渐渐的泛白，苍蓝色的冷寂，像是伤寒病人的脸。
泪一直在流，浸湿了枕头一大片，她想，原来自己的眼泪可以这么凉。
小洛想起以前看的《大话西游》，紫霞仙子开场时，划着船从那些羽毛状的芦苇里出来，明媚美好的叫人挪不开眼。划破沉睡千年的水面，义无反顾的朝着灾难一样的幸福驶去。
紫霞说，昨天晚上我托一只蜘蛛来跟你说，叫它告诉你，我很想念你。
至尊宝说，你又知不知道？我一直在骗你！
紫霞说，骗就骗吧，就像飞蛾一样，明知道会受伤还是会扑到火上。飞蛾就那么傻。
小洛想，人真是奇怪，爱情也是毫无道理，可是，就算月亮再美再耀眼，心也是流离失所，无法安生，只想去找有曦住的那一颗星星。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将自己放的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开出一朵孤绝的花。
曦，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他们又在一起。
曦对小洛说，我们好好的，好好在一起。
小洛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外面在下雨，很冷。小洛一直很讨厌下雨天在外面。她想念曦温暖的怀抱。想在放假前见他一面。
曦却不耐烦的对她说，你这样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得不到糖吃还是要闹。
她的心一点点冻结，因为你以前不会对我这么冷漠。
他说，那是以前，我现在确实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你了。
小洛愣在原地，血液一点点凝固。
我只是不想骗你。曦继续说。
其实小洛知道的，见过曦爱自己的样子，所以他不爱自己了，她比谁都了解。她却宁可自欺欺人
小洛说，我们不要再吵了，我去地铁口等你。
不是问句，是一个陈述句。
小洛想，自己为什么像是一只小狗一样？那么害怕被随意丢弃。曾经她以为自己拥有曦，不管离开多远，他都会在那里等她，原来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情谊会枯竭，热切会冷却，人心像退潮。
小洛一路往地铁口跑，雨还在下。
她举着雨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心惴惴不安，想尽快赶到地铁站，某一瞬间，她感到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回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小洛问曦，那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曦坚定地回说，要我说就是在一起。
小洛笑了，说，好。
在她胆怯却又满心欢喜的想着见到曦的情景时。他却说他要出差了，已经在去车站的路上。
小洛说，可是我想见你。
我想抱抱你。这句话最终没好意思说出口，因为白天被同事误会的缘故，小洛很委屈，想要一个安慰的拥抱。
小洛说，我去找你，你在车站等我一下好不好？
曦说好，我等你。他取消了火车票等她。
小洛立刻放下手机，提着很重的包，跑向地铁站。那一刻，她突然就想起大一那年看的电影《霸王别姬》，菊仙和段小楼定亲那夜，菊仙丢下了全部的家当，光着脚去找段小楼，踉跄着勇敢决绝的飞奔向灾难般的幸福。
小洛和曦在一起吃了第一顿晚饭，吃完饭她想吃冰淇淋，曦就带她去找。走在路上的时候，小洛去拉曦的手，他愣了一下后很快很用力的回握紧了小洛的手。他们十指相扣。小洛走在曦后面，嘴角忍不住上扬。
小洛等在地铁口，她知道曦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终于心安。
等到第四十七分钟，他的面容终于出现，他静静地看着小洛，等着她走过来。熟悉的感觉，让小洛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也是这样。
似乎他注定要这样安静地等待着她。小洛突然感觉到眼里的泪水。
外面还有淅沥的雨声。阴暗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的味道。两个人面对面地注视着，突然丧失掉了语言。寂静中只有雨点打在地上的声音。
小洛拉住曦的手，他不躲，但也不弯曲手指将小洛的手握住，任她的手指暴露在风里面于是它们就变得很凉。小洛知道只要一松手他们就分开了，于是她用力地抓着曦的手。而曦以前拉着小洛的手飞快地走的样子在她脑中真的很模糊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听到它们砸在自己心里的声响。
三、我们的爱情到这刚刚好
很多年后，小洛都还会记得从H市出差回来的时候，路痴的她站在地铁口一脸迷茫，曦脖子上挂着降噪耳机，漫不经心的站在她身后和她说话。
只是，那时候的小洛一点都不知道，有一天她会爱上曦。
小洛不记得这是第几个让她不要回头再找曦的人。朋友对她说：不动真情伤人，动了真情伤自己，不要最后伤人又伤己。
曦的生日，小洛送了他一本自己最喜欢的童话书《小王子》，那是一个写给大人看的童话。小洛觉得，如此现实的故事，之所以被定义为童话，只是因为，小王子游历了一圈后决定回到自己的星球，而他的玫瑰还在原地等他，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可以重头来过。
就算谁也不能保证天长地久，可是总有那样的时刻，人们会相信，一往而情深。
爱情会使人盲目，如同美丽而危险的罂粟花，开的火热而妖娆。开始喜欢上红色，那种能够燃烧一切的纯净与浓烈。
等他，他一直没有来；找他，不知道何去何从；回头看他，他已不见。
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很多时候冥冥中注定的事，谁也逃不过。说不清谁对谁错，好像都错了，又好像都没错。
小洛明明知道自己该放手了，却还是放不下。
夜晚的街道，华灯初上。好像很喧闹，又好像沉到海底的感觉，找不到来路归途。
这是一个模糊的场景，像一个布景。搭的很美，却不见该出场的人。独自微笑。某段时刻小洛感觉自己是黑暗戏院里的一个观众。等着一场戏上演。最后却发现自己弄错了时辰，只剩下等待。
小洛突然觉得曦好陌生，其实一直很陌生，只有在热恋中的人，才会相信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她慢慢的吃掉一直放在口袋里的两个巧克力，本来是想带给曦一起吃的。
她鼻子一酸，对着天空说：曦，我爱你。
然而天地空旷，除了她，除了四处出没的黑色的风，没有任何声响。
曦，我爱你。小洛又说了一次，然后她抱着衣服回家。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小洛决定订回家的车票了，她和林发信息，确认着回家日期。林很温和地对小洛说：“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想要陪你。”
她忽然明白，自己是“一个人”。
小洛一直希望有一天曦能带她去一个美丽的地方，他们牵着手在陌生的城市里走。可是最后分开了，他们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旅行过一次。
现在想想，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曦真的没给过她什么可以用来缅怀的物件，除了一根项链和一盒空了的巧克力。
小洛曾经傻乎乎的告诉自己，等这盒巧克力吃完了，他就会回来。可是并没有。
由于疫情的原因，寒假开始无限延长，放假在家的时候，她弹琴看书画画写作，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见缝插针的想念曦，控制不住的思念泛滥成灾。他的衣服怎么穿的，眉眼怎么弯的，嘴唇怎么笑的，记不清他，所以要见他，想见他。
可是小洛没有再主动找过曦，放假前最后一次吵架时，他亲口告诉小洛，那个深爱过她的人，已经被她伤的体无完肤，不会再出现了。她听到他这样说的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一起死了。
可是她还是每个晚上做梦梦到曦。梦里他是小洛的男朋友，是从前深爱她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变。梦里还是那个冬天，下雪的北京。小洛和曦手拉手地呼着大团白气在零度以下的天气里从宽街走到王府井，小洛手上拿着冰糖葫芦，而曦拎着买来的一袋零食，准备带小洛去见自己的家人，路上小洛从曦的手里抢牛轧糖吃，曦笑着逗她。
很久以后，当小洛再次来到北京时，面对似曾相识的街景，她却觉得很难过。因为她始终觉得，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两个人。
北京的雪景永远都不会是寂寞的。小洛想，她一直到很老很老，老得可以退进日暮的余辉中去的时候，也不会忘记，有个穿着黑色棉服个子高高的男人，牵着她的手，走在北京白雪皑皑的街头。
梦醒来的时候，她就怔怔发呆，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小洛很想带曦逃走，日暮银河只要别在梦里就好。
小洛的生日月是二月，在情人节之前，那一天过得很平静，母亲给她买了蛋糕，朋友给她送了祝福和礼物。可是曦的消息却一直没有等到，她忍不住自嘲的笑了，明明决定不抱希望了，却还是偷偷有着期待，然后再次期待落空。小洛想，曦忘记了她的生日，会不会也是在遗忘她这个人，以前听人说，如果总是梦到一个人，说明对方在忘记你。
情人节那天，曦给小洛发红包，然后主动说对不起，自己忘记了小洛的生日，过了才想起来。
小洛说没关系。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失望已经积攒的很多了。她以为自己足够热情，可以重新去温暖融化曦，没成想最后却把自己的心也渐渐冻僵了。
小洛不再去找曦，她强迫自己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反而是曦开始隔三差五的给她发消息，问她在干什么？
漫长的假期不知不觉中结束了，他们再一次见到时，脸上都带着疫情留下的标志，口罩一夕之间变成了很抢手的东西。
下班后曦要送小洛回家，他们住在完全相反的方向，等地铁的时候曦拥抱小洛，小洛却下意识的抱着自己的胳膊，想和他隔开距离。他们在明亮的地铁车站里等着地铁。小洛感觉到内心的沉寂。所有的往事都沉淀下来。
她突然能够理解曦放假前的很多行为，他的有所保留，他的冷漠疏远。想来曦那时也是矛盾的，虽然是他自己说要和小洛重新好好在一起，小洛相信了，可是曦受过伤的心却不同意。
小洛突然觉得很可悲，明明他们还是情侣，剩下的却只有尴尬。第二天，曦陪着小洛反方向坐地铁到小洛家后，再回自己家。地铁上很拥挤，他把小洛圈起来，到站了也不愿意放她走。但是小洛还是挣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家后，曦发信息问小洛为什么？
小洛说，因为我害怕你，身体本能的反应，每个人的心都应该自己保护好。
曦生气的说，谁叫你不珍惜？我就不伤心了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小洛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一次被挑起，她质问曦，那你又珍惜过我吗？
曦说，那我们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小洛不置可否。
曦开始主动约小洛吃饭，主动公开他们的关系，也不再管同事们的流言蜚语，他终于如同小洛两个月前朝思暮想的那样回到了她身边。可是小洛却始终下意识的抵触曦。
他见完客户回来说有小礼物要给小洛，然后拿出来一袋，装了四种口味的Grom意大利冰淇淋，小洛最喜欢的冰淇淋牌子，是放假前她总是吵着要和曦一起去的那家，原来他都记得。小洛惆怅起来，为什么曦总是在她快要对他死心的时候，阻止她准备离开的步伐。
她把母亲寄给她的KN95口罩给曦作为回礼，曦问小洛自己为什么不要？
小洛说她无所谓，确实是实话，她甚至故意去人多的地方，因为对于生命从来没有过眷恋。甚至隐隐希望就这样戛然而止也不错。
曦瞪着她，小洛明显感受到他有些生气了，他问小洛，你就不能为了我惜命吗？
小洛有一刹那的恍神，她曾经真的因为和曦在一起感到很幸福，觉得活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很想和曦一起好好生活下去。但是她忘不了曦带给自己的那些伤害，无法原谅他那样的决绝，虽然知道他在气头上，可是小洛一向是个较真的人，那些话语和行为，还是像锋利的刀子一样一下下重重的扎在她心上。
曦俯下身想亲吻她，小洛推开他，似笑非笑的看他，我没带口罩，你不怕万一被传染……曦直接吻住了她，打断她的话。
上电梯回办公室的时候，曦一直盯着小洛，她突然觉得，这个样子的曦就像眼巴巴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事实上他平时看起来是那么冷峻的一个人。小洛鬼使神差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曦笑了起来，眼里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爱意。
他们再一次在一起，有着尘封已久的激情和甜蜜。甚至比从前感情最好的时候还要亲密，在办公室走道遇到，曦都会忍不住突然把小洛离地抱起来，他开始和小洛说自己以前的事情，初中，高中，大学，那些她缺席的过往，小洛听的精精有味。她插嘴说自己初中的时候，每天放学路上都会买可爱多蛋筒冰淇淋。曦脱口而出说自己那会儿都舍不得吃二块五的可爱多，都是吃五毛钱的冰棍。曦比小洛正好大三岁。
小洛突然想起曦从前给她买的两百多元的冰淇淋还有那些很贵的蛋糕，她都没怎么当一回事过。原来曦对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只是因为小洛喜欢。
她突然明白原来曦和自己一样，都那么笨拙的爱着对方，甚至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所以会觉得自己委屈，其实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彼此隔绝，各得其所。没有出口也无法横渡，各自孤独，亦各自苍翠和繁盛。有人因此看开，喜散不喜聚，因为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然而更多人都是没有这个悟性的。
或者说，就算知道，却还是不管不顾的一头栽下去。
冬天很冷，即便两只刺猬身上的刺会扎伤彼此，却还是会相拥取暖。
四、唯爱情由奢入俭难
我不认识路，你给我打车去。说完这句，小洛就挂断了电话，她接受不了曦在电话里对她不耐烦的语气。
手机再一次亮起，曦在电话里很大声的指责小洛，你为什么要挂我电话，还没到你让我出来等干嘛？
出租车司机向她投来窥探的目光。小洛忽然没由来的烦躁，再次挂断了电话。
等到下车后，她看见等在冷风里的曦，却没有多看他一眼，曦粘上来，抱着她走路，和电话里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他像是哄小孩一样，解释自己刚才为什么脾气暴躁，言语里也有怪小洛不懂事的成分。小洛一言不发。
那个夜晚她的梦境经久不灭。梦中曦一直在骂她，毫不留情。哪怕小洛已经哭了。她说，曦我是你的小洛啊你怎么可以这么骂我。曦却一把将小洛推开了，她重重地撞在墙上，缩在墙角里大声地哭，她说，曦我是你的小洛啊，你怎么可以看着我缩在墙角而不过来哄我？
小洛挣扎着从梦中醒过来，发现手臂上是一大片冰凉的眼泪，窗外，如洗的月光将大地照出一片苍白的寂寞。她把自己的梦讲给曦听，曦却爱答不理的，因为昨晚就没睡好，小洛觉得冷，他还专门起来给她找厚衣服。
够了！你烦不烦！曦终于发火了，不耐烦的语气，厌恶的神色，这些东西像是撒在心上的图钉，被人一颗一颗地用力踩进心脏里去。
你烦不烦！
小洛趁曦出去买早餐的时候，逃离了这里，空荡荡的站台上只有明亮的灯光。苍白地照在失血的心上。她独自蹲在那里泪流满面。行人都惊讶的看她，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会这么伤心。她攥着和曦唯一的情侣挂件，她问它：曦还爱不爱我？挂件上的人没有表情，于是小洛的眼泪就掉下来。
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流了一晚上的眼泪，也已经流到尽头了。如果早知道有一天她要这样默默地离开，如果早知道有一天曦会对她说“你烦不烦“，小洛就会买一个很大很大的包，大得可以装下所有的回忆。像一个蜗牛一样，背着自己的房子去别的地方。
一路走，一路带着她的家。
她真的好想认真地和曦道别。好想抱着他大哭一场，然后再离开，哪怕以后的人生里，再也没有他的名字。那些电影里，小说里，故事里，所有认真相爱过的人，都会有着最伤感的别离。可是，小洛没想到，他们之间最后的一句话，竟然是曦对她说的“你烦不烦”。
小洛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止不住地伤心。
小洛想知道，曦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没有觉得她会难过吗？小洛以前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会想，自己这样做，曦会不开心吗？因为小洛以前在生命里，她真觉得，曦是自己全部的，唯一的世界。
直到现在，她依然这么想，只是，前面需要加上一个“曾经“了。曾经是她全部的唯一的世界。
曦不知道，小洛的爸妈问她，春运回不来的话怎么办？小洛高兴的说，没关系呀，我男朋友说会开车送我回家。然而一个月后，曦却完全忘了承诺的这回事，告诉小洛自己已经买好回家的票了。那一刻，她就好像被打了一巴掌一样，想起小时候，妈妈不顾她的哭喊乞求，头也不回的丢下小洛在别人家寄人篱下，她却独自离开。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曦都不知道，即便他知道，也不能够体会到小洛，可能只会觉得她矫情小题大做。
每一次分手复合后，曦都会努力让自己变成小洛喜欢的样子。可换做是谁，除非根本不爱，都接受不了没改变前的状态吧。小洛突然觉得自己好辛苦，其实这一路，都是她在求曦爱她别放弃她。
哪怕明明最开始，是曦热切的追求她，是他说要和小洛在一起。
我们分手吧。她发消息给曦。
曦这一次没有挽留，他说你要怎样就怎样吧，我出去给你买的玉米现在我要自己吃了。
小洛最喜欢拿玉米当早餐，曦说出这句话，她突然就心软了。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喜欢习惯性跳起来提分手，一开始曦每次都会很难过很痛苦然后千方百计的挽回小洛，到后来曦总是假装没听见，不和她较真，然后岔开话题问小洛一会儿去吃什么。小洛其实心里早就认定他了，以为他们可以这样一辈子。就像曦曾经和小洛说他自己以前恐婚，但是遇到小洛以后，觉得结婚是件不错的事情。
可是她这次过分的躲起来，让曦找不到她了。她答应过曦的事情，都没有做到。
小洛做梦又梦到曦了，梦里他一直看着她，默默陪在她身边，曦没有和她说话，所以小洛也没和他说话。梦里的小洛后来睡着了，曦就让她靠在他的胳膊上，很久很久。虽然没有目光的交汇，可是小洛觉得他们的心靠的好近，心照不宣般，知道曦会一直默默陪着自己，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很安全很踏实很幸福。知道自己深爱的人也深爱着自己。不用再词不达意，不用再患得患失，不用再爱而不得，不用再被世间浮华冗杂的幻想所迷惑。
醒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小洛就泪流满面了。她想她会记得这种感觉很久，哪怕那只是一个梦境。
有时候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或者说，小洛第一次热切希望，梦里的世界才是她生活的世界。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
其实看不见曦，小洛还是会很想念他，看到他小洛还是会心跳加速。灵魂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朝他飞奔。
可是现实呢，却没办法靠近了。
南方城市的春天一直都来的这么迟吗？不知不觉快到五月了。
小洛以前总要曦送自己一个杯子，他不肯，其实她是很认真的，因为杯子是一辈子的意思。
不过小洛有看到曦一直在用自己送他的杯子，虽然，可能他也不记得是小洛送的了。
在曦微博关注小洛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回关他。可她会趁曦不在的时候，偷偷的把他的微博翻个底朝天，把少的可怜的那几条微博反复看反复看。就像曦微信没有设置半年可见前，小洛其实好几次把他的朋友圈翻到底。可这些，小洛一次也没和曦提起过。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曦，她总是坦荡干脆不起来。恨不得能躲起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肆无忌惮的望着他。
小洛的闺蜜土土对她说，一个女生作的程度和喜欢一个人的程度成正比。不喜欢就没那么作了，可以好好相处了，却没有相处的必要了。
小洛想，这真是个有关爱情的悖论，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和爱，要用什么理由可以和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呢？
也许，如果曦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或者，如果小洛是个幸福家庭里的孩子，没那么敏感没安全感，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也就不会做出那么多偏激的反应。现在想想，小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磨合的那么痛苦，他们却还能在一起五个月，她还能觉得自己很爱曦，还能觉得有关他的回忆，不管是伤心的，还是开心的，对她而言都是美好的。
她总是会一遍遍想起来，曦乖乖等小洛捏他脸时候。小洛知道，曦那样一个人，如果不是信任她到骨子里，不会是那种表现。可是她却再一次丢下了他。
她突然感受到愧疚和恐惧涌上心头，怕他们的缘分被自己弄丢了。小洛一点也不会和人沟通，不开心她就憋着，哪怕被发现了问她，也不肯好好说。然后就躲起来，发微信要分手，完全不给曦任何机会。小洛想起，以前曦说的，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他们几乎没有一次是当面吵架闹分手，因为曦不舍得看小洛哭。小洛决定去找出差去H市的曦。但是她没有钱，于是她如实告诉了林，希望他能借自己车票钱。
林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卑微？”
小洛哭着摇头:“我得去找他，这次是我的错，我不想失去他。”
林说:“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男孩子不该这样懦弱逃避。分手也该给个机会见面说清楚。他不值得你这样作践自己。车票我给你买，但是不管结果怎么样，你得答应我，这次回来后，把原来那个小洛还给我。”
大厅明亮而浑浊的空气中，她疲倦而安静的，象一朵阴影中打开的清香花朵。独自背着沉重的包，来找回一个爱她的男人。
小洛不了解什么是值得抛下一切去奔赴的，如果是理想，她是个不配大志的人。如果是曦，她曾在无知的日子，把这个当作过理想，不再有然后。
H市其实小洛的老家，但是她没有让父母知道自己要回来。她给曦发消息，曦却说自己不会见她，让她赶紧回上海，或者回自己家。
小洛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太笨了，把自己弄得一点退路都没。
“你说的对，我可以回家，可以找朋友，然后诉说自己的经历，再大哭一场。他们肯定会叫我放弃你的。可是我不能放弃你。我还想着有一天，把你带回家，介绍给我父母，让他们认识你，让他们放心的把我交给你。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因为你怕一见到我就会心软了，可是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可不可以，不要躲起来，让我找不到你？其实你这样子，我也很害怕，可我从没怀疑过我的决定。”
沉默，一直是可怕的沉默。
小洛的眼泪一直在掉，止不住的那种，像委屈和失望这种东西，没必要解释，越解释越乱，就是突然眼眶一红，喉咙一紧，眼泪说来就来，是控制不住的。
她害怕的不是错过那个自己认真喜欢过的人，而是错过彼此的人生。
五、雨好大我们回不去了，我说的不是天气
到底是有多讨厌
才会这么难过
雨都哗啦哗啦地下起来了
很久以后，曦终于回复她:“我已经无法忍耐这样的折磨，或者让我一生都拥有着你，或者我们永远都不要相见。可是我累了，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小洛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曦最终还是走了，无法挽留，就像太阳一定会掉到地平线下面去一样，但是小洛不想做追日的夸父，因为她知道夸父最后死掉了，倒在路上，又累又渴。
小洛发消息给大学时最好的朋友跃，跃让小洛在原地等他，小洛说好，然后她就靠墙埋着头慢慢蹲了下去，心空荡荡的。一个小时后，跃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还是多年前那个，她生病了，雨夜带她去医院的少年。
跃皱起眉头，他认识小洛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记忆里的她，永远都是没心没肺又理智冷静的女孩。
“想去哪里？”跃问小洛。
“我想等人。”
“他在哪里？”
“不知道。”
“他是谁？”
“我前任。”
“……好。”
小洛想，自己有跃这样的朋友真好，永远能在自己最无助痛苦的时候出现。
小洛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可是酒吧门口的桌子被长年累月熏出很浓重的烟味，于是小洛只好靠在跃肩膀上看着漆黑的天空发呆。
一滴雨水寂寞的落在她的脸上。
跃说：“下雨了，我们走吧。”
小洛说：“我想再坐一会儿。”
“跃，你会不会怀念咱们以前上大学的时光？”小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跃回头看她，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很想念那段时间，很想回去，很想很想。”小洛自顾自说下去。
“可是回不去了，我们都要长大成熟，无法避免。”
太阳落下去了还是会照样升起，可是曦呢？上天为什么要安排没有结果的人相遇。
小洛面无表情的发着呆，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想等自己爱着曦的心，一点点枯萎死亡。她想等自己卑微够了，就可以放弃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每次和曦分开，天都会下雨。
雨越下越大，小洛和跃在车站告别。
跃说：“回去以后好好生活，以后不准再这样跑回来了。”
小洛笑着说好。等了一晚上，她终于精疲力竭，说服自己放下曦了。
包括那个挂件，以前怎么吵架或者闹分手她都舍不得扔的那个情侣挂件，也一起被留在了回上海的那列动车上。窗外的雨水斜着打在玻璃车窗上，小洛突然觉得那个小挂件很可怜，孤零零的，被遗弃在那里。就像她和曦无法挽回的爱情一样。
小洛的记忆很奇怪，会记得很多细枝末节的画面，却时常忘记她爱曦这件事。
因为不忘记的话，心就会空空的，很难过。
小洛不知道别人是否也有过那种，心突然空掉的感觉？一瞬间所有的温度、光线、声音都消失了。什么都不剩下，什么都抓不住。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幼儿园小班睡午觉的时候，突然想起她一直都很陌生的父亲，那一刻心空到难受的不行。
她向领导递了辞呈，是认真思考的结果。小洛一点也不喜欢金融行业，无论是就是靠销售去养整个公司的，还是靠智力投资的。无论哪一种都好虚无，就是那种踩在泡沫上的感觉。虽然确实是和钱打交道，来钱快，可是她觉得是在消耗自己。
其实小洛的领导同事们都对她很好，是她自己不够好。她也有在微信上和同组的同事玲玲发消息说，其实自己心里一直很喜欢她。
小洛问玲玲有没有觉得她这个人很奇怪，总是有距离感？
玲玲问她，不会孤独吗？
小洛说，会呀。
然后她放下手机，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一直以来，小洛总是下意识的抵触别人进入她的世界，总是给人疏离感，可是她又那么怕孤独，怕自己一个人死掉很久后也没人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小洛很开心，是因为她总在笑吗？可是好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笑，只是习惯性的，其实内心一片荒凉。
虽然一早就考虑好了要辞职，可是在和领导说自己五月初会离开时，还是条件反射般的忍不住哭了。
因为小洛突然想到，她再也看不见曦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和曦一起度过过，她最喜欢的夏天，还没让他见过自己穿裙子的样子。
小洛越来越频繁的开始想起曦。
在公司门口等电梯的时候，她抬起头，看见曦从走廊进过，那一刻目光交汇，小洛简直无处躲藏，曦深深深深的望着她。他们那样对望着，小洛的眼泪再一次不听话的掉下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以为自己早已在黑暗中变成一块散发阴冷气息的坚硬岩石。
如果一只野兽受了伤，它可以找一个山洞躲起来，一边舔舐自己的伤口一边咬牙坚持。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了。
如果一个小孩摔疼了，没人看见，他会自己站起来拍拍膝盖。可是一旦心疼自己的人来了，眼泪就会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小洛低下头逃一样的钻进电梯里。脸上的泪已经干了，隐隐散发清凉的气息。
她想起很喜欢的书《飘》，快要大结局的时候瑞德船长对女主斯嘉丽说，他的爱已经消磨殆尽了。
小洛曾经看的其他小说电视剧都总是宣扬永远喜欢永恒的爱。那时她年纪还小，不懂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深的爱也可以被消磨掉？
小洛的偏头痛又犯了，四分五裂的痛。她想，为什么要让自己再看见曦呢？本来已经不会再那样疯狂的想念他了，本来都已经死心了。小洛知道，如果继续缠着曦，他们会有可能。可每当她有这个想法时，就会想起，最后那次，她发信息求曦，求他不要让她找不到，曦却对小洛无动于衷的样子。她不敢，不敢听到曦对她说还算了吧。虽然小洛知道那样她就可以彻底死心了，可是她还是选择逃避。
因为如果曦不亲口说的话，小洛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还可以一厢情愿的继续喜欢他。
然后总有一天，她也可以把对曦的喜欢彻底埋葬。到那个时候，小洛就可以真正云淡风轻的祝他幸福了，从此不再有任何交集。
小洛的朋友和她说，如果她真的喜欢曦，就不该伤害曦，不该再找他。
她这么喜欢他。哪还有什么真假。
或许朋友说的对。
小洛不能伤害曦，所以只好她自己难过。所以她不能再放任自己继续肆无忌惮的想起曦了。
她开始一个人在上海走，走得气定神闲。在这个曦从小长大的城市。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这句话，原来是真的。
小洛想，世上这些相爱的人，遇见，互相吸引，终于进行了一次看起来简简单单的约会，那其实可能是彼此在其他时空做出了不知道怎样的努力换来的。也许在另一个平行时空，有一个跟她长得很像很像的人，正在热烈得爱着那个小洛爱不到的人。
为什么会爱上曦？大概是因为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爱过几百次又走散了几百次。而偏偏他们不知道。
走过外滩的时候，小洛投了一枚硬币进望远镜，带着温暖的感觉望着对面的金茂大厦和东方明珠，还有江面上来往的船只，曦曾经带她坐过一次轮渡，等上船的时候，正好是夕阳西下，那个画面和小洛以前看的《东京爱情故事》的场景一模一样。如同一个悲伤的隐喻。
就像林和小洛说过的，宇宙大爆炸的那一刻决定了一切原子的坐标和速度，而那些坐标和速度又决定了下一刻，所以所有事情在大爆炸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东爱的最后完治放弃了莉香，很多人说是因为莉香的爱太重像包袱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直以来，她都害怕不知不觉间自己对曦的感情也会造成他的困扰，那绝对不是小洛的初衷，就像她一直希望曦能快乐最后却弄巧成拙一样。
其实小洛在想，如果以后他们真的能够在一起一辈子，也就是再多几十年的光阴而已，相对于浩瀚的宇宙而言，真的没什么差别。
可这几十年，她会很幸福，就像之前和曦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觉得好像上天恩赐的。
但是最终，总有个人会先离开的，如果是她先离开，她会不忍心曦一个人难过；如果是曦先离开小洛，那她又会很痛苦了；就算他们真的能生同衾死同椁，若没有来生，也就是多几十年的时间能在一起，若有来生也未必能再遇见。人真的太渺小了，可小洛那么爱曦，又怎么能是几十年用来衡量的呢？
这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爱的太深伤害就无法避免，有多美好，就会有多痛苦。也许两个人在一起，不要那么爱反而是好的。
要是早一点遇见曦，就好了。在大学时期，最青春简单快乐轻松的时光。他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在夏天有风的晚上牵手走过昏暗的路灯下。没那么多烦恼，没那么多压力。曦回忆起她时，也会因为加上最美的时光的滤镜，而一起变得美好。
那天小洛的同事璐对她说:“李既然想和我结婚，我们两个人好好在一起，不要去沾花惹草，这种日子它不香吗？”
小洛说:“你们既然喜欢彼此，为什么不再抢救一下，可能他只是还不够成熟？”
璐摇摇头说:“我愿意陪他长大，他愿意陪我变老吗？”
其实小洛以前多少是有点羡慕璐的，至少李喜欢璐的时候，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果然感情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为什么人活着那么多无奈？小洛也想两个人好好在一起一辈子。因为她已经确定，曦是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让她心动的人，他们真的打破了很多彼此以前的认知。
可是明明是两颗想靠近彼此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却总在互相伤害？
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3月26日，已经过去三周多，没有任何交集。曦说，和小洛没话好说了，不想再卑微了。可是她却还有那么多话要和曦说。
突然很想曦，然后思念就开始泛滥成灾。在她最想念曦的时候，才发觉自己错过了他。当时的他是最好的他，后来的她是最好的她。
只是，最好的他们之间隔了一整个时空，怎么跑怎么跨都无法越过。只好伸出手道别。
岁月里他们都很干净，比水淡，比酒清。
晚风吹过路过的花香
我记得你所有的模样
六、爱情就如一场大病，过了就好
跟你在一起的时光都很耀眼
因为天气好
因为天气不好
因为天气刚刚好
每一天
都很美好
两年异国也好异地也好，我都可以等你，可是你可以吗？
曦几乎是吼出来的质问她。原来他一直在失去小洛的恐惧里。
小洛。上天给我的任何惩罚都不会比这个更令我痛苦。他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小洛愣在那里。
如果，她是两年后遇到他多好。那时候，可能曦就不会这样轻易地放弃推开小洛；那时候，可能小洛不会这样天真又没安全感。
也许，那样他们就不会错过了。
小洛曾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曦，可是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
没遇到曦前，小洛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遇到他以后，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有更多关于曦的一切。她好不容易认定一个人，所以接受不了曦最后推开她的样子，哪怕小洛可以体会到曦的痛苦和恐惧。
从前她不理解，确实怨过曦没有遵守约定，只是，原来爱一个人到骨子里的时候，是可以感同身受的，某一刻，小洛感觉曦好像把心换给自己了一样，那是不属于她的感受。曦的心很疼。她低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以前听人说，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那时候小洛并不理解，直到她遇到了曦。
她曾经想过找他，写过很多信给曦，到最后都没有寄出。因为小洛告诉自己，如果找曦是为了让他回心转意的话，她决不允许自己这样做，因为她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自己了，尤其那个人是曦。
心里有很多话没有讲，也不打算讲了，也没有再做什么事都想着曦了。小洛也想过一千遍一万遍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呢，却又觉得，这辈子都不要再在一起了。
原来人们都会错过夏天，但秋天也会如约而至。不是所有的磨合最后都叫婚姻。
好像，一个人的离开，才能教会另一个人成熟，长大以及如何去爱。成长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面对失去，人总是无能为力的，唯一能做的就只剩铭记。
他们一起沉默着走在熟悉的道路上，阳光很明媚，路过一个公园，喷泉里有细小的微凉水珠溅到小洛脸上。
她看着曦，他还是那个，让她看一眼就会沦陷，然后心开始隐隐作痛的人。
小洛恍惚的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刚在一起的那会儿，曦把小洛带去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朋友们吃饭，一脸我女朋友全世界最好看的得意神色，全程攥着小洛的手，生怕小洛被人抢走一样。曦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临别的时候，不肯放开小洛，一直把她紧紧箍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笑，嘴里重复着，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呀？
那时候他们坐在出租车后面，小洛放那首《三寸天堂》的歌给他听，她没有告诉曦，里面的歌词就是她的真实心境。
“停在这里不敢走下去，任悲伤无法上演。”
因为那一刻的她太幸福了，这种感觉陌生又美好，让她害怕这只是个梦境，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小洛贪心的想要久一点再久一点。
小洛周围的人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美满优秀的她会抑郁？因为这辈子，没有一刻，小洛觉得真正幸福过，即便是快乐的时光也总伴随着不安焦虑。可曦抱着她的时候，她真的觉得很踏实很幸福。因此也是第一次，小洛开始想好好活着，庆幸自己活着，想努力做个积极快乐的人，想去希冀他们的未来，想去相信曾经怀疑的。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曦？
可是他从来不懂她的口是心非。或者说他不信她。曦不知道，其实他从来没有被丢弃过，因为他就是小洛的心。只有曦，才是小洛躲避风雨的场所，才是她终其一生想要的。从前和曦在一起的时候，小洛把自己的心都交给了他，所以时常觉得自己有很多委屈也很可怜，想要曦给她更多的爱来温暖一无所有的自己。可是曦没有，所以小洛觉得很冷，她只能抱紧自己的膝盖蜷缩在角落里哭。
现在想想，其实曦也很可怜，在世为人都有自己的可怜之处，喜欢的人得不到，得到的不珍惜，在一起的怀疑，失去的怀念，怀念的想相见，相见的恨晚，终其一生，都满是遗憾。
原来真的有两个人，互相惦念互相喜欢，却没有在一起。
小洛曾经说过，如果他们不能结婚，也要曦邀请她去他的婚礼，她会去砸他的场、抢走他，带他私奔到天涯海角。只是那时候她以为自己肯定要嫁的人是曦。
其实她根本不会那样做，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曦要娶另一个女孩儿，她只想安静的看看新娘是什么样子的，因为那是她曾经的梦想。
一直以来，小洛其实很害怕曦会遇到一个人代替她，代替小洛对曦的那份喜欢，因为她虽然是独一无二的，可别人也是。
如今他们之间只剩下沉默。
小洛的爷爷得了癌症。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种奇怪陌生的感觉，其实她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一向很生疏，爷爷奶妈重男轻女，再加上不喜欢小洛的母亲，所以对她从小就不怎么样。
可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小洛还是感受到了凝滞的悲伤，几乎是本能反应。她不敢过问，只想逃避。难免有人会说她冷血淡漠，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人的伤心。
父辈们悄悄议论爷爷的病情，说他很疼，癌症晚期，小洛突然觉得人活这一辈子真的很可怜。难怪都说我佛慈悲，因为轮回中的都是可怜的生物，所以神才会用悲悯的眼光看待众生。
小洛突然想起儿时，父母忙，没空管她，总是把她到处寄养在别人家，有一年冬天把她放在爷爷奶奶家，爷爷在院子里教小洛和堂哥唱戏，还夸小洛聪明。那种为数不多的温馨记忆让她突然眼眶湿润，喉咙哽咽。
人啊，一到开始回忆的时候，就是这个故事快要结束的时候了吧。
小洛，我要走了。曦看着她说。
小洛很平静地望着曦，没有悲喜。她说，要我送你吗？
曦说，不用啦。
起风了，天上的鸟群被吹散了，曦和小洛同时抬起头来看天。
小洛说，我们做朋友吧？
曦看着她不说话，过了很久，他说，随便你。
小洛低头，对曦说再见。
她知道自己一生都忘不掉这个感觉，那个为了爱他无所畏惧，轰轰烈烈的自己。想到了就会很欣慰又很心酸，会笑出眼泪的那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知道自己此生都不会再这么毫无保留去爱任何一个人了。
只是，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小洛希望不要再遇见不属于自己的人了。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她慌忙抬手去擦掉，头顶的太阳让她眩晕。
对不起。小洛看着曦将要走远的背影，无声的说。然后绽放了一个很美的笑容。一如初见。
天文学里有个词，叫「洛希极限」。说的是行星与卫星之间互相牵引，但其中会有一个极限距离，往这个距离再贴进，其中一方就会因为潮汐作用，变形成一条细长的椭圆，最后崩坏毁灭。
身体本身感应宇宙，早早就提醒小洛，她却还要撞这堵南墙。
或许，最持久的关系大概就是无限靠近与时刻保持距离吧。
曦，希望不管你以后在哪，和什么人在一起，都是真的过的好，真的开心真的快乐。而不是别人看起来好，别人眼里开心，别人眼里快乐。
曦听到耳边传来尖锐的刹车声，钝物撞击的声音。他愣愣的回过头去，地面上是一道长长的刹车的痕迹，一辆横在路中间的大货车，车轮下熟悉的衣服，衣服下缓缓流出来的血，逐渐蔓延开。
像是一朵最艳丽的红莲花。
“花儿枯了时间走了
没有不舍得
心脏停了空气死了
爱从此停格
我是个俗气的人，见山喜山，见海喜海。承蒙你出现，让我又骄傲好多年。你是年少的喜欢，反过来念，亦然。”
小洛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来到一片长满芦苇的路边，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过头，看见曦，恍如隔世。
你回来啦。小洛笑着说。哪怕她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一滴眼泪掉下来，整个城市开始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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