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到这段文字的你,正在忙着以休假的方式为祖国庆祝生日,那么好的,这就是我来到简书的第33天。国庆节快乐。
我至今仍然记得跟刘同学打赌时的情景。她学新闻,自称懂艺术,视柴静为人生导师,行事愤青,人傻话多。暑假结束,我们同一天坐火车,她南下我北上,千里迢迢在QQ上聊天。
刘同学说,现在纸媒好不景气,以后大概会做新媒体。
我说:你年纪轻轻,心地善良,别想不开。就算你去写鸡汤,撑死不过鸡汤界的辣鸡而非战斗鸡。
刘同学平时就跟我不对付,我喜欢斯内普她就喜欢伏地魔,我喜欢工藤新一她就喜欢怪盗基德,势不两立,可歌可泣。现在她又要怼我了大家快看。
她说:你个傻熊,不写鸡汤谁搭理你啊!文学就是时代的消费品!
她言不由衷,这我知道。她是真心喜欢文学与写作的女孩儿,对纯文学的门庭冷落格外愤懑,偏要自己先贬低一番,仿佛资深黑粉。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高兴地打字:我来给你证明,总有不喜欢鸡汤的人,很多人。
暑假期间我在北京实习,做审稿编辑,觉得很沉闷,来稿风格千篇一律,行文生硬,如刀劈冻豆腐。每晚都要去宿舍附近的书店坐一会儿,拎出几本好书洗眼睛。在两种极端的刺激下,写作的欲望异常强烈。
单位里有位老师说她在简书发表自己的文章,跟我们所在的网站相比那里很自由。我偷懒看了看,很喜欢Sir电影。跟刘同学打赌的时候我已经盘算清楚,要从简书下手。她欣然同意——她知道简书同样鸡汤横行,一眼望去我的未来漆黑无比。
她说,你要是按自己的调调儿来,准死。
从高中到大学,也不知道这姑娘咒我不得好死多少次了。高考英语高过她,去死;比她先去了哈尔滨,去死;打王者荣耀段位比她低,哈哈大笑:辣鸡去死。
过了会儿她又打字:你要是被诱惑了跑去写鸡汤,你就去死吧。
我并不单纯为了向她证明。那时我坐在火车上,窗外是夏夜的田野,星光熹微,灯火寥落,树的阴影飞快地倒退,乘客们坐姿奇异地进入梦乡。这趟车到了站就大四了,我不由得蜷缩一团,因为车厢的冷气和内心的茫然。
我小时候性格很孤僻,总爱闷着脑袋幻想,长大了会成为怎样的人。我学过画画,迷过篮球,会弹吉他,还有一个星际漫游者的憧憬:我想站在另一颗星星上回头注视地球,告诉它我很想家。
但这些我都放弃了,现在给我一张白纸我只能画得出哆啦A梦的头,还画不圆。高中去了别的城市上学,球场上失去了往昔的队友于是意兴阑珊。吉他学会了《晴天》之后得意洋洋,弹给第一个女朋友听,后来我们分手。长大之后发现地心引力远比我想象的大,很难离开它的怀抱。我习惯了行走,然后遗忘了飞翔。
唯一保留的习惯就是写作。喜欢,非常喜欢。高三时最大的痛苦不是必须写卷子,而是不能写东西。至今我依然坚持,那是我一生中灵感最为丰富的阶段,情形颇似国家不幸诗家幸。每当按照老师的要求去写那些四平八稳,不痛不痒的议论文我都犯恶心,进而被灵感反噬,它在说,去他妈的议论文吧,只要你在写,镣铐枷锁不过朽木一堆,洪水滔天也大可无畏。
可我老老实实地学习了高考作文的模板,将那些强烈到恐怖的快感狠狠捻灭。我想写,真的想,快疯了。但我更想上大学,我想看更大的世界,才能写出更好的东西。我绝不能被人嘲笑说:“看,那就是痴迷写作的下场!”它是无辜的。
大学里有人对我能写很多故事表示惊奇,他们说:你好厉害。
可拉倒吧。如果我厉害,就该好好学习考上更好更好的大学,去一个能旁听文学理论的大学,认识很多很酷的人,跟他们争论海明威和福克纳谁技高一筹,而不是坐在操场的人工草坪上看飞机缓缓滑落,身旁空无一人。
这样的懊丧在即将进入大四的这个夏天冲上顶峰。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在的专业是中国就业率最高的专业之一,却深切地怀疑如此顺理成章地度过一生是否称得上圆满。工作内容是坐在屋子里算飞机的备用油量,发电报警告开飞机的悠着点儿,这让我觉得很忧愁。我甚至都不喜欢飞机,我喜欢火车,虽然慢吞吞的,却很温情。
抛却虚荣心和一时兴起,在简书这样的平台发布文字的缘由更多是来自叛逆的心。大学在教导专业知识的同时苦口婆心地嘱咐我:“你该成为的是这样的人。”如果我说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呢,如果我说我不想一路顺风,怕太寡淡会睡着呢。
这很中二,很不社会,值得被教做人,但我想寻求答案,过程曲折漫长,愿赌服输。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写到第二篇的时候收到简信,谈签约——我一度怀疑这是骗人新套路,还没走两步呢就撵着送自行车——你说我要啥自行车啊。
特别感谢欣之助君把我从拥挤如同水产市场的简书里捞出来,是咸鱼还是螃蟹有待商榷,反正比一个螃蟹般的剪刀手先,哦也。
粉丝数渐渐多了起来,一些人跑来跟我聊天,遇见很多有趣的家伙。一个小姑娘从我第一篇文章开始就点赞评论,我摆出长者面孔督促她好好学习,早睡早起。一个和我妈妈一样年纪的阿姨一直鼓励我,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在她面前我只负责卖萌。一些哥们儿的ID贼有意思,我不搭理对我的称赞只想聊聊取名时的思路。一些女孩儿在评论里惊叹:考拉原来你是男的啊——关于这点我很难过。
一位简友第一次聊天就劈头盖脸地说:我知道今天一定会有更新。句末还有个颠倒的笑脸。那几天课特别多,我战战兢兢地贴了一篇旧文,没敢问您老还满意否。直到现在我们的交流依然是TA冲上来喊:更新!我撒丫子就跑。
一位简友在深夜发来消息:喜欢你。喜欢你的文章。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这里,窗外阳光万丈。
一位简友说:我特别想知道发了消息有没有人回所以来试试。哦有人啊,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考拉呢!
与人交流,分享悲伤或喜悦,我从来不擅长。我希望自己的文字给人想象与温暖,却拙于回应陌生人的善意。很多评论我都用“嘻嘻”二字接招,其实是冥思苦想而无良策。别人打字留言也要花时间,至少我要做到对等。时间变得破碎,每天都在祈祷:一定要让我长命百岁啊,我想看见更多。
简书并不完美,我心领神会。很多作者在这里展示的并不是创作力,而是信息整合能力。但因此而戾气大作,没完没了地叫嚣这个要完那个要完,否定运营团队的努力,都是很蠢的行为。就像一个孩子并不好看,夸他长得可爱固然虚伪,摇头晃脑地说:“孩子都不好看,我他妈这辈子就没见过好看的孩子”,又过于偏激。愤怒的意义十分有限,关于愤怒的思考才是武器,这也是鲁迅先生跟愤青们的最大区别。简书还很年轻,未来怎样充满想象,而我想参与那未来。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运气好,这也是我对于“你是怎么签约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吃泡面的时候我会加一颗卤蛋,对我而言签约作者的标识就是那颗卤蛋,我真正想吃的其实是泡面。我不觉得那是生死攸关的问题,或许是没有经历渴望签约而久旱无雨的颓败,站着说话不腰疼,放学打他。
然而大家也不会知道,我每天,每天都在自我怀疑:如果我的才能终止于此,如果我的心变得麻木难以共情,如果我终于成为不动声色的大人,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想象力,如果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口井,所谓写作不过是从井里汲水,无可预见何时干涸,我该怎么办?
签约作者的身份认同不过一时之欢,这些拷问才是长路漫漫的永恒。
《The big blue》里有一句话:“你真的爱这片大海吗?你愿意安详地沉下去,在它的怀中长眠吗?”在那部电影里我看到最蓝的海,最清澈的眼睛,但我的回答一定是不愿意。我决不为写作而死,亦不使它蒙羞。我要写到灵感永去不返的最后一秒钟,然后继续热爱没有写作的生活。我用写作抗衡这个世界的恶意,记录这个世界的纯粹,是为了与它和解,并开垦一方土地令我的幻想茁壮成长,为我遮荫。
刘同学欠我那顿饭,过年回家一定美滋滋。不吃好的,只吃贵的。同时我要铭记她曾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你不要去写鸡汤啊!臣给您跪下了皇上!
本文多次出现【写作】二字,令我很羞涩。但当我视写作为一种行为而非结果,登时心平气和。写作是好事情,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事情。在简书写作,跟大家打招呼,都很开心。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如果很久以后我没有背叛现在的自己,甚至有幸成为更好的人,我想找到那个孤僻的一言不发的小孩,告诉他:这位大叔不是很酷的人,星辰大海的征途里没有他的身影。但不要焦急,傻乎乎地长大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他是你所喜欢的人。
(完)
网友评论
考拉棒棒哒
其实我想说的是作者大大好厉害
😂😂就是随意说说,小哥不要介意!
关注你时直至刚才以为你是女生
你好啊
你活的像大冰书中的故事里的主人公
既可以朝九晚五,又能够浪迹天涯🌸🌸
有些想法一直在我脑子里
但打死就是说不出来
当别人说出来写出来了
只能震惊又感动地说
谢谢你
在回家的火车上,反复读了这句话,写的真好;
才大四呀,厉害了;
文笔细腻,未来可期,我很喜欢;
可惜是个男的。
我选择了没有写作的生活,可是我没有放弃阅读。总有一些话自己说不出口却可以写出来,所以文字给的感觉很奇妙。活在现实中需要另一个世界。
给你点一千个喜欢,在把你立为标杆……