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莺把事情简单说了下，刘寅辰听后，问：“那位离职的员工是不是周至渤？”
黄莺莺摇头，说：“不清楚。这段时间忙着照顾真真，还要上班，忙联盟的事，哪有时间关注其他人的事？我也就忽然想起来问问你。”
刘寅辰说：“如果真是周至渤，那鲍芸桦捅了不小的漏子。我是融汇老总的话，非把她开了不可。”
刘寅辰虽然对自己很宠，但在工作上行事十分稳重，向来不轻易表露自己的看法和态度。看到他居然说出这么爱憎分明的话，黄莺莺一下来了兴趣，让刘寅辰仔细说说。
两个月前，周至渤志得意满，雄心勃勃，坦然而自信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华彦弘，心里做着权衡和分析。
华彦弘很欣赏面前这位和自己同岁的男人。没有受过所谓的全日制高等教育，却凭着自学拿到了法律本科学历，还正在读金融的在职研究生课程。
“华总，您真能把资产经营部放心交给我，不进行过多干涉？”周至渤需要确认，他不想做起事来束缚太大。
“资金五千万以下的项目，你可以自己决定。”华彦弘这么说，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周至渤稹密而又开放的思维，快速准确的决断能力，他已经在博大资产包的处理中见识过了。
博大资产包是Y省一个地级市银行的坏账包，也是前些年ZF支持民营企业发展的后遗症，不少中小企业由于竞争过大，加上企业主自身经营能力有限等各种原因，陆续宣告破产倒闭，或陷入经营困难的境地。地方银行把这些企业的借款列入不良，以原值5折甚至更低的价格出售。
去年，K市荣翰资产管理公司以3千万的价格购买了博大资产包。周至渤刚从融汇出来不久，应聘进了荣翰，刚好拿到这个资产包。他在整理的时候，将这个包里两百多家企业进行重新分类，重新打成20多个小包，并将其中10多个登了广告进行售卖。
几个月后，有五六个包陆续被买走，总售价达一千多万，快要达到荣翰收购成本的一半，令荣翰老总欣喜不已。
出售博大资产包的时候，有购买意图的买家有六七家，部门经理本想卖给私底下报价最高的一家。但周至渤提出，可以将这几家公司组织起来进行一次竞价，一定能将价格再推高不少。
部门经理思考再三，勉强同意了。虽然在他看来，博大资产包本身价值2100多万，可公司购买时的成本摊下来顶天也就两三百万，出售的时候报价800万，有一家已经提高了20万，卖出去也很赚钱了。
结果，竞价的时候很多人掉了下巴。前来竞价的公司都是当地的，对债务公司的偿债能力比较有信心，报价从820万一路飚升，已经到了1400万还没有停的势头，把部门王经理喜得合不拢嘴。
而周至渤见状，当机立断打了一个电话给资产包中最大的债务人环正公司的经理海家国，把情况说给他听。
周至渤在拿到资产包初期就联系过海家国，但海家国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这几年他接到过催款的电话无数次，早就习惯了。
可他一听报价1400万的贞宝拍卖行的赵元，当时就有点不镇定，电话中请求周至渤把兑价会停半小时，他马上赶到。
周至渤一听有戏，假思考虑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说：“海总，我尽力而为。您也知道，在场的都是大老板，我只是个打工的……”
海家国速度非常快，才20多分钟就赶到了。他一到场，竞价会更是暗流不断。
海家国当场拿出10万的现金支票作为保证金，表示要参加竞价；王经理听周至渤介绍海家国是资产包里债务公司的负责人时，更是大喜过望，握着海家国的手连连说：“欢迎海总参加我们的竞价！”本来由于周至渤要求竞价暂停的一点点不快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经理想，现在价格都到1400多万了，海家国还要参加，看来今天的收获有望达到1800多万。这个资产包赚大了啊。他似乎已经看到丰厚的绩效奖在向他招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果然，有了海家国的加入，重新开始的竞价更加激烈。海家国加价不多，每次只5万10万地加。
周至渤暗想：果然是个老油条！难怪能把银行拖得没了耐性，明明是家有偿款能力的潜力公司，居然这么低价就卖了。
1863万！已经到了海家国公司的实际欠债连本带利的数额，这也是海家国的心理极限。
另外有家公司一看情形不错，当即叫道：“1900万！”
哗~有两三个人刚要举起的手顿了顿，又放了下来。饶是如此，王经理的嘴也快裂到耳边了。他拍拍周至渤的肩，人多不方便说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眼光里满是赞许。
“2600万！”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赵元叫出价后站起身来，得意地看了看手还举在空中的一个老板，那老板略带尴尬地朝他笑笑，放下手坐回座位。赵元看向海家国，对方咬了咬牙，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向王经理和周至渤略一点头，掉头就走。
竞价结束了，周至渤用最快的速度办完相应手续，催着赵元打款，他怕夜长梦多。果然，在打款10天后，赵元后悔了。
因为海家国二话不说，在赵元报出2600万的价格时，就开始盘算着如何筹款还债。在资产包所有权完全转移到贞宝拍卖行时，在第三天就把欠款本息完全还上了，还多了几千元，那是海家国担心银行划账太慢，特意多出了一天的利息。
华彦弘问周至渤：“博大资产包竞价，你是相当有把握？”
周至渤说：“卖到1800万以上是肯定有把握的，不过真没想到能卖到2600万。”
“你事前就知道海家国和赵元是死对头？”
“当然。我尽调的时候不止是看公司情况，对它的实际控制人也要进行相应了解，尤其是这类民营公司。”
华彦弘点点头，又问：“那么，对于王志坚只分了几万块钱的奖金给你，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周至渤脸上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笑道：“我到公司才半年多，奖金少一点也可以理解。”
“我们公司不一样。没有太多框框条条，只看员工的贡献。”华彦弘淡淡地说。
“如果我现在冲着华总的丰厚薪水过来了，以后，很有可能也冲着其他公司开出的更高薪水离开。”周至渤担心这一点成为华彦弘心中的刺，不会给予他足够的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我公司的上升通道和机制留得住我想留住的人。”
“谢谢华总！我办完辞职手续就过来。这可能需要一个多月。”周至渤有些激动。冲华彦弘眼光中的自信和华威近一年的发展，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伯乐。
华彦弘露出一个微笑，走到周至渤面前伸出手；周至渤早在他走过来时就站了起来，两只手握在一起，周至渤抿嘴，说：“我一定不会辜负华总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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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觉得我们拿得多，你拿得太少了是不是？哼，你这种人，一辈子也别想拿到我这种水平的钱！”
夜深了，周至渤一个人在书房里静静坐着，没有开灯。在黑暗里呆久了，眼睛慢慢适应过来，周至渤盯着桌上的一个笔筒，那是他在融汇时领用的。
从融汇离开的时候，他只带走了这只笔筒，他想留个纪念，一个能时时鞭策自己的纪念。
他是苦孩子出身，全靠各界的资助才上完了中专。不过，在读中专的时候就拿到了自考的大专业毕证，大学毕业证也在中专毕业一年后拿到手。可是，很多单位招工，都指明只要全日制学历。
周至渤能进融汇，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缘份。当时，他在一家律师事务所打工，这家律师事务所是融汇的顾问律师事务所，要送几个人到融汇帮着做事，周至渤就是其中之一。
由于工作认真踏实又有想法，周至渤做了几个月就被长期留下来，只是没有编制。鲍芸桦本就看不起这些没有编制的打工仔，再加上周至渤真的很穷，学历也低，可以说是全公司最差的一个了；而且又没有什么门路，能入得了她的眼才怪。
所以，在发劳保用品的时候，鲍芸桦从来不考虑这些编外人员；逢年过节发东西发奖金，周至渤一干人只有一两千元，外加几块毛巾两三瓶洗浴用品，全不像其他人，车子后后备箱塞满了，座位上还要堆一部分。
福利几乎没有，月工资也差几倍甚至10倍，和周至渤一起到融汇上班的人心中肯定不舒服，经常在一起嘀咕。
周至渤结婚早，老婆怀孕在身，在家闲着，负担更是重。他想，只要做出成绩来，应该能争取早日转正。因为，在他前两个星期来的一个同事，上个月就转正了。当然，他知道这位同事有关系，但是，他可以用业绩来代替其他人的关系。
可惜，事实证明，他还是把这个世界想象得过于美好了。一年内，除了完成日常工作，周至渤额外做了两个大方案，一个收款，一个放款，全部被否定了。
收款方案在Y省经营部就被否了，说是法律风险大太；放款的呢，是家房地产公司，需要贷款18亿，用来开发一个楼盘。这个方案好歹被报到融汇总部，但Y省经营这边重视程度明显不够，最后还是因为这两年房地产行业不景气，怕成坏账被否决了。
后来，周至渤和他的搭档眼睁睁看着这个楼盘大卖，无比痛惜。如果当初他的方案批下来，今后两年，融汇Y省经营部都不用为业绩发愁。
期间，周至渤和其他几个同事一起提出，每个月的劳保福利能不能也给他们一份。分管后勤的副总让办公室处理，鲍芸桦正眼都懒得看他们，说她会安排。
可是，等到工资发了，其他人又拿着福利回家了，他们工资卡的到账提示，仍旧只是很微薄的一点钱。周至渤想再次去问，但忍住了。也罢，每个月那些东西，也就两三百元钱，算了。
可是，他老婆生孩子后，费用全是自己承担的。到第二年他才知道，原来，买着生育保险是可以报销生孩子费用的。这下他怒了，冲到办公室质问鲍芸桦。
“你自己不来报，关我什么事？”鲍芸桦一边用小锉子锉着指甲，眼皮都懒得抬。
“我来问过你，是你说不能报的。”周至渤压着火气。
“哟，我说过吗？”鲍芸桦抬起头来看着周至渤，眼里的不耐烦就快溢出来了。
“我问你生孩子的钱能不能报，你说‘男人也能生孩子？’”周至渤俯下身，离鲍芸桦近了些。
鲍芸桦撇着嘴向后靠，皱起眉头，说：“那是你自己理解有误。我的确没有说过不能报。”
“平时福利没有就算了，工资比你们低那么多也不提了！这按政策能报的钱，为什么也要克扣我的？”周至渤觉得有团火在胸中烧着，他咬着牙问。
“怎么？觉得我们拿得多，你拿得太少了是不是？哼，你这种人，一辈子也别想拿到我这种水平的钱！”鲍芸桦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瞪着周至渤。
其实，在周至渤来问他老婆生孩子的费用能不能报的时候，鲍芸桦那么说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报，但又不想多和周至渤多说，就甩了那么一句话给周至渤。后来一位副总老婆生了孩子也来报销，她才知道生育险原来包含了男员工妻子的费用。
“好！我记住了！”周至渤一拳敲在鲍芸桦办公桌上，转身就走。
“哟，还敢砸桌子？是不是还想打我啊？我就知道，你这种低素质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就会……”鲍芸桦话没说完，周至渤折了回来，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鲍芸桦心中一沉，面前这男人的脸色太可怕了，她下意识地住了嘴。
看她不说了，周至渤也不说话，又出去了。
什么国企？在里面的人有几个是想做实事的？大多都是像鲍芸桦这种来混日子了！周至渤为自己以前的想法感到好笑。
在跑业务的时候，也有几家民营公司挖他，他却觉得在国企名声好听，说出去有面子，转正以后比较有保障，全给拒绝了。
第二天，周至渤递了辞职报告，第三天就离开了融汇。按规定，他能拿到三万多元的补偿金和半年绩效奖。其实，半年绩效奖早该发了，只是鲍芸桦一直没把名如今，周至渤走了，鲍芸桦干脆把他名字给划掉。
两个月后，融汇Y省经营部接到劳动仲裁通知书。鲍芸桦根本没当回事，没有安排人去参加。再后来，就接到败诉通知，须在15天内去付周至渤三万余元。
好笑的是，鲍芸桦仍旧没当回事。于是，就出现在前文所说，融汇总公司账户被一个基层法院查封的笑话。
不过，此事过后，Y省经营部王总被融汇总载批了一顿，他虽然心中不满，但自己才到Y省任职不久，也没有动鲍芸桦，只是扣了她两个月奖金，她仍旧稳稳坐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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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至渤现在帮着华威完成了一桩海外并购，还是华彦弘之前没能谈成的案子。如今，这个周至渤在K市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有关他的事情，肯定会被一些媒体深挖……”刘寅辰对周至渤了解并不多，只能简单告诉黄莺莺：“工作能力这么强的一个人，走了还要被鲍芸桦克扣工资，这不是帮融汇做负面宣传吗？”
果然，刘寅辰一语中的。随后几天，一些自媒体和网络上出现不少某些大企业如何同工不同酬的报导，虽然没有点名，但只要对金融圈稍微和点了解的人，都能看出说的是融汇和周至渤。
“哦，去年那家几百亿账户被封的原来是融汇啊？啧啧，丢人丢到家了！那么大的公司，居然克扣员工两三万元钱……”
“不止啊，这位员工你知道是谁？周至渤！就是帮华威谈成海外并购那个周至渤……连大学都没上过，居然这么厉害，开眼界了。”
“呵呵，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周至渤在融汇的时候提什么方案都难得通过，看看人家现在，如果还留在融汇，不还一个月拿那点死工资，哪里有现在这么风光，华威奖了一套130的房子给他呢！”
“就是就是！‘感谢那些伤害我和看不起我的人，不是你们，没有我的今天’，这句话由周至渤送给融汇某个人最合适不过，哈哈……”
融汇的王总坐不住了。头天晚上他参加一个酒会，华彦弘特意带着周至渤来到他面前，举杯对他表示感谢：“王总，我得感谢你，为我们华威培养了这么优秀的人才！”
“王总，在融汇的五年多，对我帮助真的非常大。谢谢！我干，您随意！”周至渤一脸真诚，把手中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还将杯子倒过来给王总看。
看着周围人的眼光，王总觉得十分丢人。这两人哪是来感谢他的，分明是来出他丑的！
第二天上班，王总没有处理其他那些等着批示的文件夹，而是找来几个人问了问，好象明白了什么。
本来，王总之前就因为账户被封的事对鲍芸桦不满，结合现在这些所谓的“风言风语”，他对鲍芸桦更是看不下去了。没几天，鲍芸桦就由办公室主任变成一个普通员工，工资降了一大半。而且，王总还特别声明，以后，派遗员工的福利和正式员工完全一样，不准克扣。
这下，以前她看不起的那些派遗员工，难免一个个来她面前说几句出气的话。
“哟，这不是鲍主任吗？最近好不好？听说你升职了？”周至渤的老婆抱着孩子看到鲍芸桦，皮笑肉不笑地上去打招呼。
融汇资产经营四部的经理今天结婚，请了K市经营部全公司的人参加，鲍芸桦如今风光不再，又是部门经理邀请，不好不来；谁知进去没走几步就碰到周至渤夫妻。
鲍芸桦看着西装革履的周至渤站在一旁只笑不说话，心中大恨，对周至渤妻子说：“我不就还是那样，没怎么变。不像你们，当心爬得太高了，摔下来也就摔得重！到那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借鲍主任吉言，我一定会小心的。说实话，我有今天，真的得谢谢你。不然的话，我还在融汇和你争那几块毛巾香皂呢。”周至渤说完，拉着还想再说的妻子走了。
金凤和华彦弘一起进来，便看到鲍芸桦咬牙切齿地站在那里。
“鲍主任，吴行长呢？没和你一起来？”华彦弘笑着上前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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